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改变
见小荷难得一脸严肃,孟澜不由握住她的手:“想好了,早就想好了,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第二天上朝,群臣在例行的奏请之后,就听到孟澜道:“朕出身安藩,众卿家都知道,安王已经来京数月,朕因国事缠身,不能前往,因此今日,朕特命使臣,前往驿站迎接安王入宫,朕会和数位大臣一起召见安王!”
命使臣去迎接安王入宫,这比平常的藩王进宫待遇要高,而和大臣一起召见安王,似乎又是正常的藩王入宫,群臣听到孟澜说完,神色各异,但都没有说什么。宰相看着孟澜,这件事,家事国事,而最重要的是年轻的天子的心思,现在做这样决定,似乎也能说服众人,于是宰相带领众人行礼道:“臣等遵旨。”
孟澜听到群臣的说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做出这个决定,群臣如此反应,对孟澜来说,算是个好的开端,那接下来,就是安王那边了。
很快旨意就传到了驿站,安王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看着来传旨的人:“若我不肯应诏呢?”
不肯应诏?传旨的人愣了一下,但很快就道:“王爷不肯应诏,陛下会再下诏书,王爷,您和陛下,怎么说都是亲父子,难道还要让别人看笑话吗?”
“亲父子!天下人都知道我和他是亲父子,那他就要拿出做儿子的体统来,而不是样样都要我来将就。”安王知道自己所说的话,都会传到孟澜的耳中,当然要继续说下去,传旨的人看着安王,这件事怎么处理,自然是孟澜说了算,但安王如果不肯配合,那可想而知,以后会掀起怎样的风浪,于是传旨的人再次道:“王爷若不肯应诏,那下官只有告退!”
看着传旨的人行礼退下,安王把桌上的东西都扫下去,自己的儿子,亲生的儿子,难道说他就这样对自己吗?安王不信,一点也不相信!
很快孟澜就知道了安王说的话,他久久不语,就在传旨的人以为孟澜要发脾气的时候,听到孟澜轻声道:“既如此,再传旨!”
一次不肯应诏,那就两次三次,直到安王离开驿站入宫为止!孟澜话中的意思非常明显,众人自然不会忤逆,飞快地再次去传旨,而这一次,带回来的还是安王不肯应诏的消息。殿内的气氛越来越凝重,连小福子都放慢了脚步,担心一句话说的不对,就会引起孟澜的愤怒。
而后宫的小荷,见天色渐晚,孟澜还没回到后宫,感到奇怪,命人前去打听孟澜为何还没回来。
小荷和孟澜夫妻感情很好,自然小荷身边的人,也无人敢怠慢,小内侍匆匆跑到前面,看见小福子走出来,眼睛一亮笑着上前:“福公公,正好遇到您,娘娘让我来问问,陛下怎么这么晚还没有回宫,还有陛下用过晚膳没有,若……”
不等小内侍说完,小福子的手就拍一下脑袋,自己怎么这么糊涂,为什么不请小荷来呢?于是小福子笑着道:“正好,你赶紧回去告诉娘娘,就说陛下在这发脾气,我们都不敢进去,还请娘娘来呢!”
陛下发脾气?小内侍听到了就一个激灵,怎么陛下在发脾气?不过不管怎样,既然要娘娘出面,那必定是大事,于是小内侍答应了一声,就飞快地往后宫跑去。小福子见小内侍走了,这才重新走进殿内,把蜡烛点亮,送到孟澜身边。
孟澜枯坐在那里,见蜡烛的光亮起,哑着嗓子说:“不用了,你们都出去吧。”
“大哥,方才娘娘已经着人来问了,问大哥您用了晚膳没有,大哥自己的身子骨自己不操心,可也不能让娘娘不操心啊!”见孟澜开口并没有发脾气,小福子安心了一些,趁机开口劝说。
自己的身子骨,自己操心,孟澜幽幽地叹了一声,其实心中从来都有那么一个愿望,希望自己的父亲能和自己,好好地说说话,好好地谈笑,而不是现在这样。家人,家人,就算被劝说,父母缘薄,可是谁又能甘心呢?
“大哥,您……”小福子还想劝说,小荷的声音已经响起:“你们都下去吧。”
见小荷来了,小福子如同见到救星,急忙带着众人下去,小荷已经把食盒打开:“我见大哥没有回来,就想问问大哥呢,大哥怎么又这样惩罚自己个?”
“我若不惩罚自己个,我也不晓得,事情该怎么处理。”孟澜抬头,小荷看见他眼中全无神采,天子,这两个字不仅是荣耀,也是沉重地负担,做天下主,就要为天下人操心,就要承担很多很多的责任,不然怎么能为天下人养。
“大哥这样,是想让群臣体谅大哥吗?”小荷一针见血地说,孟澜点头:“小荷,你看,我竟然无计可施,群臣,父亲,他们都在逼我,逼我做出选择,而做出任何选择,都必然有人不满意。”
这件事,小荷早就知道的清清楚楚,可是,可是,小荷轻叹一声,握住孟澜的手:“既然王爷都不体谅大哥了,那群臣心中,又有几个会体谅大哥呢。”
是啊,整个皇宫,整个朝廷,那么多的人,可是真心体谅自己的人,并不多。孟澜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是幼稚极了,可是不这样的话,似乎又无法说服自己。
“大哥,先帝曾说过,做天子,是要承担很多很多的!”而所有的承担,都不是白白付出,会有无上权柄,会有众人拥戴,天下最出色的美人,最杰出的臣子,最好的一切一切,都会献给天子。
孟澜感到小荷的手心很温暖,他闭上眼,只有在小荷身边,才能感到真正的平静。
“我们在王府的时候,那时候虽然也会感到困扰重重,可是大哥坚信的,是王爷总有一天会知道这一切,是以为,王爷会疼爱大哥。这一路走来,大哥所想要的,是王爷的肯定。”然而,现在孟澜已经明白自己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他只顾自己,从没想过自己的儿子,现在更是要逼孟澜在全天下人面前做出选择。孟澜所不能过的,是这一关。
而这一关,迟早是要过的。孟澜看向小荷,小荷的眼还是那样清澈透明,从来不会掺杂任何别的东西,看着孟澜,小荷笑了:“大哥,我爹娘进宫的时候,我总是担心,担心他们会变,变的我都不认识了,变的贪慕荣华富贵,变的不再温柔,甚至于是现在,我都还在担心。”
小荷也会有担心?孟澜坐直身子看着她:“你,你也,你也会。”
“人的境遇改变,心境自然也会改变,大哥,我也是个凡人,我自然有诸多担心,只是我从没有告诉过大哥,甚至于,我曾想过,若有一日,大哥身边多了许多莺莺燕燕,有许多宠爱的妃子,而我,就和太后一样,在深宫之中,不敢寂寞,不能寂寞,只能露出最得体的微笑,看着这些人的出没变化。那时候我该会……”
“我不会变的。”孟澜急急地打断小荷的话,小荷摇头:“大哥,你我做夫妻都只有一年,你做天子,更只有几个月,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变!”
“我……”孟澜的话被小荷堵在喉咙中,小荷嫣然一笑:“可是我一点都不担心,因为我知道,我最要紧的是什么。”
“是什么?”孟澜情不自禁地问,小荷看着孟澜:“我最要紧的是跟在大哥身边,不管什么身份,丫鬟也好,嬷嬷也罢,大哥的妻子也好,我对大哥的心是不会变的,那大哥变了也好,不变也好,对我又有什么影响,所以大哥,这会儿你问问你自己的心,它在想什么。”
自己的心在想什么?孟澜情不自禁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它在告诉自己,自己的父亲,其实真的就是那么一个并不顾忌别人的人,儿女,妻子,在父亲的眼中,都不及他自己来的那么要紧,既然如此,那自己又何必如此纠结?可是,可是,心中还有个小小角落,在那告诉自己,这不公平,一点也不公平,身为儿子,渴望得到父亲的疼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成为了天子,依旧得不到父亲疼爱。”孟澜喃喃地说,小荷握紧了他的手:“大哥明日依旧遣使节去迎接,国家体统如此,王爷他,也许只是,也许只是……”
小荷没把后面的话给说出来,也许只是受了别人的蛊惑,这个别人,就是安王妃了。孟澜不由轻叹,别人的蛊惑,别人再怎么蛊惑,首先就要自己的心在那摇摆,否则再多的蛊惑都动摇不了,然而,安王不是这样的人,他心智不坚定,喜好享乐,从来没有什么东西是得不到的,现在,他想要的是得不到的东西,必定就会掀起波澜。
“大哥,你……”小荷还想再劝,孟澜已经对小荷绽开笑容:“不,我明白了,明白了许多许多,小荷,明日,我会照常召见安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