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雪中白狐
更新时间:20121226
第一章
冬天,飘雪。
一身后摇晃着九条银白尾巴,头上长着一对白色狐耳的银发男子走在漫天大雪中。那一身雪白仿佛让他隐蔽在了北国的万里雪飘中。他的怀里,抱着一个黑头发的小孩子。
他的脚步踏在雪中,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串脚印。
一墨色头发,半眯着眼,身穿诡异符文青衣的俊秀男子打着一把红色的纸伞,站在一棵枯萎的桃花树下。
风打落了桃花树上落着的雪,那一团雪摇摇欲坠,最后终于掉在地上。
狐妖走到那黑发男子面前,最后看了一眼怀里的小孩子,一拱手,将她递给了眼前之人。
“你可知这一别,就要数十年才能相见?”那黑发男子一手打着红伞,用另一只胳膊揽住了孩子。
狐妖缓缓点头,又从怀中掏出了细长的烟斗,习惯性地一笑,吐出的烟雾缓缓消散在北国冬日的雪里。
“那,为何要将她交给我?”
“我知道,这也是出于无奈。”他再次吐出一口烟雾,望着眼前绯红如桃花的油纸伞。
那画着花纹的红伞在飞雪中,恍若是绽放在冬天的一点红梅。
孩子似乎有些冷,于是向那黑发男子的怀中拱了拱。黑发男子缓缓低下头,望着那可爱天真无邪的小脸,又望着转身向远处走去的狐妖那银白的背影。
“九尾狐,你真是无情。”他笑了。
狐妖手持着烟斗,又吐出一口白雾,依旧是头也不回地缓缓走去。
“她又不是我的孩子,人与妖向来殊途,我本来就没有抚养她的责任。”只听得从狐妖口中,说出了一句话。
黑发男子再次笑了,半眯着眼:“你向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狐妖停下了脚步,只是微微抬起头,用血红的眸子望着远处的那片清澈的苍穹,长长的衣袖在风中轻轻飘飞。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会来看她的。”狐妖语气中多了一丝复杂。
孩子依偎在黑发男子的怀中,从刚才起就一直睡着,那甜甜的睡容仿佛温暖了整个冬天。
“她是你带来的,就由你来起个名字吧。”他轻轻旋转着红伞,红伞上堆积的雪纷纷落下,那伞,又恍若梅花一般开在寒冬。
狐妖不语,依然是背对着他,手持烟斗吞云吐雾,一缕白烟缓缓飘散在冬天的雪中。
“竹瑶。”许久,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
说罢,那银白色的身影,就继续向前走去,只看见那银白的九条狐尾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了雪地中。
黑发男子打着红伞,站在落满雪的桃花树下,目送着九尾狐妖一点一点远去。
不知从何时起,向来孤傲的第一独修者枫赋雪,不论走到哪里,都要带着一个黑头发的小女孩,从不离身一步。
江湖上传言四起,据说,那是枫赋雪未来的亲传弟子,有极大的可能继承他的名号,成为第一独修者宗师。
于是,这个素未露面的小女孩就成了人人口中传诵的天才。因为他的师傅,枫赋雪就是天下第一,他未来弟子的资质,自然也是天下第一。
而枫赋雪依旧如当年一般,我行我素,对这些传言既不承认,也不反驳。如同雪一般冷漠,也如雪一般惊才艳艳。
枫赋雪曾经是仙缘大陆的传奇世家,枫家的子弟。枫家世世代代都以强大的灵兽而闻名,每个子弟都天赋过人。而枫赋雪则是其中的佼佼者,他在少年时的修为就令人惊叹,美中不足的是,不知为什么,从出生开始,枫赋雪的性子就如同冰冷的雪一样冷漠,让人不寒而颤。
到了召唤自己天命中的灵兽的时候,每个枫家子弟都兴高采烈,唯独枫赋雪冷眼旁观。
“我不需要灵兽的帮助。”
据说当年的枫赋雪只是说出了这一句话,接着就转身离去,再也没踏入枫家一步。
这让江湖上的人至今都不解,但众所周知枫赋雪性子颇为怪异,再加上他的成就,倒也不再研究这个问题了。
于是,以孤傲闻名的枫赋雪,就一脸淡定地带着一个小女孩,晃荡在江湖中,几乎无人敢惹。
寒冬依旧,一棵枯萎的桃花树下,依旧站着身穿诡异花纹青衫的黑发男子,微微眯着眼睛,眺望着远方的飞雪。
只见他一手抱着一个小女孩,另一只手握着一把红色的油纸伞。打在他们的头上,清雪纷纷飘下,很快就将红伞的颜色微微覆盖住。
小女孩大概有一两岁的样子,微微张开小口,轻轻吐出了一口淡淡的哈气。
枫赋雪抬起眼望着这冬日里的薄烟,眼中显出一种让人难以捉摸的神色。
年幼的小女孩见了那雾气,觉得颇为新奇,眼中露出了点点这个年龄专有的喜悦,那是一种天真无邪,毫无顾忌的纯粹的喜悦。
“果然……今年,你也没有遵守诺言。”枫赋雪眺望着,仿佛能从中看出什么来。
前方,是漫天的白。而当年的雪白的身影,就是从这里缓缓走出来的。
“枫赋雪,你杀我全家,如今终于找到你了!”
突然,一个毫不客气的声音从二人身后响起,震得桃花树枝上的雪晃晃悠悠地掉下了一团,砸在地上。
小女孩连忙向枫赋雪的怀中缩了缩头,显然是在害怕着声音。
枫赋雪低头轻轻晃了晃小女孩,直到她安静下来。却依然是给那人一个背影,口中不带任何感情地说了一句话。
“我不想出手,瑶儿会害怕的。”
身后的莽汉听了这慢悠悠的声音,显然是愤怒之极。歇斯底里地冷哼一声:“你什么时候改邪归正了?当年你杀我全家时,怎么没想到这么多?!”那巨大的声音仿佛是在质疑着什么。
本来已经安静下来的小女孩听了这声音,又开始紧紧靠着枫赋雪,大大的眼睛中甚至有点点因为害怕而流出来的泪光。
枫赋雪全然不管身后的莽汉,只是用修长的手轻轻擦着小女孩的脸,温暖的指尖给了小女孩一个安慰。
“瑶儿乖,不哭。”仿佛从来不会露出表情的他,竟然破天荒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随后,他也只是背着身,用一种风轻云淡的声音道:“你知道,我当年为何要杀你家人么?”
莽汉一愣,随即更加恼怒,眉头拧在一起,狂吼道:“江湖上谁不知道?你性格古怪,草芥人命!”
这时,枫赋雪怀中的小女孩终是禁不住这巨大的声音,终于哭了出来,一边强抑制着又终于抑制不了的哭,那点点的泪光让人怜爱。
枫赋雪静静地望着怀中哭泣的小女孩,却是缓缓转过身,低吟了一句话。
“因为……你那无理的家人弄哭了瑶儿,而你……”说到这里,枫赋雪轻轻抬起头,用一种冷漠的目光望着莽汉,轻轻一抬脚。
刹那间,一朵红梅般的伞旋转着,留下了数道残影,仿佛是盛开在冬天的绯红桃花。翩翩花瓣翻飞,冥冥中却有一泼热血洒在雪中,缓缓融化了地上的厚雪。
那莽汉只觉得胸前剧烈地一痛,这才吃了一惊,缓缓抬头,却发现那绯红的纸伞已经到了自己胸前,而自己,早已被桃花伞带着剑尖的蕊刺中。
伞后,是枫赋雪那冷漠的声音:“……也犯了同样的错误。”
莽汉甚至没来得及出声,枫赋雪就缓缓拔出了伞尖,轻轻一甩,将利刃上的鲜血洒在雪地上。
“你……”莽汉向前走了几步,似是向说些什么,但终究是倒下了,带着无尽的恨意去了。地上四溢着他那鲜红的血,
枫赋雪仿佛做了什么不值一提的事一样,只是重新将染血的桃花伞打在头上,轻声安慰着小女孩:“瑶儿,没事了。”
小女孩天真地抬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地上生机全无的莽汉。似乎是听懂了他的话,无邪地笑了出来,那笑声回荡在染血的雪地里。
于是,那一朵绯红的桃花,又开在了寒冬的雪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