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骊山有女 二
?那天在山脚下给李荃讲完经卷,骊山仙人趁李荃去舀水的时候,飞身走了。
仙人边走边想:
“总算又度化了一个有机缘的。”
算了算长久以来度化过的有缘人数量,差不多已经可以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了,仙人心里十分高兴。
不一会儿,便飞到了山顶上的住处,小丫鬟们连忙出来迎接。
仙人走进室内,因为之前说了好多话,觉得嗓子十分干燥,便连喝了两杯仙茗润喉。又吩咐小丫鬟赶紧打盆山泉水来洗脸。
丫鬟们见仙人一副风尘仆仆地样子,急忙在一旁侍候着洗漱、更衣,不一时便收拾停当,扶仙人坐在躺椅上休息。
再看那仙人,哪里还是一副穷苦老太太的模样,竟分明是个如花似玉的美貌女人。只见她此时穿一身绛红色锦绣裙装,外面罩着一层轻纱;头上梳着一个高高的发髻,插着各式金银头饰;雪白的脖颈上挂着几圈儿珠圆玉润地珍珠项链,美而不艳;眉毛又细又弯,眼睛又大又圆,一张小口如熟透的樱桃般红艳。身子斜倚在躺椅之上,说不尽的万种风情。
过了几日,负责司察人间万事的一个丫鬟过来禀告,说前阵子点化的那个李荃现在已经小有成就了,百姓们得知他是被仙人指点过的,便在各地给您立了庙,还上尊号叫作“骊山老母”,每年按时祭祀。
“骊山老母?”仙人闻听,“噗”地一声笑出声来。
“这个名字倒有点意思!干脆以后咱们对外也就这么叫吧,省得那些孟浪之辈再对咱们心怀不轨,亵渎了咱这仙人福地!”
原来,仙人所说的孟浪之辈不是别人,正是当年雄视六国、一统天下的秦始皇。
这骊山本就在秦国境内,而秦始皇又极其渴望求仙得道,听说骊山上住着一位仙人后,便兴师动众地跑到骊山来求见神仙。因为他表现的十分虔诚,仙人一时就被他感动,于是不惜抛头露面与秦始皇在山中一会。谁知道这秦始皇见仙人竟然如此美貌,心中竟起了邪念,言语之中便开始不太尊重。仙人心中十分生气,后悔不该下来,又因为他也是一代帝王,受到上天眷顾,不便于直接对他施加暴力,于是便忍气敷衍了几句,气呼呼地回去了。
到家后,仙人越想越气,便想虽然不能对你本人怎么样,但也得给你施点惩罚,叫你的江山坐不稳当。于是便暗暗引诱北方的匈奴人南下入侵,占领秦国疆土。果然,秦始皇为了防御匈奴,就在北方修起了长城。由于工程浩大,征调过去服役的百姓几年都回不了家;又加上督工甚急,工人们不堪重负,成千上万地惨死在长城脚下。仙人又迷惑始皇的近臣让他们向始皇献计修建阿房宫,还在骊山给自己修建陵墓。
这三样工程一件比一件浩大,一件比一件耗费民力,把全国老百姓折磨得苦不堪言。于是人人都盼着始皇早点去死,好让百姓走出痛苦的深渊。民间甚至还传出一句预言:“阿房阿房,亡始皇”。果然,阿房宫还没有建成,始皇就在一次外出旅游时死在了路上。他的儿子胡亥继位后又更加折腾,于是还不到三年,秦朝便被风起云涌的农民起义给拍倒在地了。仙人也才算出了口恶气。
因此,这次仙人听说世间把她包装成了一个老太太的形象,不怒反喜,索性就把这老太太头像当成自己的logo,此后对外就号称起“骊山老母”来。
原来,骊山老母平生一直有两大爱好:收徒弟、当票友。
收徒弟这个先不用细说,字面上的意思,一看就明白。当票友这个,却跟如今的不一样,因为那时的戏曲还没有在民间传播开来,所以骊山老母的“玩票”,类似于小品、话剧,就是选择一个角色,然后自己担任导演、编剧和演员。有时也有别人参与,但却都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进了她的戏。比如她在山下指点李荃时,就是给自己设定成一个老太太,引导着李荃在不知不觉中玩了一票。
此前,骊山老母还导演过好几出剧本,不断地变幻着角色。但自从和秦始皇闹了不愉快后,她便轻易不肯以真面目示人,而是对扮演中老年妇女情有独钟。
比如有一次她去四川旅游,走到彰明县一带,借一户农家歇脚。这农家的女主人陪她闲聊时不住地唉声叹气,骊山老母便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烦恼。那妇人说道:
“家里有个儿子,已经十来岁了,但却十分贪玩,读书也不专心,叫我很是忧愁。”
骊山老母听了这话,便暗想应该帮帮她。
这天,骊山老母又变成一个老太太,在那家小孩每天都路过的一个河边坐着,远远地看见那小孩一蹦一跳地走过来了,便从袖子里抽个根粗铁棒,一低头在石头上噌噌地磨起来。
那小孩走到近处,见一个老婆子在那吃力的磨着一根铁棒,就忍不住好奇,走到跟前一声不吭地看着。骊山老母由于一心留意着小孩,不想铁棒磨的时间长了竟然发烫,差点把手烫伤,急忙浸到河水里退热。
那孩子见老婆婆差点烫到,一边笑一边说道:
“老婆婆,你磨这个干什么?”
骊山老母见终于要开戏了,便颤颤巍巍地说道:
“我是要把它磨成一根绣花针呢!”
那孩子听后更觉得好笑,说道:
“你要绣花针,从针线铺里买一包不就好了吗?干嘛非要磨这根铁棒?”
骊山老母急忙说道:
“只要功夫深,铁棒也能磨成针!”
意思是要点化他做事一定要有恒心,肯下功夫,不可浅尝辄止,虎头蛇尾。
谁知那孩子听了反而笑的更厉害,骊山老母心里就有点不高兴,抬头问他:
“你笑什么?”
那孩子说道:
“你磨成绣花针后是用来做什么的?”
“当然是做针线女工啊。”
“那就是了。凡是做事都应该讲求方法、效率的。如果你去买一包绣花针,有这磨针的功夫,不知道要做出多少针线活呢!再说,你把这么大一根铁棒磨成一根细针,岂不是浪费材料?要是把这铁棒卖给铁匠铺,用换来的钱足够买好几包针了。还有,铁匠用炉火把铁棒熔化后,又能浇铸出多少根针来?这些帐难道你没有算过吗?”
小孩得意地说完,顿时把骊山老母噎得哑口无言。心想这孩子口齿怎么会这么伶俐,而且说的话听起来来还头头是道,自己一时竟然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来反驳他,太丢脸了。
想到这里,便忍不住质问那孩子道: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李白。”
“我告诉你啊李白,这个事啊它……”骊山老母这会儿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圆场。
“这个事情啊是这样的。虽然你说的话很对,但是有一个问题,就是不可能人人都会这么聪明,做事时都能找到最合适的方法。假如一时没有太好的主意,那么像我这样虽然笨拙了一些,但只要我一直坚持下去,终有一天还是有成功的希望的。如果方法也找不到,又不采取实际行动,而是整天在那里空想,就算想一万年,也想不出一根绣花针来。你觉得我说的是不是啊?”
骊山老母说完,心里暗暗地松了口气,对自己能够随机应变地化解了这个难题感到十分满意。
李白听完后便不再像刚才时那样嘻笑了,眨了眨眼睛,说道:
“婆婆,你说的确实有道理。不管采用什么方法,做事都需要专注才行。我明白了,多谢婆婆的指教。婆婆,那你也不要在这磨了,快去拿到铁匠铺卖了吧!”
李白说完,飞身跑回家了。
骊山老母看着手里的铁棒,心想本来是要来启发小孩的,不料却被这小孩把自己开导了一番,现在的孩子真是不容小觑。看来以后做事还真得讲究方法了,不然说不定哪一天又会遭遇今天这样的“惨败”。
此时,骊山老母侧卧在躺椅上,山顶的阵阵清风吹来,十分惬意。忽又想起好姐妹观音菩萨来,屈指一算竟然有百十年没有见面了。记得上次在一起,还是和文殊、普贤一块去试探唐三藏的时候。
骊山老母想起那次编排的剧本,忍不住乐起来。贴身丫鬟不知道怎么回事,以为她被风吹着了,忙问道:
“仙子,您怎么了?”
“我又想起上次和观音他们戏弄猪八戒的事了!”骊山老母咯咯笑道。
“噗——”小丫鬟也忍不住笑起来。
“仙子,要说起来,你们也太会想主意了,竟然把那头蠢猪折腾得死去活来,估计他以后连一点邪念也不敢起了!”小丫鬟夸赞道。
“也不见得。俗话说‘好了伤痕忘了痛’,这人啊,总是斗不过自己的本性。就拿这王朝的兴衰成败来说吧,每一段历史都详详细细地写在史书上供后人参考,可是又有几个人真正地引以为戒过?类似的事情还不是一段段地重复上演吗?这千百年来咱们住在山上冷眼旁观着世上的事,又有哪天不为他们着急的。
所以说有什么样的性情,便会有什么样的行为;有什么样的行为,就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这绝对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仙子,听你在这里大谈因果,倒有点像西方如来佛主的理论了。”小丫鬟笑道。
“世上的道理大致都是相通的……对了,你提到如来佛主,倒是提醒了我。今天初几了?”骊山老母正说着,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忙问丫鬟。
丫鬟掐指算了算,回道:
“今天是四月初五。”
“幸好想起来了。四月初八是佛主的生日,按照往年的惯例,大雷音寺那边一定会送来请柬,邀我过去参加寿宴。你这两天趁有时间,赶紧准备一份厚礼,初八跟着我一块赴宴去。”
小丫鬟一听要带她去参加宴会,心里登时乐开了花,连忙答道:
“是。”
一转身便下去准备礼物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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