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端午
陈嬷嬷很少用这么郑重的语气说话,小荷却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对陈嬷嬷道:“嬷嬷,您是说,以后我对大哥,不能再像从前一样,再不能和他没大没小,再不能和他嬉笑打闹?”
“那些都是因着你年纪小,疼爱你,可等到大哥娶了世子妃,你就要恪守主仆之间的分际,小荷,我知道这么多年下来,你也不大清楚主仆之间的分际了,但大哥心中对你好,你不能这样理所当然。”
陈嬷嬷的话,小荷每个字都听得懂,但把它们拼凑在一起,小荷却觉得难以听懂。
“嬷嬷,你对我的好,是假的吗?”陈嬷嬷等了半响,才得到小荷这样的询问,陈嬷嬷愣住了:“我,我对你的好,怎么会是假的呢?”
“嬷嬷您对我好,是因为我答应照顾大哥,而不是因为,我是小荷!”小荷认真地说,陈嬷嬷轻叹:“你这孩子,这有什么不同吗?”
“当然,当然有很大的不同,我对嬷嬷好,是因为嬷嬷就是嬷嬷,而不是因为嬷嬷大哥身边最能靠得住的人。”小荷急切地解释,接着小荷又道:“当初,我答应嬷嬷,是害怕被送出府去,可是这些年来,我对嬷嬷对大哥,都是真心相待。嬷嬷,大哥常说我不懂的人心算计,我不是不懂,而是我不愿意。”
小荷说完就低头,感到心中一片悲凉,她待陈嬷嬷一片赤诚,可是万万没有想到,陈嬷嬷对她,随着时间的推移,还是产生了别的想法。
陈嬷嬷看见有泪滴落在小荷面前的石桌上,她知道小荷伤心了,但许多事情,总是要提前告诉的,于是陈嬷嬷轻叹一声:“小荷,我这一生,只有大哥一个指望,所以我不能让大哥出任何一点岔子!”
“大哥若知道嬷嬷您是这样想,他会很伤心的!”小荷觉得自己和陈嬷嬷,完全不是在讲一样的话,努力地想要说服她。
家人,那天孟澜的话又在陈嬷嬷耳边响起,陈嬷嬷长叹一声:“小荷,大哥曾说过,会把我们当成家人,可是大哥不知道的是,我们的身份和他,是天壤之别,我们,没有资格做他的家人。”
“大哥心中,从来没有什么资格不资格的,他的心中,只有嬷嬷对他的好。嬷嬷,你怎么可以这样骗大哥?”小荷的泪越来越急,后面的话差不多是喊出来的。陈嬷嬷看了下院子,幸好自己已经把那些人都远远遣开,并不担心有人会听到。
“这是因为大哥还没有经历过事情,所以他才会认为,我们有资格做他的家人。但不是这样的,小荷,主仆之分早已注定。小荷,我要你……”陈嬷嬷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小荷打断:“我知道,嬷嬷,你要我忠心地对待大哥,要我谨守本分,就像你一样。我会对大哥很好很好,但不是像嬷嬷这样对他。而是因为大哥在我心中,就是个兄长,我看着大哥一点点从暴躁变的沉稳,从无心度日到现在想要得到原本就该属于他的一切,嬷嬷,大哥是这样好的人,你怎能别样对待他?”
孟澜当然是很好的人,陈嬷嬷从不否认这个自己亲手带他的孩子,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了,可是许多事情,和小荷是讲不明白的,眼看着众人就要回来了,陈嬷嬷只能长话短说:“好,你我二人都会好好地对大哥,那小荷,我告诉你,你要……”
“我要像你一样谨守本分。”小荷打断陈嬷嬷的话,把她想说的话说出口,陈嬷嬷点头:“你知道就好,还有,今儿的事情!”
“我不会告诉大哥,嬷嬷当然更不会告诉大哥了。”每一句话,小荷都想到了陈嬷嬷的反应,陈嬷嬷不由叹气:“小荷,你的确聪明伶俐,我没看错你,大哥更没看错你,可是我怕的是你不守本分,也许以后酿成大祸!”
本分?这两个字让小荷咬住了唇,小荷不知道自己该守的本分是什么,但小荷知道,这个本分必定是要和世子妃有关系,毕竟现在已经五月,很快就是十月,就会有使者前来,替孟澜挑选世子妃,到那时候,这个院子就会迎来女主人。
“嬷嬷,我明白了。”小荷只说了这么一句就站起身:“我给嬷嬷做了双鞋,我去拿来给嬷嬷。”
陈嬷嬷看着小荷的背影,有些沮丧地捧住头,孩子们大了,就各有各的想法了,孟澜是主人,是王府世子,他要有什么出格的想法,也是平常的,可是小荷不行,她若有什么出格的念头,那是自寻死路。陈嬷嬷长叹一声,但愿小荷会知道自己的这番苦心。
“嬷嬷,鞋子拿来了。”小荷把鞋子放在陈嬷嬷面前,小荷的针线活自然做的很不好,陈嬷嬷已经看见那针线都是歪的,但陈嬷嬷还是伸手抚摸这双鞋:“多谢了。”
“嬷嬷,我对你的好,是真心的!”小荷忍了又忍,还是说出这句,陈嬷嬷点头:“我对你的好,是因为,因为……”
陈嬷嬷无法说出后面的话,是因为小荷对孟澜的好,的确不是因为她只是小荷。小荷已经弯腰把鞋子给陈嬷嬷穿上,陈嬷嬷看着小荷那双清澈透明的眼:“小荷,我若是伤了你,你不要,不要……”
陈嬷嬷说着就说不出口了,不要什么呢?不要放在心上,不要因此迁怒孟澜。
小荷已经飞快回答:“嬷嬷,我明白。”
陈嬷嬷又长叹了一声,听到墙外传来秋扇她们的笑声,也许是她们去取东西回来了,果真秋扇已经和丫鬟内侍们走进来,看见小荷,秋扇就笑了:“来来,这是厨房包的粽子,厨房还说,给我们院里挑的是最好的。谁要他们来献殷勤。”
“他们献殷勤,秋扇姐姐你就接着吧,今儿中午的饭菜,也比平时的好,就等着厨房送来,我们可以大吃一顿。”一个小内侍笑嘻嘻地说,秋扇打他一下,众人都笑的嘻嘻哈哈,小荷看向陈嬷嬷,陈嬷嬷还是神色端庄地坐在那里。
小荷收回眼,本分?若是守住本分就是要违背自己的心,那这个本分要不要守?
孟澜当然不知道自己离开院子之后陈嬷嬷和小荷的对话,他走出院子后,看看离院子有段路程,就打算把挂着的鸭蛋络子给取下来。手刚一动,孟琮就带着人从另一边走过来,看见孟澜孟琮就笑着说:“大哥好,大哥今儿也挂了鸭蛋络子,这鸭蛋络子看起来有些别致。”
人人都挂鸭蛋络子,如果自己取了鸭蛋络子,似乎反而显得突兀,孟澜收回手对孟琮道:“是啊,小荷一早就让我挂上了。”
小荷?孟琮看向那个络子,难怪这络子打的这么不好看,黑色配了大红的线,还掺了金珠。不过孟琮只眉一皱就道:“小荷倒是许久没见到这丫头了,我听说这丫头在大哥院子里,也是没大没小的。”
“那时候她还小,这些日子已经好了许多。”孟澜口中敷衍着,也就和孟琮先到了王妃院子,给王妃请过安,几位郡主也来了,虽说只能出府一次,但郡主们还是精心打扮了一番,三郡主已经对孟琮道:“二哥,听说街上很好玩,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悄悄地看一眼街上。”
“你们女孩子,哪能去看街,就老老实实地坐在车里。”孟琮就算被安王教训过,但还是那样大大咧咧,完全不在意发生过什么。
三郡主哦了一声,神色变得黯然。大郡主忙笑着道:“那街上也没什么好看的,不都是些乌烟瘴气的人?”
孟澜听着他们的对话,乌烟瘴气的人,可是小荷把外面,描述的那么活泼生动,和她们说的,完全不一样。
这时内侍们传报安王到了,王妃忙带领着众人起身迎接,安王随便说了几句,也就是大家出门要守规矩,不要大声说话,更不能乱跑。
“爹爹,我们就算是想乱跑也跑不了,那么多人看着呢。”二郡主平常多得安王疼爱些,这会儿撒娇地说,安王哈哈一笑:“这不是,你们二哥去了不该去的地方,罢了罢了,晓得你们不会乱跑,我们赶紧出去吧。”
一家人到了大门坐上了车,今儿虽然没有排仪仗出门,街上却也被衙役拦住,不许他们张望,孟澜坐在车里,听不到外面的声音,掀起帘子往外看,街上店铺都开着门,但不管是行人还是赶街的人,都被衙役们拦在车驾外面,不许他们靠近,当然更听不到说话的声音。
难怪孟琮要私自出门了,这样出门,可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