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顾夏铭与程圆
更新时间:20131009
“你呢?”顾夏阳无力地开了口,“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我?”小雨开始仰着头,望着天空上的太阳,任由阳光照进他的瞳孔里。“就像做了一个又一个的梦,看了一场又一场的电影,永远都没有尽头。”
小雨好像又沉浸在了他的梦里。如果不是此时的阳光,还有绿地,特别是顾夏阳的声音,他怕自己会相信现在仍然是在梦中的世界。
“那是一个一个好长好长的梦,从出生,到死亡我能听到妈妈的声音,我不知道是为什么,竟然能明白那就是妈妈在我床边和我说话。她就像是一个旁白,在讲着那些属于她的,不属于她的故事,然后还有我们的故事。
在讲她的故事的时候,一切都还是模糊的,因为我无法想象爸妈年轻时候的模样,所以想象不到他们十年的夫妻感情,还有她难产时生下你的样子。后来,她讲到你两岁的时候,我出生了。
她给我们讲我们怎么一起长大,你怎么怎么调皮,我怎么怎么乖巧,然后一切就都清晰起来了。我才记起来,原来你的调皮,都是因为我的‘乖巧’。
后来上学了,我们不在一所学校,但她却能把我的事说得很清楚。她还说,她偷偷看过我的日记,知道我喜欢了一个叫苏绿的女孩。然后,她就说到了你的叛逆,说到了我拿过好多奖,他们以我为荣。但我知道,那些本来都应该属于你。”
小雨说的这些,顾夏阳都知道,哪怕是小雨不知道的,他都知道。但他不会说,因为那些不过是小雨的一场梦,一场梦而已。
顾夏阳让小雨继续说下去,他没有插嘴。
“后来,我们搬家了,很漂亮的家。爸爸是市委书记,妈妈是书记夫人,你因为我的告密被休学。我们一起毕业你还记得吗?那时候你离家出走,是我告的密?”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那是我故意让同学通知你的。
“是吗?”小雨好像并不惊讶于顾夏阳的泰然自若。“然后,妈妈说的故事开始含糊不清,我知道她已经对我们的事开始不了解了。她说的故事总是断断续续的,还常常掺杂第一人称。我知道,她又在偷看我的日记了。
但是,最后那天的故事,却已经不再是日记,而是两份报告,因为我已经来不及记下那天的事。”
顾夏阳很清楚,小雨说的“那天”是指意外发生的那天。如果要有一个人来说故事,那最清楚的人,就是他。
“再后面,我的大脑就是一片黑暗了。我活在一片黑暗里,不知道时间,不知道方向,我就一直都那样飘飘荡荡的。我能听到的,只有妈妈的声音,还有她的喜怒哀乐。
爸爸死了,你走了,妈妈苦着说我不能再丢下她,要我一定要醒过来我很想醒过来,真的很想,但是无论我怎么哭喊,我都不能从梦里醒过来。周围还是一片黑暗,还是什么都没有。
当画面开始清晰的时候,我们的故事已经结束了。妈妈开始讲她和白叔的事,原来她一直都知道白叔是喜欢她的,但是她却不能接受他。妈妈说,她很痛苦。”
当小雨讲到妈妈的痛苦的时候,他的脸上一样有着痛苦的灰色,这大概就是母子连心吧。
“那你恨我吗?”这是顾夏阳沉默之后的第一句话。
小雨摇了摇头,顾夏阳看不到他现在的表情,但他猜想小雨应该是很轻松的笑容吧。
“为什么?”
“因为”小雨搜肠刮肚地想找到合适的借口,但都不如意,最后只剩一句真相。“因为你是我的哥哥,我没办法恨你。”
天青,云淡。风和,日丽。
终于,顾夏阳不争气的眼泪被这道晴天霹雳劈得翻江倒海,一颗颗眼泪砸在他僵硬的面庞上,绽成汹涌的苦痛,逆流而上。
他感觉到了自己笑容里的苦涩,像极了一杯苦咖啡,那种味道经久不散,拉扯着他每一根神经。
顾夏阳回忆起一切的一切,那一年的灰色记忆,一个人没有尽头的孤单,一个陌生的人生,周围模糊的脸孔,遭遇的一切不顺利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眼圈里翻滚,溢满了疼痛,还有压抑。
所有的痛苦都在这一刻决堤,眼泪在他脸上如万马奔腾,顾夏阳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但泪水已经占领了他的衣领。他伏在轮椅上,终于把心底封藏了十年的那几个字吐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小雨听出了顾夏阳的哽咽,他此时的内心又岂会好受,不过是逞强而已。他轻轻拍着扶住自己轮椅的那只手,感受着顾夏阳手里传来的久经风霜的颤动,他的泪如雨般铺洒在脸上,像一个沉默的泪人,对月嚎哭。
小雨说:“我们都长大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有我自己的人生,那是必须由我自己去走的路。”
小雨的话说得很坚定,顾夏阳已经感受到了小雨的力量,他感觉自己在这股力量面前,竟然显得如此渺小。
这才是真正的小雨啊。顾夏阳感到了安慰。
小雨远远望着前面朝着他的方向款款而来的苏绿,他转动了轮子,慢慢向前移。
“我的人生已经在向我招手了。你该走了。”
听到“你该走了”的时候,顾夏阳突然感觉怅然若失。
“走吧!去过你自己的人生!我祝福你,哥哥!”小雨在那头的过道上转过了身,朝着顾夏阳大声喊,他的脸上都是灿烂的笑容,像此时倾泻的阳光,是金色的。
顾夏阳久久伫立在原地,遥望着渐行渐远的小雨,他知道,那才是顾夏阳的人生,他已经坚定地走在了自己的人生上。
是风,晒干了他们的眼泪。
夜晚,程圆在收拾东西,顾夏阳从后面环抱住了她的腰。
“干嘛?”
“我们回家了。”
“嗯,回家了。”
“给你看样好东西。”顾夏阳松开了手,把身后的红折子放到了程圆的手上。
“这谁的请柬啊?”
“打开看看。”顾夏阳笑意很浓。
“顾――夏――铭――与――程――圆。是我们的结婚请柬!”程圆一字一句地念叨,但她的兴奋来不及转化为感动,就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等等!
署名是?
顾夏铭与程圆!
是顾夏铭与程圆。
(全剧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