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落红不是无情物 第五节 好归宿
我喜不自胜,正式站起来向他致谢:“谢谢您谢谢您。”
他又笑了:“你。”
“是,你。”
“但,”他沉吟:“你知道,我只能看着冯远昆。”
我忙说:“我明白我明白,若他非要一条道走到黑,谁也没办法毕竟冯远昆要收购工厂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并没有别的人像他这样出尽手段帮冯做事牛不喝水不能强按头,总是他自己愿意才越走越远的这道理我明白,纵使他仍不改,我仍感激你。”
他凝视我,轻轻叹息:“他到底做了什么?何德何能得到你这样关护?”
“你身边关护你的人只有更多,用心不比我浅只是你太忙,未必留意到。”
他意味深长的看我一眼:“像你这样拼命把我往外推的女人,倒真不多见。”
“也许就为这点,你才觉得我还不错。”
他失笑:“怎么,我竟给你留下这样肤浅的印象?”
我忙赔笑:“是我眼光不好。”做人就是这样难,面对一个一心一意要讨好你的男人,仍得如履薄冰小心奕奕。
有时不是不羡慕那些十三点的,三言两语不合,扭头就走,管你是长是扁,自然有比你更出色的在前面等着我但年龄渐大,受的挫折渐多,想法只得越来越贴近现实。是,前面自然有人等着,但是否更出色,真正见仁见智。最起码,我知道在我前面,只得一个周定邦是有心亦有力帮助我的有力且放在一边,世上有力的人多的是,无奈不见得有心,纵然别人拥有传说中的所罗门宝藏,若是不肯分我一杯羹,也不过使我徒然看的两眼冒金光而已。
所以,周定邦是重要的,又怎轮得到我不对他点头哈腰。
希望罗涛都明白。
眼看天色已暗,我同周定邦告辞。
他仍嘱我小心开车,亲自送我出门,看我走远才返回去。
刚将车开出林涛路中段,前面街角转出一个人影竟是罗涛。
我忙踩刹车,车身一抖,几乎将我抛出来。
“怎么突然从这里冲出来,很危险知道吗?”我打开车门让他进来。
他不肯进,指着我身后问:“你今天买礼物,就是去讨好他?”
我无意与他争吵,最近我们已争吵的太多,不能再吵下去,否则还没有接过吻,便要成为怨偶,岂不是成了笑话。
“他儿子过生日,不是送他的。”
“周大少已经年近三十,并不是小孩子了!你与他并不相识,他过生日你凭白无故的送什么礼物?还是说,你已是他父亲给予了身份的人?”
“不要胡说。”
“我没胡说,周定邦对你的龌龊心思,路人皆知。”
“有人欣赏我是龌龊的事?”
“那要看是谁欣赏你。”
“可是只除了你之外全属龌龊?”
他固执如牛:“我没这样说只不能是周定邦,这人一开始就对你不怀好意。”
我依稀看到从前那个傻乎乎的小男孩梗着脖子在我面前,心里一软,声音不由就放缓了:“你不要误会周定邦并没有你想的那样不堪,是,他是追求我,但也仅止于此何况我很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来,你先上车。”
他一声不吭的走近我,说:“你到那边去,我来开。”
“我不累。”
“脸都垮下来了,不累”他不理我,自顾自将我拉下来,推我上副驾驶位,又替我扣上安全带。
我问:“什么时候拿的驾照?”
“有几个月了订了辆车,下个月到,雪佛兰你说这种车耐用。”
“是,只有你明白我的心思。”我的心变的柔软。
他不说话,发动车子,开出林涛路。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总之不是你自己告诉我的。”他仍有气。
“告诉你,你会让我来吗?”我低声说:“都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是第一次碰到追求我的人,怎么偏对周定邦有这么大成见别说跟他见面不敢告诉你,平时就算完全没相干的事,你也能扯出他来说一通谁还敢跟你说什么?”
他不说话,紧紧闭着嘴。
我忍不住:“真不明白,为什么你永远这样介意周某人,他也不过是个男人而且你明知道我接近他不过为了利用。”
他额角的青筋冒出来,忽然刹车,张着嘴想说什么,又颓然转过身去,将头伏在方向盘上许久,才抬头眼神却并没有落在我身上,反而落在窗外。
他缓声说,声音不带一丝儿起伏:“我为什么永远这么介意他?难道你不知道明明,让我告诉你虽然我一万个不想承认,但,事实上,我必须说,他让我害怕了。谁都看得出来,周定邦比我更适合你。他成熟,稳重,大度,有勇有谋,有实力,有背景,有稳固的地盘,有卓越的能力,有超群的经济实力,有庞大的事业,他甚至和你一样读过那么多书,和你一样只喜欢灰白蓝三色,和你一样只穿做工极其精细却外表朴素的衣服,他根本是同你一个世界的人我心里再清楚没有,其实,他这样的男人,才是应该与你在一起的人你与他在一起,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再不用吃任何苦头,再不用受任何人的气,再不用无尽的去等待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我喃喃的:“不是这样的。”
他不理我,自顾自说下去:“其实我根本不该吃他的醋,如果我理智一点,我根本就应该将你让给他。我算什么,我不过是冯远昆手下一只狗,被他牵着绳子四处去咬人那些厂子的人说我什么你知道吗,他们说我这个人连畜牲都不如我做的那些事,确实配得上这句话。你和我在一起,有什么好处?什么好处都没有可我一直自欺欺人,非说只要再努力一点,就可以让你得到幸福。直到我们的生活中出现了他,我才知道你以前说的是对的,我是太幼稚,根本没有和你在一起的资格。你应该和他在一起,去到那么高那么远你根本不该纠缠在什么制衣公司,什么房产存款之类的俗事身上,你应该像个公主似的被真正有力的男人供起来,你应该住最好的吃最好的用最好的,到瑞士去滑雪,到北极看极光,应该戴着最贵重的珠宝却随意的穿着粗布的长裙在原野上奔跑你应该有个好归宿周定邦就是好归宿,而我不是,我不是”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他将手在脸上搓了搓,长长吁了一口气,将车开了出去。
我想笑,却不小心滴出两滴泪:“罗涛,你看,你把我说成什么样的人了?你难道不知道我最讨厌珠宝,最讨厌粗布,也最讨厌无所事事吗?就算要去滑雪,你不同我去吗?就算要去看极光,也是你最先约我的啊,你想赖帐吗?”
他不吭气,从包里摸出一付墨镜戴上我知道,他已红了眼眶。
我将头转到一边去,不忍心看他,窗外有许多人,都那样匆匆而过真正停驻在我们生命中的,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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