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东边日出西边雨 第九节 真假三姨婆
罗涛刚出去,门铃就又响起来。
我皱眉,这小子,一定又忘了拿钥匙。
门外站着的,却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
她狐疑的看看我,又看看门牌号码,才颤巍巍的问:“是明小姐?”
“我是,您是?”
老人说:“我是罗涛的三姨婆。”
“三姨婆?”又是三姨婆?
原来她才是罗涛真正的三姨婆,之前那个,不过是她的同乡。从她嘴里知道了罗涛现状,想来敲一笔而已。
“这么说来,您一直都知道罗涛的情况?”我问。
她点点头:“一直都知道,十八年了那年,就是我把他抱到孤儿院门口去的,看到有人抱他进去,我才离开。”
“为什么不自己带着他?”我握紧拳头。
“二姐不让我带二姐是罗涛的外婆莉莉那年还没结婚,要是给人知道她生过孩子,会被男方打死。”
“他妈妈叫莉莉?她还在?”
老人说:“不,不在了,罗涛十岁那年,莉莉生第二个孩子,难产,孩子与大人都没保住。二姐直说是报应,哭了三天,眼睛都哭瞎了,后来也病倒,没多久就去了。”
多么讽刺,第一个孩子顺利的生下来,她们不肯要,第二个孩子却要了她们的命。
她看看我:“那年我去孤儿院想领罗涛出来,院长说,罗涛自己表示过意见了,不想再出来。”
我忍不住说:“他等了十年,他以为再没有家庭愿意要他。”
既已选择遗弃他,又何必再出现。你们可知道,这样一次又一次,当他刚刚忘记旧伤时又揭开伤疤看看,等于在他心上捅了一刀又补一刀,还不如一刀毙命来的干脆。
老人的白发索索发抖:“我已尽力。”
我知道无法责怪她什么,她不过罗涛外祖母的姐妹,她能在这十几年来一直关注他,已算是有心人。
我们相对沉默,半晌我才问:“那这次来?”
她抬直头看着我:“我知道那人假冒我的身份来见过你本来我不想出现的,罗涛好或不好我都无权过问。但那人回家说,罗涛很懂事,也很想家里亲人”她颤抖着嘴唇,说不下去。
哆嗦半晌,才继续说:“明小姐,我不太会说话,说错了你别介意。”
“没关系,你说。”
“罗涛年纪小不懂事,他他这个年纪和你在一起,没有好结果的。明小姐”
我已明白她要说什么,站起身拉开门:“您请回吧。”
她不肯走,仍是求我:“明小姐,我不是要你什么,不要钱,也不要什么好处,也不是要带罗涛走你不让他知道我存在都可以,但,但,明小姐,你得放过他。”
我茫然的看着她,何时,我在众人眼中,已成了吸血虫,罗涛心上的层层伤痕,全都算在我头上了吗?
她见我不回答,突然跪下来:“明小姐,你是好人,你放过罗涛。他还小,现在这样子,名声就毁了”
我只得去扶她,勉强同她解释:“您误会了,不是这样。”
她甩脱我的手,不管不顾:“没误会,那人说了,你们同居同居不就是不领证的夫妻?那不行的呀,我知道你有钱,那也不行的呀,我们不要你的钱”
她翻来覆去的说,拉她也不起来,我几乎发怒。
忽然她身后传来一把声音:“你不要求明小姐,是我赖着她,不是她赖着我。”
罗涛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
他看着我,目光温柔如水,唇边带一个颤抖的笑:“你看,我又忘了带手机,多糊涂。”
老人见他回来,连忙站起来,嘴唇哆嗦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拿起手袋:“你们慢慢谈,我先去上班。”
罗涛拦住我:“别忙。”转身对着三姨婆,声音里有说不出的滋味:“我自小没有亲人,孤儿院里长大,十八年了,明小姐是我在这世界上唯一找到的亲人。所以,不管您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我都不喜欢听到有任何人对她有误解。现在我能说的就是,我已成年,有自己的想法和未来,我的路,我自己选,自己走,错了我自己担着,和任何人无关。”
老人已经呆住。
罗涛拉开门:“您请吧。”
老人老泪纵横:“涛涛涛涛,姨婆是为你好,你不懂事,你会上当”
罗涛脸上毫无表情:“您请吧。”
老人恶狠狠的瞪着我:“你不会有好下场。”脸上的表情,与那位假三姨婆如出一辙。
我无语。
罗涛再次说:“您请。”
老人转身走出,未等下楼,罗涛已大力拍上门。
“你”我不太放心,同他说:“老人年纪大了,这么走,情绪太激动,也许有危险。”
他瞪着我,再没有方才的镇静,眼睛里已是一片血红。
“怎么了,不要这样,我没事”我吓一跳,忙安抚他。
“你还说没事,”罗涛突然崩溃,跌坐在沙发上:“到现在了,你还担心别人有危险我不管别人说什么,你不准赶我走,我就你一个亲人,我不准别人说你坏话,不准我可以没有她们,我从来也没有过她们,我无所谓,我只要你你顾顾你自己,顾顾你自己。”
我眼睛酸酸的,他虽有着成人的身体,但其实还是个孩子呢,十八岁,别的孩子才刚刚高中毕业准备上大学,也许过年时还要撒娇向父母多要一份压岁钱,也许刚刚迷上一款新游戏,也许正闹着要祖父母给他买新的运动鞋这世上的人,是否对他太残忍。
“我没事,别担心我记得吗,我说过的,我们没必要看别人眼睛眉毛做人,别人怎么说,我管他的,我只管生意做的好有钱赚,身体健康不生病,谁爱说谁只管说到天上去,说死了也不过是个肥皂泡,还以为能说出嫦娥一号来不成我们明白我们自己在做什么就行了,管别人呢,对不对。”
罗涛抬起头来看我,眼睛里带着依恋与信任:“嗯,让他们说去,我们偏偏要在一起,等我老了你也老了,我们还在一起,永远都在一起。”
我点点头:“你是我弟弟,我们是一家人。”
他重重的点下头去。
我心头却一片茫然,是吗?可以永远不理别人说什么吗?我真的,只把你当成弟弟看待吗?为什么那老人指责我的时候,我觉得无话可说,我心虚了,不是吗?
看着一边刚刚浮出一丝安慰笑意的罗涛,心中乱作一团。
给读者的话:
儿子感冒了,照顾了一晚上,头晕,这节过渡,下节不会再压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