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当灵宫里传来孩啼声时,站在殿外看着殿内进进出出的宫人时,她才感到冬天已经过去了。春天静悄悄的到了,冰雪在它的抚摸下融化,杨柳在它的温暖下发芽,它的空气如此清新,每次呼吸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身心都被洗涤了一般。
玉瑾萱深呼吸一口气,看着灵宫门前坐着的欧阳耀天龙袍包裹的身躯已经不复以往的伟岸,有了几分消瘦,斑白的鬓角,脸上的沟壑,已经显出苍老之态。她想病痛的确可以将一个雄心万丈的枭雄折磨得消失无踪。
她心底生出几分同情之情,这个男人对她到底是不错的。
产婆抱着裹着锦布的小孩子出来了,眉宇间全是谄媚欢喜的笑容,道:“国主,是个男孩。”
欧阳耀天面容苍白,眼神却依旧犀利威严,他伸出苍老的手接过小孩子,白嫩嫩的小孩子睁着大眼,好奇的看着他,十分的可爱。欧阳耀天不禁勾起嘴角笑了,问道:“公主怎么样?”
“公主,身子很健康。”产婆恭敬的回答。
玉瑾萱只是站在远处看着欧阳耀天欢喜的逗弄小孩子,美丽的眼底藏着浓浓的嘲讽。扼杀了别人的幸福,他却想得到幸福,怎么可能!她想二王子应该在凯旋而归的途中了。齐国的覆灭,让盛国全然步入了强国之列。
欧阳擎能甘心屈居欧阳耀天下面乖乖做太子?细细想来这欧阳耀天的病也来得太时候了?
不过这都跟她没有多大关系,噬父夺位的人自古都稀松平常,她该老老实实的做一个看客。
欧阳耀天慈爱的抱着怀里白白胖胖的小孩,看着他神似自己的容貌,心中升起了作为父亲的喜悦慈爱,他用手指戳了戳小孩的脸蛋,小孩子咯咯笑出来声,样子格外可爱。他心中大动,不禁扬声道:“即日起,赐名无忧,朕的无忧。”说着抱起小孩儿亲了一口,甚是喜爱。
无忧!无忧!玉瑾萱咀嚼着欧阳耀天的赐名,莞尔一笑,帝王天家怎能无忧?怎可无虑?不过看来欧阳耀天很喜欢这个孩子,相信他会给这个小孩子铺就好他以后的路。
“让公主看看孩子吧!”玉瑾萱看着沉浸在为父喜悦中的欧阳耀天,走上前去淡淡的说道。
“公主,可醒着。”欧阳耀天一边小心翼翼的抱着孩子,一边问道一旁呆着的产婆。
产婆喜气洋洋的回答:“醒着了!”
欧阳耀天抱着孩子大步跨了进去,屋里的狼籍早已被宫人收拾妥当,血腥味也换成了淡淡的安神清香味。
夏暖馨见了欧阳耀天微微一笑,眼里满是慈爱的暖意,那暖意注入了他越发虚弱不堪的苍老身体,让他身体充满了一股子朝气的能量。
欧阳耀天坐到了床边,看着床上面容虚白的夏暖馨,有些心疼的柔声说道:“暖暖,谢谢你。”
夏暖馨柔柔的,急切的说道:“给我看看孩子。”
欧阳耀天将孩子放到了她枕边,夏暖馨侧头看向身边安睡的小孩子,那么小,那么脆弱,她眼里泛起一股子热气,楚楚的看向欧阳耀天,抓起他的手,动情的说道:“国主,我觉得好幸福,我们一家三口。”低头亲了亲小孩子软绵绵的脸蛋,扬起了极美,极欢愉的笑容。
欧阳耀天坐到了床上,咳嗽了几声,抚摸着夏暖馨的头,然后又摸了摸小孩子的头,有些虚弱的说道:“暖暖,等过几天你身子好些,我就给你和左相赐婚。”他的语气虽然虚弱,却有不容拒绝的威严。
夏暖馨看着甜甜安睡的小孩子,眉头紧锁,半晌后,扬起头看着越发苍老的欧阳耀天,坚定的说道:“暖暖,谁也不嫁。”
看着夏暖馨倔强的模样,欧阳耀天幽幽叹口气道:“暖暖,听话,我这身体熬不了多久了,到时候二王子即位,他不会护着你和孩子。”
夏暖馨闻言,沉默不语,悲伤的扑进欧阳耀天怀里,有些哽咽的说道:“暖暖不要嫁给左相。国主,别离开我和孩子,再没有比孩子父亲更疼爱我们的人了。”
娇弱的哽咽声里带着不安,彷徨,害怕,揪着欧阳耀天的心,让他觉得无比难受。
欧阳耀天面色凝重,搂着她和孩子躺在了床上,柔声安慰道:“睡会吧!你也累了。放心,一切有我在,我会护得你和孩子安全。”
他是得为她们母子二人好好打算一番,嫁给玄赫也不一定安全,毕竟欧阳擎恨他极深。
玉瑾萱站在门外,殿内的对话一字不差的落入了她耳里。她仰起头望着春日里晕黄色的太阳,雾蒙蒙的,不明亮,不真切,就像眼前的浮华的一切。
“妹妹。”玉潋滟款款而来,柔柔的唤了一声,望着天空出了神的玉瑾萱。
玉瑾萱缓缓低头,抬眸看向衣着华丽高贵的玉潋滟,她脸上的疤痕淡去了不少,不仔细看其实也不是那么清晰,只是在美女如云的后果,她的疤痕就会被无限放大,以至于不能入人眼。
“妹妹陪姐姐走走可好?”玉潋滟雍容大气,内敛,沉稳的笑盈盈问道,她曾经骄傲,张扬的眼眸再不复,只有深埋的阴沉,冷酷。
玉瑾萱伸出手握住玉潋滟的手,她的手冰凉得如同冬日的冰霜。
玉潋滟微微惊诧了一下,甚至有些抗拒,她依旧不习惯有人这样靠近她,碰触她了。
“姐姐,不论怎样你都是我的姐姐,这世上太冷了,我们是亲人,应该相互取暖才对!”经历过这些事后,她反而平和了不少,她其实有机会拯救她的姐姐,可是她却把自己当成局外人,冷眼看待每个人的人生,她想过去的她不禁自傲,更太过无情。
玉潋滟勾嘴一笑,眼里尽是冷漠,淡淡说道:“当然,我们是好姐妹!”
两人踏着有些湿润的大理石石板缓缓漫步,清冷的空气里有青草的香味,枝头上融化了雪处,偶有柳枝发出了嫩绿色的丫,一切都那么生机勃勃,可是两人的心却都一片荒凉。
“妹妹,以后都要住在宫里和姐姐为伴了吧!”玉潋滟语气平淡没有起伏的说道。
玉瑾萱看着对她疏离戒备得如同陌生人般玉潋滟,觉得悲哀,继而嘲讽一笑,当初是自己放手了亲情,怪不着别人。她柔声问道:“爹爹还好吗?”
当初二王子用爹爹生病为由将她骗回了京都,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回去看过爹爹。
爹爹纵有千般不是,那毕竟也是她的亲人,人生在世,何苦计较怨恨那么多。
子欲养而亲不在!她还是不要留下这样的遗憾。
“他早已辞了官,赋闲在家,听说还娶了一房妾侍。”玉潋滟嘲讽的说道,眼底的冰冷更浓。
玉瑾萱微微有些惊诧,转而又释然的说道:“也好,爹爹老了,该有个人在他身边照顾他。”
玉潋滟冷冷“哼”了一声道:“当初接我们回来时,说什么永不再娶,现在却。男人都是这样,见异思迁,喜新厌旧,海誓山盟转眼即逝。”
听着玉潋滟怀里的怨毒,看着她阴狠的神色。玉瑾萱心中刺痛,她紧紧握住玉潋滟的手,柔声劝慰道:“姐姐,女子活着已是不易,不要让自己的心禁锢在仇恨里,好吗?”
玉潋滟听了玉瑾萱的话,收起了露出的阴毒模样,恢复了冷漠,淡然的说道:“妹妹,国主的身体日渐虚弱,将来二王子必定即位,姐姐不想陪葬,妹妹明白姐姐的意思?”她犀利的眼,直勾勾的看着玉瑾萱。
玉瑾萱知道帝王死去,凡是没有子嗣的嫔妃都得陪葬,她紧蹙眉头,几分无奈的说道:“姐姐,我想帮你,可是妹妹现在也不过是依靠大树的卑微之人,人微言轻。”她怎么可能撼动几百年定下的祖制。
“妹妹如果可以帮姐姐,妹妹会帮吗?”玉潋滟严肃的问道。
玉瑾萱点了点头,道:“姐姐,你始终都是我血脉相连的姐姐,妹妹怎么会不帮。”
闻言,玉潋滟展颜一笑,靠近玉瑾萱低低说道:“有妹妹这句话,姐姐就放心了。妹妹怎么会人微言轻呢!二王子一定会听妹妹的话,前面就是姐姐的寝宫了,妹妹进去坐坐吧!”
玉潋滟肯定的语气里,透出几分诡异,玉瑾萱想她定然有话对她说,也就点了点头同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