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我要你帮我洗胸罩
下午照例是要剥花的,沈欢不再想什么去留的问题,也不再关心是不是要得倒数第一了,只是默默的做着自己的事。大家进入棉田后,便入泥牛入海一般,渐渐消没在广袤深沉的绿色海洋中,只有那些高子个的人,还能在风吹棉浪的时候若现若现。像维芳这种小个子,全程行走在隐蔽处,只有棵棵棉株知道,这里的人洒过什么样的汗水,经历过逆转自然的操作,让那些浩渺亘古的繁衍之道悄无声息的进行精妙神奇的演变。这个秋日是那么的睛朗,一丝雨云都没有,对棉花来说这是上天的恩赐,但是对上工者来说这种日复一日的煎熬恰如人类命运长河的流转,自然缓慢,却有着凝炼淬珍的作用。
沈欢脑子里一面乱七八糟的想着,一`面手起手落间渐渐有了节奏感,脑子里渐渐的形成了第六感官,知道怎么样伸手去拔弄这些纵横交错的枝网,怎么样才能更省力,更有效率,手的控制也有了更精妙的感觉。正在这种节奏中进入忘我的境界的时候,一个身影突然从后面跳到了她前面,她吓一跳,抬头一看,竟然是上午和她搭话的青年。他古铜色的肌肤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露着一口白牙冲自己笑着,眼睛眯眯的弯着。
“你干吗呀,吓我一跳!”沈欢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这一惊不小,顿时恼怒异常。
“对不起,对不起!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我在后面叫你几声都没听见。”陈明允也很吃惊沈欢的反应如此之大。
“你叫我什么了?”沈欢存心要找碴了。
“我就说,喂,等等”陈明允出口也觉不妥。
“我叫喂等等吗?凭什么理你?再说我也不认识你!”沈欢逮住这话连珠炮似的问。其实她倒真不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不知道怎么回回让这陈明允正碰到枪口上。
“你好像对我有意见啊?”陈明允显疑惑的问。
“我连认都不认得你,干吗对你有意见?”沈欢干脆利落的说。
“那好吧。不说这个了。我只是想来帮帮你。”
“你帮我?你凭什么帮我啊?再说你是干什么的?”沈欢心想,你在这也要上工,难道还为了追女孩扔了你的一亩三分地?难不成他的速度比火箭还快,这么早就完成了?
“我啊,我是技术员,岗位和你的不一样。我每天就是检查的时候忙一些。”
“原来是陈技术员,可我现在不需要检查。”沈欢依然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
“我不是要检查,我想帮你剥花。”陈明允说着已经开始忙活了,手法还颇为娴熟。
“不用,我自己能行。”沈欢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他是看到自己干活最慢了?他是出于自己的本意可怜自己,还是有人授意的故意来让自己出丑?不管什么,沈欢都不愿意让他得逞,她感觉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损害。
然而陈明允像是不懂得这是拒绝似的,还没有停手,沈欢咆哮了:“请你离开这儿!要是你闲着难受你爱帮谁帮谁去!要是真干不下去我自己会走的!”陈明允莫名其妙的看着眼圈都红了的沈欢,尴尬地说:“你可能误会了好吧,那我先走了。”陈明允生怕沈欢怒火再次升级似的,兔子一样连蹦带跳离开了。
沈欢后来在愤懑中干完了余下的活,虽然是依然是倒数第一,但总算是在天黑前做完了。小雪和维芳看她不痛快,以为是她又在忧心自己的工作成绩了,小雪悄悄说:“沈欢姐,你别老这么灰心。那个新来的宁宁进田里没一会就晕倒了,说是中暑。看她中午那个轻狂的样子,还以为多能,草包!”维芳也说:“沈欢姐你再练练肯定也会很快的,今天就比昨天好多了。”
小雪又指着林清芳小声地说:“看,现在数她干得最快了,还对我们指指点点的,不就是去年干过一年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沈欢也胡乱答应了几声。却见张晓菲在一旁讽刺的说:“干活这么不中用,上学肯定也好不到哪儿去。”沈欢心中最大的隐痛一下子发作了:“那你干的这么快,成绩一定好咯,说不定还是个神童呢!”张晓菲被呛得满脸痛红,说不出话来,只恨恨得牙痒痒。
回到王家,沈欢发现又来了新工人,一个女孩就安排在西厢房的外间,本来沈欢记得外间床铺没有位置了,看来又有人受不了当逃兵了。至于是谁,沈欢根本没有印像,男宿舍那边谁来了谁又走了她就更不清楚了。宁宁和她妈本来对里间不满意,见有空床位了就想搬过来,但是只有一个人的位置,没人愿意和她们换,两人又不愿意分开,只得作罢。
新来的女孩名叫高翔,身材高挑,甜蜜得像枚水蜜桃,皮肤是风吹日晒的晕红色,很润泽,笑起来两个小酒窝特别迷人。说话间能看出也是个懂得人□□故的伶俐姑娘。西厢房里里外外共有三十来人,女孩子占了一大半,其余的便是三四十岁的妇女,居然还有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娘娘子,女孩们都叫她胡奶奶。几天来大家也混熟了,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喜欢在一起叽叽喳喳,吃完饭后西厢房里倒也热热闹闹的,聊天吵架抢东抢西都是小事。沈欢话很少,给人一副敬而远之的模样,大家倒也相安无事。沈欢其实跟越跟她们说话越寂寞,感觉自己的想法只能是藏在心里越埋越深,好在繁重的劳动让她下工时的睡觉时间多于清醒时间,无暇念及其他。
天实在热,大家吃饭的胃口却没有受到多少影响。吃饭的时候十来个人坐一桌,上面放两大盆蔬菜,一般是茄子、豆角、冬瓜、土豆、丝瓜、黄瓜中的其中两种,肉是没有一星半点的,量将将够吃,馒头管饱,喝白开水;晚上馒头咸菜,喝稀饭。吃饭的时候,是没有什么讲究的,就看筷子像雨点一样落下,慢一会一盆菜就见底了。有时候会放一些开胃的酱菜,但这种东西实在是不能多吃,吃多了造成盐的摄入量过大,在田里又流汗太多,容易脱水。沈欢总是跟不上大家的节奏,她不是想装什么风度,实在是没有那个吞咽速度。今天吃的又是蒜拌黄瓜和土豆片,大家都在狼吞虎咽,宁宁却好像是因为菜不合胃口,不愿意多吃,她母亲劝她:“不多吃饭那么重的活身体可受不了。”“我不喜欢吃那些东西嘛。”沈欢觉得莫名其妙,这么娇气的人也来干这种活?
等大家都吃完了,才看到王奶奶拖着跛脚的腿艰难的拐进来,吃大家剩下的。这时就剩下点菜汤了,有时王婶会端点事先留好的菜过来,有时吃点剩的,有时就吃点咸菜。沈欢觉得心里很过意不去,每次吃饭前叫她一起坐下吃,她都不肯。
这天中午,大家吃完饭休息,把浑身汗湿的衣服也洗了晾晒出去。夏天的衣服洗换都简单,只是男女同住一个院子晾晒时不太方便,不过这也只是沈欢刚来时的一个多余念头罢了。在这偏远打工的地方,根本没那么多讲究。内衣都晒的满天飞,大家也都习惯了。但是这次她晒内衣时发现哪儿不对劲,原来是林清芳的胸罩,这里的小女孩,包括沈欢都穿的是小背心式的内衣,混到一起都不显眼,但是这林清芳一来,她那硕大无比的胸部自然得有相配的胸罩,其实这种内衣在城市里也不是稀奇东西,但在这乡村确实算个洋景了。特别是这胸罩可能是从清芳从广州打工时买的,样式时尚,刺绣精美,罩杯特别大,起码是d杯。但那时的沈欢只知道abcde,却对abcde杯一无所知,只知道这东西晒在那里有些扎眼,不过也不碍她的事,她只在心里惊叹一下。其他同住的女孩子也只是在心里自叹不如,唯独胡奶奶在经过时,啧啧有声地说:“瞧瞧,现在这些大闺女都穿些啥东西,又不是穆桂英,挂上这皮甲去上战场打仗吗?”沈欢乐了,幸亏林清芳不在场,要不然表情一定很精彩。
但事情还是很快发生了,大家正睡得东倒西歪,忽然院子里传来了阵激烈的叫骂声,大家纷纷爬起来,揉着惺忪的睡眼相互打听是怎么回事。小雪和维芳已经和其他人兴奋得跑到院子里寻找声音的源头了,沈欢继续睡死。不一会儿,就听见人群轰得回到了屋子里,还有林清芳气呼呼的叫骂声。后来小雪和维芳绘声绘色给错过好戏的沈欢讲解了事情的始末。原来都是胸罩惹的祸。林清芳的胸罩其实吸引了全院人的目光,不过人的心思不同罢了,可能有的人惊叹,有的人羡慕,有的人鄙夷,有的人不屑,有的人嘲讽,有的人好奇,但大家也不过是将各种心思藏在心里。几个半大小子可不是这样含蓄的人,可能正处在青春期的复杂心理,也可能是纯粹的好奇,虎子和亮亮几个十岁的半大小子看到林清芳的胸罩后,就议论纷纷。议论就议论呗,他们还嫌不过瘾,居然凑到跟前仔细的端详起来,发出一种半是惊叹半是嘲笑的声音,有时候你不得不说,一群人的无语言的神情动作更能激怒一个人,这时正巧走出西厢房上厕所的林清芳看在眼里,怒在心头。如果她装作看不到,一场闹剧就不会发生了,事情仅止于一群精力旺盛少年的无聊行为。林清芳却是当场就对这群人骂的狗血喷头,他们毕竟理亏,灰溜溜的就跑了。结果等林清芳上完厕所回来,发现新洗的内衣上居然沾满了泥巴,这下篓子可捅大了。林清芳直拿着扁担追着虎子和亮亮打,那迫人的气势吓得一群人鸡飞狗跳,抱头鼠窜。直到王劲松闻声出来,喝止了这乱糟糟的场面。
“你们说怎么办?”林清芳恨的咬着后槽牙,直跳脚。
“不就是脏了吗,要不我帮你洗洗?”虎子看王劲松来了,恢复了嬉皮笑脸。
“你,你,你,不要脸!”林清芳要抓狂了,摇晃着王劲松的胳膊,“松松,你看这群人欠收拾吧?你不能不管!”王劲松对于解决胸罩事件根本没有经验,也是郁闷的很,但他不能不管,要不然让他爸知道把工人管理成天天鸡飞狗跳的,会收拾他。
“唉,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说吧!”王劲松挠挠头皮,“要不让他们赔你个新的?”
“赔?他们赔的起吗?”林清芳前一秒还怒脸相向,后一秒已经换了一副甜蜜的笑脸对着王劲松,“就算赔也得你给我赔。”
王劲松彻底被雷焦了,为啥这事又落到我身上了,再说赔的这个东西实在是有点那个,他不由的望了一下林清芳的胸部,咽了一下口水,“这个不管我的事吧,再说就算让他们赔他们也不知道怎么买这个啊。”
“那不赔也行,得给我洗干净,必须你给我洗。我嫌他们的手脏。”
“后来呢?”沈欢笑得打跌,“松松到底给林清芳洗胸罩了没有?”
“不知道,松松把林清芳拉到一边说了几句,林清芳就没再追究了。”
“啊,这算什么事啊,看到了开头,不知道结尾。”大家都有点遗憾,也有点好奇,到底王劲松有没有给林清芳洗胸罩?
然而大家议论都自然而然的避着两个人,一个自然是林清芳,另一个就是牛丽莉了。牛丽莉现在是见到林清芳分外眼红,以前抢座抢男人还都是暗地里较劲,这下升级成明面的了。牛丽莉倒没要求王劲松帮她洗点啥,但是主动去帮王劲松洗衣服,洗臭袜子,而林清芳对此表示毫无压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