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所及之处,皆是如褪了色的残破画卷,模模糊糊。不知不觉地游荡了很久,途中依稀见着了几张辨不清表情的面容。
实在是难以理解啊!人类的想法。
后方隐约传来些人声,人类的语言,或许我打从一开始就没有真正听懂过。因为是异类,终究无法学会,真正的人类隐藏在字里行间的那种难言的默契。
终于看见了出口,慌忙间,逃也似的奔跑而去。
“啊。”
我后退两步,刚才那一下,仿佛撞在了异常坚实的墙壁上。
头顶传来人声,我费力地望过去,那人略带奇异地望着我。
“呦,小子,晚饭还没吃呢就想走?”
我茫然地望着他。
他在说什么?
还有。
“你是谁?”
我艰难地发问。
“你说啥?”那人愣了,疑惑地凑上来,脸孔瞬间在我眼前放大。
我吓得反射性地后撤,那人一把抓住我的肩膀:“喂喂,我长得有那么可怕么!”
“放开我!”
“啧!”堪堪地避过我一记直拳,那人跳开两步,莫名其妙地瞅着我:“中邪了么,大白天的发什么疯!”
我惊恐地瞪着他,这人到底是谁,怎么总摆出一副跟我很熟稔样子?
人类,对,人类都是这样。
千方百计骗取好感,然后在获取信任之后毫不犹豫地将之背弃。
好可怕。
别过来!
我转过身,正欲逃跑。
老远又是一阵女声。
“小伊,快把学长拦下!”
谁,又是谁?
“啊?”
“别问了快点啦!”
“噢噢。”
脚步一顿,手臂忽然被人从后头扯住:“小子,难不成那丫头又捉弄你了?”
我回头。那人玩笑似的表情在我看来却是分外狰狞,他又靠近了一点,另一只手向我伸来。
“住手,住手啊!”
我挣扎着再度握拳,冲着他脸颊使劲捶去。
“嘿!嘿!”那人夸张地大叫,一把擒住我的手腕。
“怕个毛啊!劳资又不会吃了你!”
吃掉?
会被吃掉的!
人类的刀剑,那一定是他们的进食工具!将皮肉一点点地剜下,连着血液一起吃进肚子里!
不要,请不要这样!
谁来救我,快点来救我!
蒂阿兹!蒂阿兹
你在哪里?
我,我
弥撒――
腰忽然被人紧紧地抱住。
我怔住了,低下头小心地看去。
披散的头发,纤细的身体。
他仰起头,乌溜溜的眼睛里充斥着浓的化不开的担忧。
“小伽,你怎么了?”
你
你怎么来了?
原来,你也会来找我么?
腐女停在不远处,喘着粗气。
他将脸蛋抵在我的手臂上,以他那一贯的,我最喜欢的声线柔柔道。
“为什么要走呢?多留一会儿不好么。”
我忽然有些想笑。
已经很熟练了,对吧。
应付我的那套说辞。
每一句都是我最爱听的。
每一句都会让人忘掉所有不快。
你一定不知道,自己曾无意识地拯救过我多少次。
那次数多到,让我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要依赖你,希望在任何时候,都能从你的目光中寻求到于我而言最温暖的庇护
可以再靠近一点儿么,一旦尝到甜头,就会变得再不想放手了。
――早就已经被你给惯坏了呢。
不满足于已经获得的。
哪怕它远远超乎了我所能觊觎的极限。
所以说。
面对着如此渴求着你的我。
仅仅依靠撒娇是不管用的哦。
极度匮乏的安全感,是容不得半点敷衍的。
“呵,弥撒,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朋友?”
弥撒转过头,似有些疑惑。
“殿下?”
缓缓踱来的,是一个格外高挑的年轻人,丝缎一样的银色长发,瞳孔是极为少见的灿金,冷冷的,戏谑地,而又锋芒毕露。
我盯了他半响。
“弥撒,我讨厌他。”
这大概是我对弥撒说过的最任性的一句话。
也因此。
结局是必然的。
弥撒低下头,有些为难地支吾着。
我无言地笑笑,手臂撑着他的肩膀,尽可能温和地,将他推开。
刻意不去看他的表情,我垂下头,匆忙离开了这里。
那个人类,绝对要杀了他,绝对要杀了他!
回去的时候好巧不巧地下了场大雨。
我在庭院门前站了良久,直到从密集的雨线中辨清了那座熟悉的宅子,这才放心地走进去。
脚下忽的一滞,大概是绊到了什么东西,雨雾朦胧的视线里,我仔细地打量着脚下的物体。
是个人类。
他静静地坐在地上,约摸已经持续了许久,脑袋轻靠着庭院门前,衣服已经湿透。他下意识地缩紧了身体,似乎仍未察觉出我的靠近。
习惯性地想无视他,犹豫了一会儿,我踢了踢他的腿:“喂,要死别死在别人的家门口。”
“恩?”
他慢慢睁开了眼睛,雨水打在他的睫毛上,柔软晶莹,有种一碰即碎的感觉。
他顺着我的膝盖往上看,皱着眉头,仔细辨认着我的脸。
等等,这家伙不是
他,应该说是夏尔汀,在终于认清我的那一刻,略带傻气地咧起嘴,无奈又有些悲伤地自嘲道:
“我以为你已经不愿再见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