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顾匀清（九）
饭桌上,四人心思诡异。
顾爸爸从一开始就没有好脸色,闷头吃菜;顾妈妈倒是带着笑,殷勤地给大家夹着菜。顾匀清偷眼瞄了好几下,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周瑞看着好像并不紧张,但顾匀清仔细看看就能发现对方好几次夹了红烧茄子放进嘴巴。
连自己最讨厌的菜都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看来不紧张什么的都是装出来的啊……
顾匀清心里顿时平衡多了。
一餐饭吃得纠结无比,好不容易等吃完,顾匀清还没和周瑞商量好作战对策呢,顾爸爸就直接把人带到自己书房去了。
顾匀清几乎抓狂。
老爸怎么可以不按常来出牌呢?!难道不该大家一起先谈谈理想聊聊天,联络联络感情吗?直接就上杀手锏是要闹哪样啊?!
顾妈妈从厨房出来就看见自家女儿正一脸烦躁地在楼梯边转来转去,时不时还要观察一下二楼的动静。
“清清?你干嘛呢?”
顾匀清愁得直扯头发:“爸带周瑞去书房了!怎么说去就去了呢,一点准备都没有!”
顾妈妈好笑道:“这要什么准备啊?快过来,刚买回来的水果,过来吃点吧。”
“妈”顾匀清拖长音,走过去抱住顾妈妈的胳膊撒娇,“我这不是担心嘛,你又不是不知道爸他那个脾气。”
顾妈妈享受了一会儿女儿撒娇才道:“担心啊?担心就自己上去看看呗。”
“你是说……”顾匀清灵光乍现,一把抱住顾妈妈亲了一大口,“哎哟,妈妈我爱死你了!”
顾妈妈十分陶醉,最后主动当了顾匀清的帮凶。
两分钟后,两个人端着果盘猫着腰趴在书房门口听墙角。
此刻的书房内却到处弥漫着看不见的硝烟,气氛紧张似拉紧的弦。
“坐吧。”
顾爸爸抬手示意,让周瑞坐在自己对面。
两人中间隔了一张超大的办公桌,顾爸爸趁着张脸坐在桌后活像个讨债鬼。
周瑞坐得笔直,嘴角却还隐约带着一丝笑意。
顾爸爸沉声道:“你很得意?”
周瑞坦然:“还好。”
顾爸爸顿时就不满了,什么叫“还好”啊?!老子这么优秀的女儿都被你拐走了你竟然还不得意,简直不能忍!
于是,周瑞眼睁睁看着对面的顾爸爸脸更黑了。
“你比匀清小对不对?”
周瑞点头:“是。”
顾爸爸眯眼:“你现在才大一,20出头的年纪,这个年纪你凭什么让我跟匀清的妈妈相信你可以让匀清幸福?”这话说得颇不客气,但顾爸爸显然还不打算就此为止,他又从抽屉里拿了一叠纸张出来,“据说,你还是个孤儿,在学校靠申请奖学金和打工来养活自己?”
话语里显而易见的轻蔑之意终于让周瑞微微变了脸色,但只是一瞬,他的嘴角又挂上了笑容。他迎面直视对方的眼睛,肯定道:“是的,你说的没错。”
顾爸爸靠回椅背上,老神在在地发问:“那么,请你告诉我,周瑞同学,你打算如何说服我让我同意你们在一起呢?”
周瑞沉默了很久,久到几乎让人以为他要放弃了,但是,他没有。
周瑞抬起头,直视着顾爸爸的双眼,一字一句地告诉对方:“因为爱。”
说完,他抢在顾爸爸开口之前又继续道:“先等等,顾先生。我知道你会说‘你凭什么说爱’或者在心里认为我刚才的这句话就是个笑话,但是,”周瑞坚定道,“我会证明我今天所说的话都不会只是说说的而已。”
“你问我凭什么让你们相信我能给匀清幸福,老实说,我现在的确还没有能力给她你们所谓的幸福生活,至少没办法让匀清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过上她在家里时候的生活。”
“但是,未来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现在我是个穷困潦倒的臭小子,但没人能保证将来的我还是像今天一样仍是个一无所有的人。”
“您担心我比匀清小不会照顾人,而且,就像您刚才所说的那样,我是个孤儿。我的父母在我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我,但是这并不是让我离开匀清的理由。我父亲曾经告诉过我,他说身为一个男人最重要的就是责任。”
“我一直牢记我父亲的话,我的责任在遇见匀清之前是好好活下去,不辜负那些没有放弃我,一直爱着我的人的期望。而在遇到匀清之后我又多了一项责任,我必须让她幸福,这是我身为一个男人该承担的责任。”
“顾叔叔,我知道我现在讲得再多那也只是空话,但时间会证明一切的,希望您和伯母能给我一个机会。”
周瑞的眼神坚定而又执着,顾爸爸的脸色慢慢缓和下来。
他拿回桌子上关于周瑞的资料,又看了一眼,然后问他:“难道你不介意被别人说成是凤凰男?”
周瑞愣了一下,随即有点腼腆地笑了一下。
“凤凰男?飞上枝头成凤凰?这名字还挺贴切的。”
周瑞的自言自语让顾爸爸有些不满,眉头微皱道:“凤凰男可不是一个好词,要是被带上这个帽子,也许你这辈子都摘不掉了。”
周瑞回神,这次笑容更为灿烂:“那就不摘了。嘴巴长在人家身上,他们爱怎么说是他们的事,而我怎么做是我的事,总有一天他们会知道我这个凤凰男,其实本来就是只凤凰。”
眼前这幅仍带着稚气的面庞在那么一瞬间让顾爸爸出了神,他似乎在这个青年身上看到了20年前的自己,也是一身轻狂,少年意气,觉得全世界都是自己能掌控的。
虽然后来也因此栽过不少跟头,但,这份朝气,这份傲气却莫名地让他怀念。
“说得不错。”顾爸爸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模样,“孺子可教也。”
周瑞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了:“顾叔叔过奖了。”
顾爸爸眼里闪过一丝促狭:“谁说我姓顾了?”
“啊?”
“匀清没告诉你吗?她是随母姓的。”
周瑞抓抓头发,尴尬道:“这个我还真不清楚。”
顾爸爸大方道:“唉,这个也不怪你。说起来,匀清大概是担心我会介意吧。”
周瑞的脑袋上立刻浮现出一排大问号。
顾爸爸主动解惑:“我算是上门女婿,当年我就跟你一样,穷小子一个,也不知道匀清妈妈怎么就看上我了。唉,我这也算是嫁入豪门了啊。”顾爸爸竟还有心思开起了玩笑,“嗯,就像刚才我们讨论的,飞上枝头成凤凰,我就是传说中的凤凰男了。”
“周瑞。”顾爸爸严肃道,“我就只有匀清一个女儿,如果你要和她在一起,我希望你能做好心理准备,将来你们的孩子姓的是顾而不是周。”
周瑞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忙结结巴巴地解释:“那个……那个,其实我爸也是招赘的……我其实是跟我妈妈姓的,我爸姓的是袁,我妈才姓周……那个,我爸从小就说上门女婿并不丢人,那是爱的表现……”
竟然是同道中人?!
顾爸爸顿时有些激动,但一想到周瑞的父亲在他小时候就去世了顿时又有些心有戚戚,最后跟周瑞感叹了半天才跟周瑞一起出了书房。
顾匀清和顾妈妈已经在书房门外扒了半天门缝,结果却一点都没听见,正着急着呢,门一下子从里面打开了。
两个人顿时咕噜噜滚成一团,手上的果盘自然也落了地,水果滚了满地。
“你们……这是干什么?”
顾爸爸和周瑞被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把地上的两人扶起来。
顾匀清结巴道:“送……送水果来着。”
众人:“……”
见家长的事情告一段落,顾匀清和周瑞是请假出来,事情一结束就急着回学校。
飞机上,顾匀清逼供。
“说!你跟我爸都说了些什么?!为什么我爸态度突然变了这么多?!”
周瑞神秘道:“大概是觉得我这人挺靠谱吧。”
顾匀清左问右问问不出来,气哼哼地转身不理他,却被周瑞伸手抱住。
“你爸说了,让我以后照顾你一辈子。”
顾匀清哼哼唧唧了半天最后还是软在了周瑞的怀里。
一辈子还很长,他们还有很长时间一起过,一起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