第一章 皇都惊变
更新时间:20100818
那一年,灵姜九岁。
上午,天气很热,她醒来的时候,发现站在床前的不是自己的专侍女官浅碧,而是另外一个高等宫女。
“你在这儿干什么?”她生气的问。“走开,叫浅碧到这儿来!”
那个宫女看起来很害怕,哆嗦着跪在地上说:“公主恕罪,浅碧她她来不了了!”
那天发生了一些很奇怪的事情,宫殿的一些侍卫不见了,每个人看上去都惊恐异常,许多人在偌大的轩辕宫里跑进跑去,脚步匆匆,神情焦灼,可是没有人告诉灵姜任何事情,平时总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的女官浅碧也始终没来。就连她最好的玩伴她的表哥洛国王储舜华也找不到了。
最后灵姜只好一个人来到御苑,在一颗树下玩耍。
凌霄帝把御苑送给灵姜做私人花园,每年从各个诸侯国进贡的珍稀品种的鲜花,盆栽等都会被送到这里。其实,休说御苑,只要灵姜喜欢,就是天上的月亮,凌霄帝大概也会想方设法摘下来,给她当夜明珠耍着玩儿。
灵姜今天穿着绣了金凤凰的嫩黄的裙子。她梳着双环髻,长得像一个粉雕玉琢的玉娃娃,非常的可爱,只是消瘦的脸上总是一幅生气的样子,并且总是爱对别人发号施令。
她假装是在给自己造一座大花园,摘来大朵的红花插在土里,一边玩还一边赌气的自言自语。
“我讨厌浅碧!等我找到她我要叫寒哥哥揍她一顿!”顿了顿,想起了什么,又嘀咕道:“不知道寒澈哥哥和父皇什么时候回来,舜华表哥肯定不会帮我揍她。”
就在这会儿,她看见表哥舜华和一个年轻的大臣走进花园,灵姜听见了他们的谈话,他们却没有注意到灵姜。
舜华是个十来岁的少年,皮肤白白的,粉粉的,不见一丝瑕疵,秀美的面容如同画卷,可双眼却透出与年龄不符的睿智与成熟。他衣着华贵,色泽却不张扬,腰间悬着一块玉佩。头发用玉冠束起,
“城门快守不住了吗?”舜华问那个年轻的大臣,声音充满焦虑。
“形势非常严峻,”年轻的军机大臣严肃地说,“原以为我们有最强大的天然屏障,可谁也没有想到,这些北狄人会绕过塔干沙漠,直犯盛京,皇上出征带走了皇城的大部分城防军,现今的皇城实不堪一击,皇上的远征大军远在千里之外,远水救不了近火,我已命詹紫楼燃起了狼烟,命附近的郡县速速出兵解围,可离皇城最近的一支兵至少也得两天两夜才赶得到,北狄人若全力攻城,今晚就可打进皇城,再在宫里待下去太危险了,还请王储带着小公主做好从暗道出城的准备。”
“我知道了!”舜华蹙眉道,“我们得找到灵姜,马上离开!”
突然,他们听到侧殿宫女住的地方传来凄厉的哭声。
“出了什么事?”两人飞快地地朝侧殿奔去。
见一个碧色衣裙的女子倒在血泊中,胸口插着一柄锋利的匕首。许多侍女远远的站着嘤嘤啜泣,神情惊惶而悲戚。见舜华进来,都纷纷悲伤地问:“王子,北狄人打进来了,我们是不是都要死了?听老人们说北狄人个个青面獠牙,异常凶残,食人为生,被他们俘虏的女子,通常都被凌辱至死碧姐姐就是害怕北狄人打进来会受到凌辱,才自杀的”
这是舜华第一次见到残酷的死亡场面,心中涌起一丝悲伤,闭目扶额,刺目的鲜血让他有些眩晕。但是他很快镇定下来,吩咐宫人安葬了那个女官,让另一些人清扫现场,又说了一些话抚慰众人的情绪。宫人们的情绪刚刚稳定了一些。
突见远处护城楼上方烟尘四起,马蹄声,喊杀声,兵器的撞击声远远传来,越来越近,震天动地,众人惊骇,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突然听到远处一声尖叫:“公主王储快走,大家快逃,有叛徒开了城门,北狄人已经打进来了”
舜华和那个大臣又是震惊又是气愤,更多的是无奈。“公主!”他们第一个想到的是灵姜。
他们对望一眼:“公主还在清凤宫!”一同向灵姜的清凤宫冲去。
情绪刚刚稳定了的宫人们顿时纷纷尖叫,哭声四起,像无头的苍蝇四处乱撞逃窜。
现在灵姜明白是哪儿不对了,父皇和寒哥哥出征去了,可怕的北狄人趁机绕过塔干沙漠入侵皇城,他们凶残可怕,杀死了很多人,现在皇城里到处都有人死,到处都有女子被凌辱,在侧殿刚刚因害怕被凌辱而自杀的正是灵姜的贴身女官浅碧。
灵姜还来不及喊住舜华,他就已经飞快地消失在了灵姜的视线里。灵姜不知所措,只得继续躲在树丛中。
那天后来又有三个宫女因害怕北狄人而自杀了。
人们跑进跑出,哭着,喊着,谁也没有看到灵姜。她躲在御苑一颗硕大的香樟木的空心里,那是一个巨大的树洞,属于灵姜一个人的秘密,她经常把一些好玩的小玩意儿藏在这里。
夜晚渐渐到来,四处火光冲天,不时有悲惨的嚎叫声,撕心裂肺的哭声,冷兵器的搏击声,狰狞猖狂的笑声传来,就像一场噩梦,灵姜害怕极了,捂住眼睛不敢探头去看外面的情形,蹲在树洞里簌簌发抖,一动不敢动,被周围那些可怕的声音吓坏了,不时地哭着,哭累了就睡上一会儿。
在这个凄惨的沦陷之夜,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们的小公主躲在一个隐蔽的树洞里,簌簌发抖――无论是北狄人,还是轩辕宫的那些宫女,侍卫,太监。
到了半夜,灵姜被弥漫进树洞的浓烟呛醒了。原来北狄人找不到被凌霄帝视若生命的清凤公主灵姜,又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说灵姜还没有离开皇城,他们便放火烧轩辕宫,要把灵姜逼出来。
树洞里不断有烟钻进来,灵姜被浓烟呛得流眼泪,不住咳嗽,无法呼吸,难受极了。
“我要死了吗?”她心想,意识渐渐涣散。
“灵姜灵姜你在哪里?”迷蒙中她听到有人急切地呼唤。
是舜华表哥!这是她最后的意识。
再次醒来,是在午夜。
风划过脸颊,夜里空气很潮湿,灵姜却感觉不到寒冷,她感到自己被一双纤瘦的臂膀抱在怀中,她的身上不知何时被人裹了一件厚实宽大的袍子,睁眼,看到的正是舜华表哥轮廓俊美的侧脸,只是这张脸上多了平时没有的焦灼和疲惫。
看到表哥,灵姜不再害怕了。
周围一片黑暗,借着夜的掩蔽,舜华抱着她小小的身子往前疾走,在偌大的宫殿里七弯八拐,尽量避开火光和有人迹的地方,身后隐约传来呼喝声和马蹄声,似乎有很多人在朝他们的方向来。
发生了什么事?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宫殿里怎么样了?她刚要开口问,表哥捂住了她的嘴巴,用非常轻的声音说:“灵姜,不要大声说话,他们还没有发现我们。我们得赶快赶到暗道的入口,落在那些人手里你就要受苦了。”
他们是谁?谁要抓我们?北狄人吗?为什么要抓我们?灵姜全然不明白,只知道,表哥的话一定是对的,不能让北狄人发现他们。
鼻子闻到隐约的血腥味,她的小手在舜华胸前一摸,满手的粘稠湿滑。
“表哥,你怎么流血了,发生了什么事?”
“灵姜,别乱动,我们现在很危险。”被触到伤口,舜华闷哼了一声,身形有些摇晃,眉头锁得更深了。
“表哥,你痛不痛?”
身后的火光越来越近,呼喝声和脚步声越来越大。最要命的是,他们的前面也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似乎有许多人从他们的前面来了,越来越近了,很快他们就会被发现了。
舜华打量了一下周围,这里是御膳房。
“我们走不了了,暗道的入口在前面,我们过不去,得找个地方赶快躲起来!”舜华推开御膳房的柴房,抱着灵姜走了进去。
柴房里堆满了干柴和稻草。
掩上门,舜华秀气的脸显得很凝重,露出和年龄不相符的成熟。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火光越来越亮。北狄人终究会找到这里来。
“大人,这轩辕的皇宫,真是奢华啊,我们北狄从来没有过这么大的房子和宫殿,这里就连厨房,都修葺得那么壮观。”
“闲话少说,我们不是来看热闹的,速速找人去!”
“大人,清凤公主真的还在宫里么?”
“不会错的,这皇宫被我们围得跟铁桶似的,她跑不出去,一定是在哪里藏起来了。”
“小子们!给我一寸一寸的搜,那位公主是凌霄帝的心头肉,找到了她,重重有赏。”
灵姜很害怕,拉了拉舜华的衣袖:“表哥,我们是不是跑不掉了?被北狄人抓到了,他们会怎么对我们?”
舜华低头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强笑道:“别害怕,我们会没事的。”
外面房子的门板被推得哐啷哐啷作响,北狄人似乎在一间一间的搜,舜华心中的弦也越崩越紧,他皱着眉,盯着灵姜,紧紧抿着嘴角,现出一条刚强的线条。
“灵姜,把你的衣裳脱给我。”
衣裳?哦,表哥一定是冷了,灵姜迷迷糊糊的把自己的绣了金凤凰图腾的袍子脱给了舜华。
“灵姜,你听我说,你是皇上唯一的血裔,你一定不能被他们抓住了,也不能有事。等会儿他们离开了,你就沿着刚才的那条路往前,皇宫里你很熟悉,你就到以前你经常玩耍的那个重华楼,你还记得那个楼里面挂着的一幅一人高的神女捧珠图吧?你在画中神女捧着的那颗明珠上按一下,画后面就会打开一扇门,那就是暗道的入口,你沿着暗道一直走,走到尽头,我已经发出信号了,会有人在那里等着接你。你会被送到一个地方暂时待一段时间,在那里你会很安全,直到皇上去接你回宫,你要听话,不能任性,不能给那里的人惹麻烦,记住,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是清凤公主灵姜,你只能告诉他们,你是萧丞相的小女儿萧灵儿”
舜华说得很快很急促,一面说一面把自己的长袍裹到灵姜身上,叮嘱了一通之后,又把一块散发着温润光泽的龙凤玉佩挂到灵姜脖子上,让她给来接她的人看。
灵姜半是懵懂的听着:“表哥,你不和我一起走吗?”
“表哥有事,不能和你一起走了。灵姜,你要保重,照顾好自己。”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舜华迅速的把灵姜藏进角落,用稻草掩住,叮嘱她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定不能做声,等那些人走了,她才能出来。灵姜虽然任性,平日却很听表哥的话。
做完这些,舜华把灵姜的绣凤裙往自己身上一套,扬手扯下头上的玉冠,乌黑的发丝如瀑布般披散下来,清秀的容颜咋一看,像极了女子。
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和黯然,想起远在洛国的母亲庄姬浅笑温文的脸,心里有点悲伤。可他的动作依然没有一丝迟滞,母亲在,也会支持他这么做的,他是男子汉,要保护灵姜不受伤害。回头朝灵姜藏身的地方看了一眼。转身猛的撞开门,奋起全身力量向外跑去。一个纤弱的黄影唰的就不见了,把正在四处搜查的北狄士兵吓了一跳。
灵姜朦朦胧胧的隔着稻草望着那一袭浅黄,一时还未回过神来。
“在那,快追!快追!”
大声的呼喊突然如雷贯耳!
“是清凤公主,抓住她重重有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