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马大娘子挑了豆浆来到静姝家,静姝一手面粉还没洗净,也就不伸手帮忙了,抵着院门让她进来,昨夜半夜下了一场小雨,现在鸡才叫了一遍,天色还早,雾气大得很,隔得远些只能看见一个朦朦胧胧的虚影。
青衣巷里晃晃悠悠走出一个男子来,肥头大耳,一步三抖,鼻头通红,想来是喝了不少酒的,见不远处站着一个身材窈窕的小娘子,不由的擦了擦眼睛,心道今日真是艳福不浅,昨夜和那个俏寡妇一夜风流,今日又遇到个鲜嫩的小娘子。
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双肥手就摸上了静姝的肩头,静姝原是背对着门口,面朝着灶间的马大娘子说着话,猛的被人抓住了肩不由的一愣,忙一转身,正对上一张满是酒气的脸,吓的倒退两步,厉声道:“你是谁?”
“我?我是小娘子的郎君啊。”那胖子嘿嘿一笑,满是肥肉的脸全都挤在一块,瞧着油腻腻的让人作呕。
郎君?静姝觉得自己以后都不能面对郎君这个词了,想起来就要作呕了,大声叫道:“马姐姐快出来,这里有个登徒子啊。”
马大娘子已经在灶间听到动静,抄起墙角的烧火棍追出来道:“哪里来的腌臜东西,七老八十老不休,见到女人就上来攀扯。”马大娘子生的人高马大,足有一米七高,又膀大腰圆,现在做出凶狠的样子自然唬住了那个胖子。
胖子睁大眼睛一看,顿时酒醒了大半,连连后退,色厉内荏道:“这大早上的站在门口,搔首弄姿,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家的姑娘,现在倒装什么三贞九烈!”
静姝一听,气的拿起墙根边的柴刀,什么叫不是正经家的姑娘,老娘就正经起来给你看,“今日就让你看看我多正经!”便提着刀追上去。
那胖子也知今天讨不到便宜,忙转身就跑,刚跑到巷子口,眼前一黑,正好撞上刚刚交了差事来吃朝食的薄九思,扑通一声摔了个大跟头,跌坐在地上。
“薄公子!”静姝一手提着刀一手提着裙子追出来,后面跟着马大娘子。
薄九思见静姝一副狼狈的样子,还以为她又受了什么欺负,上前扶住她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伤着了?”
“没有没有,这人嘴里不太干净,我一时气急就追了出来。”静姝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强硬一回还被薄九思看见了,自古女子都已性子柔顺为美德,自己这会真是丢脸丢到家门口了,不由的红了脸,将柴刀往背后藏了藏。
薄九思又细细打量了静姝,见她确实没受什么委屈,才放下心来,有时候容貌太好也是一种祸事,又见她跑的脸颊微微发红,其实是害羞的,更添加了三分好颜色,不由的眼神暗了暗,看下地上的胖子更加冷冽。
地上的胖子现在什么酒都醒了,见到薄九思一声官服哪里还敢做什么,忙爬起来弓着身子赔不是道:“小人老眼昏花,喝了三两黄汤,不知是官爷的家眷,请官爷饶了小人一回吧。”
薄九思挡住静姝,绷着脸冷声道:“且饶了你这一回,若是再犯,巡城司可不是寻常衙门那么好进的。”他平日里做惯了那些逼问刑法的事情,这时候冷着脸只有一股威势,顿时让人膝盖软了软,几乎要跪倒在地。
吓的那胖子汗如雨下,颤颤巍巍几乎站不住道:“小人明白,小人明白。”说完转身就跑,灵活的不像个胖子。
静姝愣愣的看着薄九思不知作何反应,她原来觉得他性子清冷些罢了,现在竟然觉得他的气势有些吓人,诺诺道:“薄公子”
薄九思转身看着静姝,马大娘子早就被马大哥拉走了,一条巷子只站了他们两人,他心里有些后悔刚刚故意吓那个醉汉,这下子把静姝也吓着了,她以后会不会害怕他而疏远他,想到这顿时心里有些着急,伸手想拍一拍静姝的头却沉重无比。
静姝刚刚确实有些害怕,但到底不是寻常的闺阁女子,薄九思是做巡城卫的,自然手上免不了沾上血,有些所谓的杀气也无不可能。自己要是因为这个害怕他确实有些让人寒心,这气氛又着实尴尬了些。
看薄九思伸着手却不在上前,静姝鬼使神差的握住那只手放在自己头上,莞尔道:“薄公子怎么了,朝食快凉了,我们快回去吃吧。”
薄九思一愣,眼中像是迸发出什么神采似的,在静姝头上揉了揉,道:“我们回去吧。”
我们,这两个字在舌尖滚了滚,像沸水一般烫的人一跳,又不忍心咽下,除了母亲,再没有人对他说过我们了。
静姝低着头在前面走,实则是没脸见人,刚刚自己是在卖萌吗?对一个冷冰冰的古代男子卖萌?真是被自己打败了,缓解尴尬的方式千万种,自己偏偏选择了卖萌,这下子好了,薄九思大概不会觉得她吓着了,会觉得她蠢吧!
“静姝”薄九思在前面走着,又微风吹起他的衣角,这两个字在舌尖滚了滚吐出,透着人情味,“九思,以后唤我九思吧。”
“恩?”静姝闻言一愣,维持着抓着鬓角别在耳后的动作,忽而笑起来,心里好似春日里的娇花,一夜春风全都开了,欢喜的很,“嗯!九思!”
朝食是南瓜饼,红枣粥和爽口的凉拌黄瓜,静姝在做南瓜饼的时候已经吃过了,这时候还不饿,就端了朝食到正屋给薄九思吃。
回到西屋,薄九思已经将糯米炊饭,红枣粥和香菇肉糜汤都从灶间搬到西屋了,昨日没吃到糯米炊饭的人竟然早早的来了,静姝今日特地多蒸了几斤糯米,没想到生意比昨日还好些,还没到午时就卖完了。
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静姝麻利的收拾碗筷,钱挣的多了,心里自然高兴,脸上也带上几分笑意,一个马脸的妇人端着一大盆水经过,好似故意一般,手一扬将水泼在大门口,还有几滴溅到静姝的裙角,隐隐约约一股鱼腥味。
静姝认得她,是青衣巷第三家,是那位秀才的娘,不由的捂着鼻子道:“李婶子这是做什么?”
“我觉得这里骚的很,拿水冲冲。袁小娘子生意真是好呀,不知是来买东西还是来看袁小娘子的。”李氏皮笑肉不笑的道,嫌恶一般弹了弹衣服。
不出门都能被狗咬上一口,静姝一听怒极反笑道:“听说李婶子家出了个秀才,是远近有名的读书人家,今日真是见识了,倒和乡野农妇一般粗鄙不堪!”说了也不理她气歪了脸,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