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见映中
黑暗中,细微的声音尤为可怖:“滴”:“滴”“滴”
不知过了多久,恍然中听到轻微的呼吸声,衣料的摩擦声,脚步声,还有像是水流动的声音。
眼皮像是万斤重,很想睁开却无能为力。
身体悬在半空般,突然一股大力像一阵旋风忽地将我拉回来,重重摔下
入目尽是白色,无边的白色。
我艰难地将眼球转了转,窗边的光有点刺眼,阳光通过树叶一晃一晃地摇进来。我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这个地方,靠窗的地方有个木色的写字台,上面的物品很整齐。花瓶里有一大束百合,香气弥漫到整个房间。
我动了动手指,僵硬地难以弯曲,向上看去,一缕“清泉”正细细流进我的身体。
这时,我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随后房门轻轻地开了。接着,一道伴着消毒水味的身影走向我,我抬眼望去,是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小姑娘,她走近我,本是眼帘低垂,无意瞥了一眼我以后,她的杏眼不可思议地睁大,像是见到怪物一般一溜烟小跑出去。我活动了一下手指,还好,不像刚刚那样僵硬了,但是身体依旧无力。我想,我大概是在医院。还没等我细想,刚刚那个小护士去而复返,还带了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杀进来。
然后他们就开始摆弄我,扒了扒我的眼皮,又拿了那个冰凉的小圆盒子放在我的胸口,左探探右探探带头的那个白大褂说:“马上通知陆先生。'
一群白色有序地退开。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无力感袭来,眼前一片模糊,我昏昏沉沉又睡去。
“陆先生,陆太太的身体状况很稳定,一切正常。”
“辛苦了,梁医生。”
这个声音很好听,透着一股愉悦。我缓缓睁开眼睛,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床前,逆着光,看不清他的面容,却可以感觉到他的目光锁在我的脸上。
“铮,你终于醒了。”他俯身靠近我,终于可以看清他的脸。
好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秀气的眉毛和饱满的额头搭配起来却彰显霸气,英挺的鼻梁,稍厚的唇倔强地上扬着,我愣愣地望着他的眼睛,好像被一阵漩涡吸进去。以至于过了很多年,我都在想是不是就是这一眸柔光,让我永远地失掉了自己。
“铮,你渴不渴?”他修长的手指轻抚我的唇角:“喝点水吧。”
他慢慢扶起我,极其轻柔地一勺一勺喂我喝水,不时地小心地吹气,将小勺送到我嘴边:“慢慢喝。”
我望着他,真是个好看又温柔的男人。
“你???是谁?”我的声音还有一丝嘶哑,不知道是被这嗓音吓着了,他的动作像是被暂停了,抬起头怔怔地看着我,貌似万分艰难地说:“你???不认识我?”
我望着他,摇摇头。这个问题好像把他难住了,他盯着我看了好久,伸手按了铃。
白大褂再次登场,再次检查之后,扔下重磅炸弹:“重创后的失忆。”
“能否恢复?”
“说不好,短则一两年,长则不一定了。若想恢复,可以故地重游,试着唤起曾经的记忆,或者是见见老朋友,经常聊一聊旧事,有助于陆太太恢复记忆,但是复原程度???”
得,跟没说一样。
我心里已经非常不耐,闭上眼睛,心里烦乱极了。白大褂很识相地告辞。
一只温热的手掌抚上我的脸,我吃了一惊,下意识地躲开。他略有失望地收回手。
“你是谁?”
“陆映中。”他的声音很好听。
“我呢?”
“向铮。”硬朗的名字在他说来却是这样温柔。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车祸。”
“小铮,”他突然出声,抬眸望着我:“你昏迷了三年,我等了你三年,现在你终于醒了,一切又可以重新开始了,答应我,好好养身体,我会一直陪着你,好吗?”
他的眼神漩涡实属厉害,我被转得五迷三道,放弃了追问,默然不语。
他笑得迷人,那笑容温暖得像是摇进来的阳光。
我住的是医院顶楼的套房,环境甚好。病房里生活用品一应俱全,被他布置的竟有家的感觉,他的解释是,做复健还要很久,一定要住得舒服。某天早上起床之后见到他满头大汗的摆放东西,我很讶异他的亲力亲为,他委委屈屈地说是以前被我压榨惯了。
他送了我一部手机,只有他一个人的号码。不过护士会控制我用手机的时间,说是怕伤害眼睛。
在我醒来的这半个月里,几乎每天晚上,陆映中都会来医院,住在和我一墙之隔的外间。早上准时叫我起床做复健。他偶尔会陪着我一起,有时候会打电话或者发短信息告诉我,他今天会很忙,嘱咐我乖乖听医生的话,好好吃饭,认真做复健。对于他的信息,我一般是三条回一条,不是嗯就是好。不是我不想说话,是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他经常会发一些笑话或有趣的小段子给我解闷,这样的小举动会让我的心情稍稍好点。
照顾我的两个小护士很有耐心,也很活泼善谈。小郑很会调节气氛,会说点俏皮话逗我开心,小刘很稳重,照顾我无微不至。有时我的心情不好,对她们的话充耳不闻,有时感觉轻松点就聊几句明星八卦。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她们俩在说,我在听。
陆映中不在的时候,护士小姐会很轻松地跟我聊天,内容无非就是陆先生的百般好,我这一辈子嫁了陆先生真是几生修来的福气blablabla???
“陆太太,你的身体肯定会恢复很快的。您不知道,以前您昏睡的时候,陆先生每天不论多忙都会给您做肌肉按摩,哦,他是跟我学的!”小护士说到这里颇有一丝骄傲:“陆先生给您做按摩的时候都会跟您说话,看到他那样的人絮絮叨叨地跟您唠家常,真是不可思议呢。我们看到都特别感动,但凡他自己能做的事都不会让别人来做。陆太太,您真是好福气啊???”
“我累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我有点不耐烦,她也适时地闭上了嘴巴。
我试着唤醒以前的记忆,不管我怎样努力,都是徒劳的,还会引发头痛,最后总是自觉叫停。复健还算是有效果,能感觉到身体里的力气正在一点点恢复回来。但是腿部依旧很僵硬,没有力气,根本站不起来,我每天都很努力地做腿部肌肉的运动,效果却不大。大夫和护士小姐每次复健以后都会鼓励我,但是我想这种无力和无望的心情他们能理解却永远体会不到。
在我醒来的第18天的清晨,阳光不错,护士小刘推着我去医院的花园小坐。出来之后我感觉有丝凉意,就请护士去取件外套。
我独自摇着轮椅,仰起头,闭上眼睛,深呼吸,嗅着阳光发酵过的空气。初夏的味道凉凉的,甚是惬意。
缓缓睁开眼睛,却猛然发现在不远处有个人一直在盯着我看。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奇怪的感觉,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大力地攥住了一般。那人只是站在原地注视我,并未靠近,只是目不转睛地注视,不善的眼神带着像是想要看透我内心的凉意。
那是一个同性,中等身材,一袭耀眼的橘色,单单这样沉默地立着就很吸引人的注意。我想这应该是一位故人,但是她嘴角那抹略带讽刺的笑意让我认定,她并非朋友。
她在看我,我也在看她,各怀心思。
“陆太太!”小护士取衣服回来,打断了我的思绪。
“刘护士,你看那个女人。”护士顺着我的眼神望过去,再回头看我的时候,眼神有些闪烁:“陆太太,我们回去吧!这里风有些大,别着凉了。”
我披上衣服再抬眼望去的时候,那里有几个身着病号服的病人,护士和大夫来来往往,已经寻不到美女的身影了,仿佛刚刚都是我臆想出来的。不过那抹嘲笑像是刺到我心里一样让我很不舒服。
“刘护士,你认识那个女人。”不是疑问,是肯定。
刘护士绕过轮椅,语气急切地解释:“陆太太,你别多想了,陆先生很爱你的!!”
“那个女人跟陆映中有关?”我怎么好像听出点端倪?
“不,不,唉!”小护士一副懊恼的表情:“好吧!在您昏迷的时候,那个女人来过。不过陆先生把她赶走了,他们之间有点争执,那天正好是我当班,哦,我可不是故意偷听的。因为那位小姐长得很美我就多留意了一下。她来看你,只不过????只不过说话不好听,陆先生发了很大的火,就让她离开了,从此就再也没来过。”
“她说了什么?”
“陆太太,事情都过去了,您别想不开心的事了,保养好自己的身体才最重要啊。”小护士说话带着乞求的意味,我自觉不好为难她,就没有再追问。不过,我隐隐感觉这事应该不简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