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我答应你，秋玄
天牢,不知道呆在这里多长时间。一入天牢,无论怎样的人每日都要受刑,这是刑部天牢的规矩。所以百里安除了每日吃饭喝水,还要被吊在半空中一个时辰。时间长了,手臂甚至感觉不到酸痛,只是慢慢的,活动也不如以前自如了。
其他的时间,她会一个人依靠着墙壁,想象着儿子过得如何,端木苍兰带着他,也不会亲自照顾,交给哪个妃子她都不放心。但有端木苍兰在,孩子也不会怎样,只是受些苦长大。慕儿,一定被家奴藏起来了。秋玄……秋玄一定在受苦,远比她百万倍的痛苦。
如果,能帮他分担些痛苦多好?无论是被端木若泽强暴,还是每日被吊在半空中,只要是能帮他一点点的忙,她都会去做。
可老天就是这么不公平,她受苦,他却更加痛苦。
有脚步声,急匆匆而来,百里安并不在意,现在她什么都不关心。可那脚步声却停在她的牢房门口,所以她还是抬头看了看。
鲁古山!
一下子直起身子:“怎么了?”
“秋玄,快要死了。”
百里安扶着墙壁站起来,跌跌撞撞跑到栅栏边。她双手握着栅栏,一双眼睛睁得圆圆的:“让我见见他,求求你让我见见他。”
鲁古山已经开锁了,他早就打算带她去的。百里安也来不及感激她,门一打开,她就冲出去。即使虚弱不堪的身子,在这种时候也跑得很快。
鲁古山拉住,轻声说道:“别急,叫人看到就不好了,你跟在我后面走。”
他带着百里安小心地往刑房走,既要避开狱卒,也要避开被关起来的大臣们。最后,他们到了刑房门口,鲁古山打开了房门。
秋玄躺在地上,他的身上都是暗红色的血,依旧除了一双眼睛,脸上的五官都是扭曲的。百里安扑过去,哭着说道:“秋玄,你醒醒,我来了,我来看你了。”
秋玄努力睁开紧闭的眼,却也是半开半就,百里安转过头看着鲁古山,他只是皱眉说道:“他的内脏都坏了,适才太医来过,说他挺不过夜里了。”
百里安又转过头,她发下秋玄的嘴巴一动一动,可被缝上了,根本就不能说话,百里安站起来,跑到鲁古山面前,将她手中的钥匙夺下来,而后又跑回,跪在秋玄跟前。
“可能有点痛,你忍忍。”
她用钥匙,一点点隔断秋玄嘴上的线,因为缝得紧,动一下就会扯动伤口,秋玄的嘴唇也再次流下鲜血。
百里安的眼泪在脸颊上汇成两条小溪,每挑动一下,她的心就仿佛被刀子戳了一下,终于,所有的线都挑开了,百里安手中的钥匙也落在了地上。
她慢慢俯身,将耳朵贴在秋玄的唇边,秋玄虚弱的声音,也断断续续传来:“要找到慕儿,你答应过他,不会再丢下他,所以找到他,帮我抚养他长大。”
百里安哭着应声道:“我答应你,一定找到他,好好养他长大成人。”
秋玄一直说这话:“隆裕王的心腹也不一定都是心腹。陛下那么厉害,这里面一定有他安插的人,你要找到这些人,帮助你逃走。昭文殿韩欣营、吴国公二公子吴绮鸿、侍卫大军多中,还有你身后的这个鲁古山。他们都是你可以用的人。”
百里安点着头,秋玄喘了口气,又继续说道:“无论,隆裕王对你做什么,无论你要遭受怎样的羞辱,答应我,都要活下去。为了我而活,为了慕儿活。你答应我,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活下去……”
“我答应你,无论未来怎样,我都要活下去。”
秋玄的眼中终于有了泪水,那是解脱的泪水。为秋慕和百里安着想的话都说完,只剩下他自己的肺腑之言。可他已经感觉到灵魂在逐渐剥离这皮囊,他的呼吸开始微弱,眼前,也只剩下黑暗。
“还有,我真得,非常喜……”
一口气,在嗓子眼消散,百里安一点点抬起头,就看到秋玄张着嘴,已经再也不能说话了。
眼泪,一颗一颗落在他的脸上,这个在这世界第一个为她绽开笑容的朋友,这个信任她、爱护她,为了她可以去做一切的死党,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她。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百里安将他抱在怀中,紧紧地抱着,她憔悴的脸颊紧贴着他满是血污的脸,就好像他还活着那样亲切小心。
“我答应你,一定要找到慕儿。我答应你,一定逃出去。我答应你,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要坚强得活。为了你,活下去……”
而后她又将他好好地放下,跪在他身边看着他的面容。脑海中浮现的,是在皇宫中门口,她说要跟他做朋友时,他露出的笑容。
两颗小虎牙,仿佛最灿烂的阳光,带给她无比的温暖。
“秋玄,我也喜欢你……”
百里安失魂落魄地回去了牢房,鲁古山锁上房门后,隔着栅栏看着站在墙边,呆若木鸡的百里安。
“你没事吧?”
百里安抬起头,她的眼中始终有泪水。她告诉自己要坚强,可她是女人,这个时候,失去挚友的时候,她只想哭,因为她或许是唯一一个在乎他死去的人。
“谢谢你,鲁大人,真得,谢谢你。”
鲁古山微微一笑,他的眼中也有着一层水雾。他本身就是个重义气的人,看到百里安和秋玄如此深厚的情谊,他怎么可能不感动?也是看中了这份义气,他才会帮百里安。
“你答应过秋玄,无论如何会活下去,所以我相信你不会做傻事。王妃……百里安,日后不论遇到什么,想起今日的一切,你就会挺过去。”
他转身,走了。
百里安闭上了双眼,慢慢滑坐在墙边,心,好像被谁紧紧攥在手中,任由她如何挣扎,也不肯让她好过。百里安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撑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哭了出来。
这是她,第二次如此哭。她又失去了一个重要的人,在她无能为力的情况下,再一次失去了亲人。
一边哭着,按在地上的手五指收起,紧抓着地上的枯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