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陈澄是在精神恍惚的状态下把陈诺带回家的,事后再回想,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回过神时,陈诺那臭小子已经被她丢回了他自己的床上,而刘念念也在帮了忙后“事了拂衣去”。
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吧。
陈澄头顶着毛巾,靠躺在柔软的沙发上,也许是因为洗完澡后固有的倦乏感作怪,也许是她真的很累了,反正,只觉得身心俱疲。原本这个天洗完头后最好吹干的,可她却完全不想动。她仰着头,双眼茫然地注视着头顶的吊灯,就这样呆呆地坐着,直到觉得鼻子有一点痒。
“阿嚏!”
她伸出手揉了揉鼻子,正想再找包姜茶冲了喝下去,手指却无意识地抵上了自己的唇。
陈澄怔住,思绪不自觉地回到了那个时候。
他捧着她的脸凑近的那个时候
说出来也许有些无耻,但是,在她曾经最最喜欢彦哥的时候,也的确怀着少女心想象过类似的情景,但那毕竟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在见到悠姐并且被和煦地对待后,她就不怎么会有这种奢望了。
在那一刻,她是真的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回到了过去,回到了自己曾经拥有过的、可笑的幻觉中。然而,也只是那么一瞬间,她就清楚地意识到这么做的人是陈诺。
不可以。
这样是不对的。
她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但同时,她也清楚地知道另外一件事,那就是
不要再想了!
陈澄抱住脑袋,蜷缩起膝盖,整个人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团成一团。她就这么安静地待了一会,突然觉得有点憋屈,突然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欠陈诺一家三口很多钱,否则
为什么明明已经苦逼成这样了,还要分心去担心淋了雨的臭小子病情有没有加重呢?
她也太可怜了吧!
纠结了好一会,她到底还是无法抗拒本|能,跳下沙发穿上拖鞋拿着温度计走到陈诺的房间中,重新给他测量了一下|体温。出乎她意料的是,都是在雨中跑了个来回,她已经有轻微感冒的症状,他的体温却已然趋于正常——果然处于青春躁动期的家伙都是怪物吗?!
不过这个结果,多少让她松了口气。
至于陪床
算了吧,她暂时没办法看到他的脸,太尴尬了,哪怕之前的事是谁都不想的意外。
陈诺睡的比她想得要久,足足半天加一晚。次日清晨,她熬好粥时,正犹豫着要不要去叫他起床吃,就听到了客厅中传来的脚步声。这个认知让陈澄的心骤然一紧,手中的瓷勺“啪”的一声就掉在了灶台上,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
她连忙将它拿起,就听到身后传来这样一声:“澄姐?”
她无意识地握紧手中的瓷勺,尽量表情自然地转过头:“醒了?”
“嗯。”陈诺一手捂着额头,表情自然地回答说,“烧好像已经退了,就是头还有点疼。”
“是么。”陈澄觑着他的脸色,心中浮起一个猜测——难道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否则怎么能这么正常地面对她。说起来,喝多的人出现“醉后断片”现象也很正常吧。
“说起来,”陈诺微皱着眉说,“我记得昨天去宋宇家,被他拉着喝酒,之后听他说你在找我,就去了公园。之后”他眉头皱得更紧,“澄姐,你找到我时,有没有看到其他人?”
陈澄有点心虚地看向一旁,“好像有看到一个女孩子跑走了”
“女孩子?”陈诺抬眸看她,“澄姐你认识吗?”
“这个就”陈澄轻咳了声,“好像有点像你过去的同学,雨太大,我没看清。”
“这样”陈诺好像暂时不想谈这个话题般地、生硬地转换了话题,“早饭好了?”
“嗯,是啊,来吃一点?”
“我先去洗漱。”
“好!”陈澄举起勺子,露出从昨天那件事以来的第一个自然笑容,“我盛好等你。”说完这句话后,她眼看着他离开,看似心情很好地转过身将瓷勺放在水龙头下清洗,一不小心,就冲了两分钟。
她所不知道的是,背对着她的陈诺,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有睡着过,毕竟喝醉什么的只是个谎言,更别昨天还发生了那样的事——这件事,是意外,也是必然。如果说他的心中有一只杯子,那么与她相关的情感已然满杯,溢出来简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结果不出意料,被拒绝了。
他也到底没能狠下心坚定意志戳穿最后一层窗纸,而是如她所想所期待的那样,在已然出现裂痕的窗纸勉强糊上一层新纸,假装它从来没有破过,粉饰太平。
她想要,他就给。
哪怕他说出来的谎言其实他们谁也不信,但既然她想听,他说什么都可以。
只是,这种虚伪的和平又能维持多久呢?
此后,陈澄和陈诺的生活一如既往,起码从表面看来的确如此。不,或者说还是有一些变化的。从前周一到周五两人除了午餐外,早晚餐都是在一起解决的,周六日则双双家里蹲,偶尔外出活动也是双刷。也正因此,陈澄被刘念念鄙视为“毫无生活情|趣的女人”,陈诺被宋宇鄙视为“铁板归宅党”。但现在
陈澄偶尔晚上和周末会在外面吃饭,没错,和之前相亲的张易。
虽然之前那次见面算得上是“半途而废”,但张易似乎并没有因此而对陈澄产生负面印象。在朱纪询问时他很肯定地表达了“希望能进一步相处”的想法,对此,刘念念的评价是“如果我还没结婚,一定会努力一把的”,当然,说出这句话的结果就是他老公跪了十分钟的搓衣板——为啥是他老公跪?嗯,谁让他抓着这句话对刘念念“兴师问罪”呢,身为一个“怕妻呸,是爱妻族”,试图对妻子的权威发出挑战,那结果必然是相当可怕的。
另一方面,陈澄对张易的印象从来不差,而且见面之初她就将一切都摊开说了,即便如此他也依旧没有怨言甚至还表示愿意继续相处,她实在没什么拒绝的理由。本来结婚就是那么一回事吧?很多人少女时期都是天真地幻想将来一定要和相爱的人恋爱结婚建立一个幸福的家庭再生一个可爱的孩子,但是说到底,真正能做到的人又有几个呢?到最后,大家也只是选择了一个“差不多的人”结婚生子。
没有那么喜欢,只是觉得合适,所以就在一起结伴生活,仅此而已。
陈澄觉得,她大概一生都不会深深地爱上某个人了,也实在已经过了“为爱而生为爱而死”的年纪了。她想,张易的想法应该和自己差不多,毕竟他是个很实在的男人,当然,这是优点。
而且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时间长了,自然就有了。
如果张易觉得她可以的话,如果她觉得张易可以的话,如果之后相处地顺利的话,他们也许也能共建一个与彦哥悠姐一样温暖幸福的家庭。
这也很不错。
更为重要的是,小诺也的确到了该自立的时候了,他还年轻,而且是个男孩纸,该有更美好的生活更宽广的世界,她总是依赖着他束缚着他可不好。如若她有了栖身之所,被解放出来的他应该可以飞得更高更远吧?
说到底,正如刘念念所说的那样,她和陈诺只是姐弟,两人的命运紧密缠绕在一起那么多年,也该是分开的时候了。她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小诺也是一样。
不可否认,下这种决定让陈澄觉得很难受甚至于痛苦,但她想,这大约只是亲情被割断时的阵痛。因为这种决定毫无疑问是正确的。
对,是正确的。
她所做的事是正确的,没有犯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