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四十三
苏橙不想和他面对面,更不想听。
陆云浅紧紧扣住苏橙手腕,拉着她往前走。
大概走了十多分钟,在一座墓碑前停了下来。
苏橙恼怒的一手甩开陆云浅。
刚要转身走,目光无意落到墓碑的照片和名字上,猛地怔住。
一张和陆云浅相似眉眼的脸,身穿警服,笑得明媚俊朗。
苏橙轻声念道:“陆辰希。”
陆云浅静然的看着她,“对。陆辰希。我陆云浅的亲弟弟。”
苏橙猛地转头看向陆云浅。
想到他刚才说的话,身体颤抖。
陆云浅安静的望着她,“橙橙,知道辰希是怎么牺牲的吗?”
墓地本身就是清冷阴肃的,四周安静的诡异。
加上陆云浅低沉透着冷凉哀伤的声音,苏橙愈发觉得冷。
想到某种可能性,苏橙不禁毛骨悚然。
苏橙不自觉退后一步,“你的意思是”
看着苏橙错愕震惊的双眼,陆云浅就知道聪明如苏橙。
陆云浅的声音凉如墓地吹来的风,“没错!辰希是警察,在执行任务中因暴露身份牺牲。他,我的亲弟弟,就死在了你父亲,苏承显的手下。”
苏橙身子一晃,差点站不稳跌倒。
陆云浅眼底沉而痛,继续说:“那个时候,他女朋友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已经有了他的孩子。她都没来得及告诉辰希,他们有孩子了,就听到辰希牺牲的消息。”
苏橙面色惨白,想说不可能,却沉重的说不出口。
眼里染上水气,苏橙看向陆云浅线条冷硬的侧脸,颤声问,“所以你为了你弟弟,就报复我,报复苏家和我爸妈,是不是?”
陆云浅:“我是警察,我有必要也有责任查出辰希的死因,揪出幕后杀害他的人。抓捕罪犯让违法者伏法,本就是一名警察的职责,我没做错。”
他看着苏橙,目光很沉,“我没有报复你,也不是报复苏家,虽然我曾经想过那样做。我只是在做一名警察,一个哥哥该做的事情。而超出我控制的,也让我自己最感到无能为力的,就是后来爱上了你。”
陆云浅一直压抑着情绪,克制着感情,从没暴露出任何疑点。
不相信陆辰希是死于意外,更不相信陆辰希叛变。
他申请调过来,亲自查陆辰希的死因,后来想法设法制造条件接近苏家的人。
奋力救苏承显的命,不顾自己安危去救被案犯劫持的苏橙。
人为加意外,得到苏承显认可的同时,也俘获了苏橙的心。
那两年,收集所有犯罪证据的时间里,他不曾想到的是,苏橙干净的比白纸都要纯洁。
苏承显和柳如烟将他们唯一的女儿保护的很好。
尤其是苏橙眼睛里的清澈,笑容里的干净,一次次温暖了陆云浅潜伏着的压抑的心脏。
不受控制,又无法控制的爱上了苏橙。
明知道最不能。
却义无反顾的爱了。
只是那场意外,就像是一场劫难,不光是苏家,还有他自己。
苏承显柳如烟双双自杀身亡,彻底将他打入了深渊,再也无法翻身。
他以为苏橙的恨需要稀释,他等待着苏橙的原谅,结果却看到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他们搂抱,亲吻,住在一起。
陆云浅无尽绝望。
陆辰希是潜藏在他心底的伤,不仅仅是他的弟弟,还是他一个喜欢上的女孩,孩子的父亲。
心若不是被伤到最彻底,他不会轻易提急陆辰希,更不会说出来。
苏橙的面色苍白如纸,表情浑噩。
陆云浅声音沉殇,如夜风,“橙橙,我想弥补,用我的后半辈子。为什么就不肯给我赎罪的机会?橙橙,我很爱你,真的爱你。”
苏橙心底一遍悲凉和荒芜,心沉了又沉。
陆云浅之后有事就走了。
苏橙在陆辰希的墓前站了很久。
她想转身离开,两腿像灌铅一样沉重的挪不动步子。
现在她终于知道了,那天陆父眼底的悲伤和愤怒,他那一巴掌,不是为了陆云浅,而是陆辰希吧。
难怪
陆父说,你就是死一万次,也得不到陆家的原谅。
苏橙猛地心口一疼,蹲下身子去。
一分钟后,苏橙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
墓园回去的路上,苏橙遇到了梁怀锦。
苏橙惊讶:“梁老师?”
梁怀锦停下蹒跚的脚步,回头,笑容温和说道,“是苏橙啊,有些日子没来孤儿院了吧。”
“是的呢,这段时间有点忙,过段时间再去看你们。”
苏橙上去扶住梁怀锦,知道他是来看梁阿姨的,也就没多问,搀扶着他两人慢慢的向前走着。
路上聊了很多,对梁怀锦,苏橙不拘谨也不陌生。
对他的感觉,就像对自己的父亲。
梁怀锦是橙山孤儿院的老师,在孤儿院干了一辈子,一直到退休。
苏橙自小就认识了他,这个像父亲一样温和,慈祥爱笑的男人。
苏橙经历的遭遇,梁怀锦是有耳闻的。
这个可以说他看着一岁一岁长大的姑娘,在经历那场人生变故后,还能泰然自若的和他攀谈一些往事,梁怀锦心疼的同时,也有欣慰和欣赏。
梁怀锦问她现在过得好不好,苏橙点头,笑容真切。
梁怀锦看在眼里,“那就好,那就好啊。”
兜里手机响了,苏橙拿出接电话,说了几句接结束了。
苏橙挂电话时,梁怀锦注意到她手机屏幕上的照片,微微惊讶,“苏橙,你手机打开我看看。”
苏橙疑惑,把手机打开递过去。
“不是这个。我是说你解锁的页面。”
苏橙愣了下,又按回解锁页面。
梁怀锦想看的就是这个。
她解锁的图片是她和时牧弦两个人的照片。
时牧弦背后搂着苏橙,苏橙靠在时牧弦怀里,时牧弦拍下来的。
解锁图片也是时牧弦设置的。
苏橙当时还跟他计较,为什么他的手机不设置,就弄她的手机。
时牧弦没坑,苏橙就一直追问。
后来被问烦了,时牧弦把她压在沙发上,亲完了也没说个理由。
梁怀锦把手机还给苏橙,眼里是不可思议,“原来你和牧弦——”
原来梁老师也认识时牧弦!
不由得感慨,这世界太小还是缘分太巧?
苏橙大方承认,“梁老师,时牧弦是我男朋友。”
梁怀锦点头轻“嗯”了声,随后向前走着,表情若有所思,脸色比刚才还要柔和。
走了一段路程,他偏头跟苏橙说:“刚才的电话就是牧弦吧?”
苏橙点头,“梁老师,你认识时牧弦?”
梁怀锦笑了笑,一脸沧桑,感叹,“何止认识啊!”
苏橙就好奇了。
时牧弦怎么会认识梁怀锦?难道他跟橙山孤儿院也有交集?
看出苏橙的疑惑,梁怀锦慢慢说道:“牧弦这么多年,一直都在资助橙山孤儿院。跟你的爸爸一样。只要不忙的话,他每个月都会来一次。”
微怔,又听着梁怀锦说:“没想到,你们不仅认识又走到了一起,果真是缘分啊。苏橙,牧弦的过去我不知道你了解多少,一路走到今天,其实他挺不容易。”
苏橙心一触动:“梁老师,你能跟我讲讲时牧弦吗?还有他的家人。”
时牧弦从来没提过之言片语。
她好奇过,但没有逾越去问。
梁怀锦回头,脸上惊讶,“他没跟你说过?”
苏橙:“我没有问过。”
梁怀锦叹了口气,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苏橙,这么多年没见哪个人能走进牧弦心里,你是第一个。好好珍惜牧弦,他值得。”
拍拍苏橙的肩膀,“他比你大几岁,到底也是男人,从小就没了母亲,心里很苦。苏橙,梁老师还是希望,你能多照顾他。”
苏橙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木纳的点头。
让她珍惜时牧弦的,梁怀锦是第二个人,第一个是楚墨恒。
关于时牧弦,梁老师讲了很多。
两人一直走出墓园,时牧弦的话题还在延续。
后来和梁怀锦分别时,苏橙站在路旁久久未动。
她有着太深的触动,大过了陆辰希。
梁怀锦的话苏橙都听进了心里。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每一个表达。
这就是为什么她会多次会看到时牧弦身上潜蛰着的稍瞬及时的沉寂感,苏橙也突然明白了,他为什么会那么喜欢站在窗口,又一直沉默。
上次时牧弦站在暗夜里打电话,背对苏橙,背影里就似乎透着一抹孤寂。
苏橙当时就看了一眼,就愣住了,并不理解。
今天听梁怀锦说后,才知道他的深沉,他的淡漠,一切都有原因。
他经历过的,他的曾经,不比她苏橙伤痛要轻。
苏橙找出手机打给楚墨恒。
“苏橙?找我有事啊。”
苏橙直接说:“墨恒,下周是不是时牧弦的生日?”
楚墨恒想了下,“周三吧。”
苏橙:“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苏橙坐车回了市中心。
一路上,她都在想着要送时牧弦什么礼物,太贵不行,太廉价也不行。
上网搜了下,送男士的礼物无外乎衣服,手表,领带,皮带和袖扣。
苏橙想,那就袖口吧。
这些里也就这一样算最便宜的,只要不超过两千块钱就行。
以时牧弦的品味,别的她也付不起那钱。
苏橙去了商场,进了一家高档男士衬衫店面,在选袖扣时,听到了一个不算陌生的女音,她看过去。
方柠的视线和苏橙撞上,方柠走了过来。
苏橙挑了一对蓝色山水图案的袖扣,1198元。
她直接拿到收银台付账,没多看方柠一眼。
用手机付完款,把包装盒收进包里。
苏橙看向方柠,勾唇一笑,“我好像不欠你钱了吧?”
方柠抱臂,眼里都是戏谑,“苏橙,听说你被包养了?”
近一步,又笑。
“出手挺阔绰的,不会是个老男人吧!苏橙,你也看得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