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纪央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走到办公区,遥遥看到一道挺拔的背影站在自己的座位旁边,才想到是江渡。
他居然还没走?
他没走,也直接导致很多办公区的女生磨磨蹭蹭收拾半天都没离开,一双双眼睛全都从不同角度落在他身上,已经不属于偷瞄,而是明目张胆直视了。
纪央想到,江渡以前上学的时候也是这么受女孩子喜欢。因为学习好、长得帅、个子高、打篮球也厉害,只要是他出现的地方都能极大程度上吸引别人注意。
有一年,纪央的书包里不知道被哪个女生塞了封情书,粉红色信封上面用黑色的笔端端正正地写了江渡收,还画了许多小爱心。纪央感觉莫名其妙,迫于道德压力,又不敢拆开看是谁写的好退回去,也不敢直接扔进垃圾桶,于是只好咬牙选择了最后一条路,直接送佛送到西,把情书送到了江渡手里。
江渡收到情书的表情很奇怪,先是一怔,耳根竟然微微泛红,不太自然地接过了她的信,放进了书包里。纪央以为,大概是因为他没收到过情书,所以才比较羞涩。不过把情书一送出去,她倒终于松了口气,卸下了心里的大石头。
没想到,第二天上学时,江渡莫名其妙不理她了,脸冷得像冻硬的冰块,一句话也不说。
她觉得奇怪,但是也不太敢惹江渡,因为他的脾气一直都比较古怪,只好跟着沉默。直到她后来上体育课摔跤擦伤了手臂,他一脸冷漠地陪她去医务室,见她疼得龇牙咧嘴直皱眉,手臂都在控制不住地发抖,影响了医生上药,才忍不住说了句:“别动,药涂不好会留疤。”
*
江渡低着头专注地翻看纪央桌上的一本书,纪央拎着水杯慢慢走过去,还没走到他跟前,他就像有感应一般,抬起头,看着她,微微笑道:“一起吃饭?”
纪央还没回答,他看着她眼底的青黑,又皱眉道:“脸色不太好看,没休息好吗?”
纪央感觉要被围观群众好奇的目光给看穿,胡乱点点头,只想尽快逃离:“我们下楼去吃饭吧。”
楼下广场旁边也有许多吃饭的餐厅,公司同事吃腻了食堂,也会偶尔下楼换换口味。
纪央饿倒是一点都不饿,困是真的,带着他四处转了一圈,很纠结:“你想吃什么?”
江渡毫无作用地回答:“我都可以。”
“那就”纪央停下脚步,抬头看着眼前的店,指了指道:“过桥米线吧。”
两人进到店里,找了张靠窗的座位坐下。等餐的时间又是沉默,纪央却莫名有点心虚,眼前的男人一连几天出现在她的梦里,让她差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而且好像短短几天在梦中又将他重新认识了一遍,对他的情绪也复杂起来。
过去心思单纯,什么想法也没有,反而更坦然,如今
她用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胡乱在桌上画花,完全不敢对上他看过来的视线。
于是江渡就这么无所顾忌地看着纪央。毛茸茸的脑袋有些可爱,一张脸小小的,眼底青黑明显,耷拉着头,仿佛下一秒就会昏沉沉睡过去。他倒希望她睡过去,可她依然顽强地睁着眼,不敢抬眼看他。
纪央被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小声抗议道:“你不要一直看着我了好不好?”
江渡知道她没有生气,这种小声说话的气音倒使他想起以前她无可奈何时也爱这么说话,不由得轻轻笑了一声。恰好服务员先端上来了一份米线,江渡抽出筷子,将好几样配菜倒入鸡汤中,又放入米线,才推给她道:“慢点吃,小心烫。”
纪央接过他递过来的筷子,小心翼翼搅拌开米线,鸡汤上有一层浮油,刚被剥开,腾腾的白雾便袅袅飘散,纪央趁着白雾升腾,趁机迅速抬眼瞄了一眼江渡,看见他低垂着眼,正在认真地给自己的那份米线倒配菜。
怎么做什么事看起来都这么认真。
他的睫毛又密又长,轻轻一颤,便好像一支羽毛在人心尖上掠过,酥酥麻麻的。
以前读大学的时候,纪央寝室另外三个女生,一个是余黎夏,一个是张霈,还有一个叫做谢娇。谢娇是一个疯狂的追星族,除了几个一万年不动摇的本命以外,还有一大堆墙头。平日里最大的爱好就是收集各种墙头本命的图片,还按照手、腿、侧颜、眼睛等等分了类别,没事就拉着她们几个安利。
纪央也被强行带着吃了一大堆安利,她虽然不喜欢追星,但看见好看的照片也会觉得赏心悦目。谢娇也最喜欢她,因为只有纪央愿意乖乖配合吃下她的安利,其他两个人只是沉迷于谈恋爱。
其实谢娇的审美水平算是很高了,只是后来有一次,两个人还是发生了分歧。那是谢娇收藏的一组娱乐圈睫毛精的图片,里面的男明星都是睫毛精种子选手,睫毛长得浓密而勾人,拍的角度又好,再加上p图加持,自然迷倒了一大片颜控。
谢娇给她一张张看完,满怀期待地问:“怎么样?有没有感觉魂都被勾走了?是不是很撩?”
那天纪央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第一次支吾着含糊道:“还行吧。”
“还行?”谢娇志得意满,以为能收获到的是小伙伴的疯狂赞美,没想到被纪央兜头泼下了这么一盆冷水,当即跳脚道:“那你说说,你必须说说,古今中外,还见过哪个更好的?”
“我”纪央的脑海里当时就闪过江渡的样子,是他有几次做题困得睡过去时,眼睛阖着,睫毛乖巧而疲惫地耷拉下来的样子,也是那个夜晚,他凑近来时,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眼睫毛轻轻颤动的样子。
纪央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大跳,没敢说,只好赶紧抱住谢娇求饶:“没有没有,很帅很撩很好。完美!”
谢娇冷哼一声,并不想接受她这个一听就很敷衍应付的回答,打开手机自己继续欣赏图片去了。
没想到更暴击的还在后面。当天晚上余黎夏回来,谢娇越挫越勇,拿着自己的手机又上前去给余黎夏分享自己收藏的睫毛精图集,纪央趴在床上,敷着面膜,小心翼翼竖起耳朵听后续。等图片翻完,耿直的余黎夏沉默了一小会儿,说:“我听我妈说,睫毛长的人一般脾气都不大好。”
面膜都笑掉了。
“在想什么?”
江渡见纪央出神很久,戳着碗里的米线半天没动,又在那抿嘴偷偷笑,开口问道。
纪央回过神来,摇摇头,赶紧喝下一口汤,冷不丁就被热汤烫了一下舌尖。
“汤还很烫。”江渡无奈地笑了笑。话音刚落,就见她小心翼翼在那吸气给舌尖降温,“唔”
好像经常能看见他笑了
现在放松一点地相处起来,也没想象中这么可怕嘛。
店里陆陆续续又进了一些人,有些喧闹。
纪央吃东西本来就特别慢,米线又烫,她吃得鼻尖的汗都冒出来,眼见着江渡已经吃完在等她,而她还剩下大半碗。这种实力的悬殊让她有些焦虑,刚想加快速度,江渡又说:“你慢慢吃,我不急。”
很奇怪的感觉。
读书的时候,他从来都不会这么表达自己,什么都是藏在心里不说,相处时间久了,有时候纪央能猜到一些,有时候她猜不到,不想瞎折腾,也就随他去了。但出国几年回来之后,她发现,他好像越来越变得能表达自己了。
纪央点点头,又吃了几口,抬眼看看他,忍不住道:“我吃得太慢了你要不要”
他认真地看着她。
“玩玩手机?”
这么一直看着她,让她怎么吃得下去?
江渡一愣,似乎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于是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低头点开,翻看起消息来。
纪央不自觉又加快了速度,江渡听话低着头,看着手机屏幕,忽然轻声说了一句:“下周是我生日。”
他声音不大,纪央听见了,上次她翻日历看假期时就已经算过,他生日刚好是下周五。
纪央没说话,他又继续说:“我和律所的几个同事会一起过,你能来吗?”
米线浮起的热气已渐渐散了,她抬眼看他,见他仍旧低头看着手机,手指却半天没滑动,低垂的眼帘遮去了眼底的情绪,却从他的声音中流泻出来。
纪央不忍拒绝,也没想过要拒绝。
她轻轻呼出口气,说:“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