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苏漠四人出了婺城本是要去雷州的,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昏睡中的苏言却是醒了过来。当他听见苏漠说要去雷州时,想都不想的就阻止了他们。苏言从苏漠的马上下来,径直走到另一匹空着的天马旁翻身骑了上去。看了看众人,苏言只是闷着头往前走。尘缘和谛听有些不理解,可苏漠却二话没说跟在了苏言的身后。四个人,一路沉默着什么话也没说。饶是尘缘和谛听在迟钝,也察觉到了这是回宛州的路。虽然还是有些不明白,但好歹也是知道苏言是想回宛州了。
这一天,甚是安静。苏漠看得出来苏言有心事,却是不愿告诉他们。回宛州的路很荒凉,故而这一路上没有歇脚的地方。到了晚上,几人只得露宿荒野。说起来,苏言好似没有看见他们疑惑的表情似得,没有给他们任何解释。直到晚上,几人围坐在火堆旁苏言还是一句话也没说。
尘缘和谛听对视一眼,皆暗自摇了摇头走到另一边靠在大树上睡着了。火堆旁只剩下苏漠和苏言,苏漠却是没有问只是把自己身上的外袍脱下来给苏言披在身上。苏言微微一愣,却是把外袍又给苏漠披了回去。苏漠微微蹙起眉头想要脱下来,怎奈何苏言却死死的按着他的手。无奈之下,苏漠只得将外袍穿好。
苏言走回到对面,低头看着燃烧的火焰语气低沉的说道:“哥哥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去宛州,或许只是我多心了,可我还是想亲自去看一眼。自从出了婺城,我总感觉要出什么事。那个时候,我虽然还在昏睡,可是六感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那种危险的感觉很强烈,所以我想先回宛州看看。要是没什么是,我们再去雷州也不迟。迟早,我们都要去找雷州的族君,不差这点时间。”
危险的感觉?苏漠的眉头州的更深了,难道是小言感觉到了什么吗?苏漠心中百转千回,继而又恢复一脸的平静。他看着苏言,柔和的说道:“不要胡思乱想,既然你想先回宛州看看那边先回宛州吧。你就只是个十岁的孩子,没什么需要你来担心。好好休息休息,明天一早我们还要赶路。你刚刚醒过来,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不早些睡明天会吃不消的。”说完,苏漠走到苏言的面前揉了揉他的头,便让苏言靠在他的怀里睡觉,自己却靠在离火堆近一些的大树上睡觉。
苏言在苏漠的怀里很快就睡过去了,可苏漠却完全没有睡意。不知道是不是苏言的话对他有影响,此刻他也觉得好像会有什么事发生。正在这时,苏漠忽然双眉一蹙,心中气血翻腾,咽喉处传来的一股腥味。苏漠尽量压下不适,还要小心翼翼的防止苏言发现。
苦涩的一笑,苏漠的眼中却是多了一份释然。最多三个月,在久他就撑不下去了。在这三个月里,他要在死前把该做的事全部做完。这些天,或许真的是命数已到,他的脑中时不时的出现一些陌生却又熟悉的画面。这些,他没有告诉苏言他们,他不想让他们担心。
慢慢的,苏漠也发现了这些画面对他来说根本就是曾经的记忆。他回忆起谛听说过为了让他活着,他曾经的记忆被封印了。在他解开记忆的那一刻,就是他面对死亡的时候。看来,记忆开始解封了,也就是说他的死期不远了。不仅如此,苏漠还发现自己身上渐渐的出现了法力,修为也随着他记忆的恢复越来越高。这些天,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身体不适,好像有谁在他脑中说着什么,只是无论他怎么去记忆都想不起来。
看起来他的身体似乎好了许多,但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些天他的身体几近油尽灯枯。他怕自己坚持不下去,所以尽量每天暗暗吃些补药。这些药虽然不能续命,至少会补充他的精血,让他看起来没什么事。苏漠很清楚,这一次是真的撑不下去了。或许,再过几天就连补药也掩饰不了他的身体状况了。
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沉思中的苏漠立即睁开眼睛环视四周。这时,只听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什么时候开始的,你都记起了些什么?”
苏漠微微一笑,虽然那人看不见但他还是向着他的方向笑了。苏漠语气平静的说道:“从我醒来的时候就开始了,这些天我也回忆起了好多。听,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不告诉他们?”
谛听低沉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没有必要。告诉了他们只会让他们更担心,我知道就好了。漠,你的身体吃不消,不要再忍着了。我每天晚上在他们两个睡着了之后给你梳理经脉,帮你引到你身体里的法力。不要拒绝,难道你想凭你现在的样子撑过三个月?你也不想小言担心是不是,所以我的提议你还是好好想想。我知道你不想让我消耗法力,放心,这样做不会消耗我太多的法力,他们也不会察觉。”
黑暗中,顿时没有了声音。沉默了半晌,就在谛听准备再劝劝苏漠的时候,苏漠却开口说道:“好,这三个月就只有麻烦你了。不要告诉他们,我们才从姑射山上下来,对九州现在的局势还不清楚。你要为我消耗法力,他们的法力一定不能在消耗。今晚小言说的你也听见了,我想可能真的会出什么事。到时候,尘缘和小言要应付那些事法力就不能有丝毫损失。”
谛听习惯性的点了点头,但有反应过来苏漠看不见便说道:“嗯,知道了。我尽量不让他们发现。不过,也只是尽量。他们两个人你是知道的,想要瞒着他们可是不容易。漠,告诉我你到底记起了些什么?”
苏漠叹道:“记起了好多,但都不全。听,我记起了你,也记起了我们一起在那里的日子。只不过,也只有些片段而已。我记得你说过,当我记起全部的时候就是我死去的时候。这样看来,还有三个月。听,记住我死了之后小言会继承我的所有。你知道那个地方,所以不要留下他一个人在那里。你,陪着他,不要留他一个人。这个世上,我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小言,最舍不得的却是你。他们九个已经死了,还能和我的过去有联系的只有你了。听,你要活着,活着帮我照顾好小言,活着记住我。”
谛听有片刻的愣怔,这些话当年的他也说过。只不过那时的他最放心不下的是他谛听,而最舍不得的是他死去的九哥哥。此刻,仿佛时光又回到了那个时候。当年的他到底是用了怎样的心情才骗着自己离开的呢?到最后,赴死的时候只有他谛听一个活了下来。他以为他们十个都死了,可是苏漠却活了下来。只不过,却什么都不记得了,就连当年骗他离开的记忆也没了。谛听想既然再一次见到了苏漠那他就一定要问问清楚为什么当年要骗他离开?说好的他们一起同生共死,为什么到最后却要让他离开?
然而,还来不及问他却知道了为什么苏漠还活着的原因。他们的气息谛听永远都忘不了,故而当他在苏漠的身上感受到了他们九个的气息时就什么都明白了。苏漠之所以还活着,就是因为还有事需要苏漠去做。他们时个死后不能让那个地方没有主人,更不能让那里的秩序乱了。这一切都是他们是个算计好了的,谛听从始至终都是最后的保障。那里的新主人需要谛听的帮助,那里也需要谛听帮忙打理。因此,他们一起骗他离开,让他担起了这个重任。而苏漠,他的任务只有一条便是找到那个地方的新主人将他们的修为全部传给那个新主人。只是,没想到这个新主人却会与苏漠有这么大的牵连。
谛听在黑暗中嗤笑了一声,苏漠自是听见了。不过,却什么也没说。谛听却又一次问道:“漠,为什么当年你们要我活着?其实九哥他们九个人无论哪方面都比我强,为什么这个最后留下来的人会是我?还有,既然你已经为了找到小言活着,为什么就不能继续回到那里?至少,在我看来你比我强很多,为什么当年不让我和你们一起死?我想知道为什么。”
苏漠的脸上瞬间闪过诧异的神色,却还是轻叹道:“听,这个原因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以后你自会知道。虽然我想起来原因了,但是你现在还不知知道的时候。听,让你一个人活着我知道很辛苦,可是除了你别人是不行的。这么久了,你都没有叫我一声十哥,可真是怀念呢。”
十哥,这个称呼多么熟悉。即使过了这么多年,谛听任然不会忘记。记忆中的这个人每一次都会在他叫他十哥时微笑着看着他,温和的回答他。只是,那样的场景好遥远。那些只能留在记忆中的东西是他每一次想念他们时的安慰。只是现在,这个人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那么他还可不可以再叫一声十哥呢?
做的永远比想的快,在谛听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声“十哥”却已经叫出口了。
苏漠有些愣神,但还是向上古时那样微微一笑轻轻的应了一声。谛听愣愣的回不过神来,只听苏漠又说道:“十一,记住十哥说的话,以后小言和那个地方都交给你了。”
这声音温和,温暖,谛听的眼前闪过了那些遥远的记忆。这一夜,谛听带着满足的笑容入睡,而苏漠也挂着浅浅的笑意睡了过去。只有他们才知道,这一次的相逢是多么的不容易,又是多么的短暂。从此以后,他们都会忘记以前,以一个新的身份生活。谛听再也不是十一,而苏漠也不在是他的十哥。他们,终于还是要面对新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