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明执事
更新时间:20120703
洛阳。
千金阁。
“沐姑娘,请您验货。”一袭青缎锦袍的千金阁总管事常春恭谨的打开四角攒珠包金的精致木匣。八凤珩珠流金苏凤冠,常春暗暗笑道,世界上有几个女子能抵挡得住它的诱惑呢?
金凤,南海珍珠,红金流苏这便是洛阳最好首饰坊千金阁最顶级的货色了。
出乎意料,常春眼前这个面容稚嫩的女孩却只是抿着唇低声数着金凤的数量,数到“八”的时候如释重负,细小的手掌扣上了木匣,嘴角上扬起一抹浅浅的笑。
常春细细打量这个一袭浅粉暗蝶流纹裙的女孩,却惊讶的发现她竟然未佩戴一件首饰!头发只简单的用同色的缎带微挽在两侧,未施脂粉,清澈的眸子让整个人竟有有种上好的羊脂玉般的温润之感。
那女孩又看完了八钗,八链,八环,八镯,八佩。这皆是大明楼在半年前就订下的上等嫁妆。
“真漂亮呢。”沐曈微微一笑,令随行帮众小心抬好。
“是,沐执事。”
常春倒吸一口冷气,眼前这个娃娃模样的女孩,竟然是大明楼的三大执事之一?!
大明楼江湖人称北樱中明南影的“中明”便是它。楼主韩思步及其两位入室弟子孙文少和万可寂皆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其楼下分十二堂,隶属的厅、店更是多如牛毛眼前这一名不见经传的女孩竟是大明楼执事?
“常管事,这是所剩未付的银两。”沐曈把一张银票递与他。
“银货两讫。”常春接过银票在票据上签完了字。沐曈接过票据,细细折好。“沐执事?”
“嗯?还有事么?”
“楼里近日有喜事么?”常春突然觉得失态,大明楼一向不喜消息外传。也几乎所有的武林帮派都会对自己尚未公布的消息进行封锁。
沐曈似乎并不觉这个问题突兀,嘴角的笑仿佛让阳光都纷纷静止:“是我颜师兄和乔可姐姐要成亲了呢。”
常春细细揣度,原来她竟是青云剑客孙文少的徒弟。
沐曈不缓不急的走着,阳光和煦的照在她身上,整个人有种懒洋洋的感觉。
干净的街道,人来人往。跟在沐曈身后的帮众廖青却发现刚刚还气定神闲的沐执事已经微微皱了眉头。
“哈哈鼎鼎大名的大明楼竟只派了个女娃娃来取珠宝?”
蒙面男子从一旁的店铺上腾跃而下,稳稳的落在了她的面前。
“我不是娃娃。”
她淡淡道。丝毫不畏惧男子那把明晃晃的大刀直指自己的前襟。
“少废话,把凤冠留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执事”廖青不安着。
在大明楼快一年,他从未见过这位执事有任何武功造诣,只是知道她师承楼里第三高手青云剑客孙文少。就算如此,可这个十八岁的女孩子又能有多大的能耐?
“走了。”
她低声说道。
廖青一愣,没有刀光剑影,那个蒙面人甚至还站在那里,手里的刀还直指她的前襟
“你敢无视我!”黑衣男子气愤的挥刀,狭长的眸子却在一瞬间突出
“啪——”长刀落地。那是一把古铜色的大刀,刀身遍布暗色勾勒龙纹,精致异常。
骐骥混元一惊,只不过被师尊遣去西域办一桩事,短短四个月,他的师妹已经参透了师父传授的如此深奥的武学?
可叹!自己太大意了些,这下,大概全楼的人都要知道了吧?丢人!若不是动弹不得,他大概已经气得跳起来了吧?
“走了。”沐曈淡淡的对黑衣男子说:“师父他们回来了么?”
“师妹!”长刀虽然落地可黑衣男子却仍保持着挥刀的动作。
沐曈把地上的刀捡起来塞回他的手里:“师兄再站会再回楼里吧。”
“曈儿”
沐曈没有理会身后那个男子哀伤的叫唤,街上的行人好奇的看着如雕像般一动不动的大白天穿着夜行衣的男子。
这是她的小师兄骐骥混元,自小就喜欢这么着带她玩,一手大刀魃刀魄闪炼得炉火纯青。那把大刀沐曈不知道偷偷玩过多少次,一看便知这是她最贪玩的师兄。沐曈调皮的冲黑衣人笑着,带着青衣帮众绝尘而去。
?
不远处,大明建筑群的主建筑大明楼。
从大明楼第七层看下去,闹市的街景,清清楚楚。
大明楼是坐落于大明堂之北,楼分七层,雕花的隔扇栏杆,楼身雄伟秀丽,作楼主居住藏书之用。东西厢以回廊相接,曲径通幽,在大明楼之后,十二堂总堂依次罗列。
大明楼南部的掬心堂,则是一个小小的庭院,庭院虽小,也是匠心独具,天然穹形的石、烟波浩淼的池、小巧隽秀的水榭,透过轩窗,整个大明楼的景致皆入眼底,可谓一夕轻雷落万丝,霁光浮瓦碧参差。作为楼中女眷居住之所。
“以气制气。”
风过大明楼第七层的雕栏,掠起万可寂的白衣及那过腰的长发,让一旁的孙文少有些恍惚,看惯了他绝美的脸庞,再看时居然还会有一种惊艳的感觉。
不输任何一个在江湖上艳名远播的女子吧。
不对,应该是没有人可以和他相提并论吧。
“瞳儿竟是越发长进了。”一袭紫袍须髯飘动的韩思步抿一口香茗幽幽道。
“文少,在想什”万可寂话音未落。
“万叔叔!”清脆的声音如莺啭,一个明黄的身影闪了进来,一头扑到万可寂面前。
“昽儿”万可寂从怀里掏出枚洁净的方帕轻拭她白净脸颊上的汗珠:“昽儿还是这样,下一次可不许这么跑了”
“我想叔叔啊!听乔姐姐说叔叔回来了,就从掬心堂赶来了啊”沐昽撇撇薄唇,万可寂修长的手指不动声色的搭上她的手腕,随即拉她在自己膝上坐下,从白衣里拿出枚洁白晶莹的玉石兔子递于她。
“哇,小兔子耶。”沐昽的洁净的眸子里充满着新奇,她仔细端详,“好可爱啊。”
“你喜欢就好。”
韩思步乐呵呵:“你万叔叔每次出门都记得要给你带礼物啊。”
自己这个徒弟啊,被江湖的那些八卦小报传的神乎神乎的,什么飞仙白衣飘寂剑,侠骨冰霜可毅心但是真正见过他的人却不多。绝色的容颜下,有一颗怎样的心呢?
孙文少亦眼角含笑,从腰间取下迭的整齐的黄色丝带:“昽儿过来。”
修长的指节绕于她的发间,在发侧系上了金色的绳结。
“这样才好看啊。”文少拍了拍她凌乱的刘海柔声道:“叔叔们还有事,回去玩吧,下楼小心些。”
“嗯嗯,昽儿不打扰叔叔们,叔叔们再见。”
“慢点,不要跑。”韩思步叮咛道。
待足音完全消失,韩思步微微叹了一声,放下端着的却已经冰凉的白色瓷杯。
“昽儿的脉象如何?”
“细弱。”
静默之中,只低沉的声音回响,“这次,我去北川见了夏栠。”
“夏老头怎么说?”
“他说:‘不可能’”万可寂的唇微微抿动。
“什么?”孙文少皱眉。
“中了洛绝寒的凝冰掌之人纵然有高人为其逼毒,也绝不可能活过一月。”
“那昽儿?为何可以活过十二年?!”
“因为,她是沐冉的女儿。”韩思步淡淡地接道:“光剑本来就是凝冰掌的克星。”
万可寂似乎没有听韩思步的话,静静的走出了厢房。
沐昽趴在掬心堂的书案前,细细描摹那只洁白可爱的玉石兔子。从小她便被叔叔们限制,不可以跑,不可以溜出去玩,也不可以和姐姐沐曈一起学习武功闲来无事,便消磨在案上,一手丹青竟然掬心堂的老师都自愧不如。
冷沐昽握着软毫的手没由来的抖动,她哆嗦着放下手中的笔,拽过一直放在一旁的兔毛斗篷。
这些天来,寒冷似乎更加严重的入侵了她的身体。她觉得疲备,二八的年华竟孱弱如六十老妪,仿佛随时都会离去。
若是没有那一晚,这个好动的女孩子一定活泼的像一只小兔子,而不是一块易碎的玉石;
若是没有那一晚,这个聪慧的女孩子一定也习得上等武学,而不是默默的羡慕着姐姐;
若是没有那一晚,她的生命一定是一片温暖快乐的花田;
若是没有那一晚,她的生命里也许也不会有他
万可寂静静的站在掬心堂的回廊,暮春五月,白玉石案前的女孩有如阳光般明媚的笑靥,可却裹在那袭纯白之中瑟瑟发抖。
他却只能默默看着,不能进去。如果他进去,那个女孩只会假装自己很好,假装自己一点都不冷这就是她,让人永远都感觉不到她的脆弱。
她已经又活了十二年,那一定还能活的更久。万可寂默默念道,不,我一定要治好你。
?
“师父。”沐曈推开门,手中的托盘上放着碟精巧的点心。
“呵呵,曈儿快进来。”韩思步笑道。
“师尊也在啊。”沐曈笑着把点心放到茶几上,柔声道:“师尊快尝尝曈儿的手艺。”
沐曈看着孙文少,他似乎在想着什么。发若青丝,萧疏轩举,湛然若神。他转过头来,给她一个熟悉的笑。
“我去看看楼里的情况好了,文少点心给我留点啊。”韩思步笑着站起来。
“师尊慢走。”
“师父请用。”
孙文少点点头,接过她手上的茶杯:“近来管理楼中的事,可觉得累?”
“能帮师父师尊分担曈儿觉得很开心,大明楼就像是我家,帮自己家里怎么会累呢?”
“有人欺负你吗?”
“师父,你怎么每次回来都这么问啊,曈儿不是小孩子,是个剑客啊再说楼里大家都那么好,怎么会有人欺负我啊?沐曈撇撇嘴,“还有这么厉害的师父,谁敢啊?”
“那就好。”孙文少放下手中的茶杯,凝视眼前这个十八岁的少女,她长的很像她的母亲,目清眸澈,隽骨肌清。
坚定,决然。这些,都是一个顶级剑客必备的品质。
“师父,我近日在看师父给我的书,只是不大懂。”沐曈恭敬的站在孙文少身旁。
“没事。师父给你讲。”孙文少微微有些心疼她。别的女孩玩耍的年纪,竟日日伴以武功心法,日日苦练却从未言过辛苦。
“还有此次你万师叔外出北川为昽儿寻到了名医夏栠”
沐曈点点头。思绪却以然飘远。
此生此世,她大概永远都不会忘记八岁那年的漫天火光的噩梦,梦醒了,却什么都寻不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