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夏夜的笛声
夏日的夜,轻风吹来潮热湿润,空气中弥漫着青棵植物郁郁葱葱的沁人味道。比起白日暴晒下的汗流如注苦不堪言,这种时光是那么的轻松惬意,两人默默走着,各怀心事,有千感万思却难以开口,并没有心思去细细的品味这种夏夜时光的醇醉。
小广场在村子的中央,是个带着宣传色彩的街市,到处张灯结彩,灯火通明,显示着这个村子兴旺的人口与种植业。广场上有卖各种小物件的,有卖小吃的,有卖粗糙的工艺品的,有卖日用品的,规模明显比白天的集市要小,但是人气却很旺盛,大都是村子里打工的人饭后来这里消遣的。广场边上一块空地支着一块白布,有人正调试着放映机,看来这里要放映电影了,虎子和亮亮他们就在放映机那里挤着看热闹。
这时,陈明允对着旁边走过的一个人打招呼:“嘿,马志刚!”那人转过身来,竟然是马技术员,嘴里叼根烟臂膀里还拥着一个年轻女孩,回头见是陈明允,又随即看到旁边的沈欢,露出一副明了的模样,一竖大拇指:“这样的都能被你搞到手,你小子真行!”又指了指广场的西面那片小树林:“王劲松那小子也没有闲着。”沈欢听后心里一阵不适,暗暗地生起了陈明允的气,更生自己的气。
没走一会,又遇到不少熟悉的面孔,看到别人打量自己和陈明允,沈欢心里越来越不自在。她告诫自己,你是来修炼的,可不能搞个外挂谈情说爱啊,更不能让那些别有用的心人玩弄了你的感情!她便有些不高兴地对他说:“人太多了,我不想看了。”
“你不喜欢人多啊,那我带你去个地方。”他却说着一把拉过沈欢的手往另一个地方走去,沈欢一时抽不开手,周围人多又不便发作,只得跟着向前走去,经过一小段昏暗的路径,他们来到一座大房子跟前。这座房子坐北朝南,修得极是讲究气派,一看就不像普通的民宅。
沈欢疑惑地问:“这是哪里?”
“这是我住的地方。”陈明允说着掏出钥匙来打开了门,按下开灯按钮,房子里顿时明亮无比。
沈欢霎了霎目,适应了一下才看清这里是间大办公室,另外连着三间小办公室,上面分别挂着书记室、会计室、休息室的牌子,大办公室里有文件柜、办公桌和其他一些零碎办公用品。陈明允又打开了休息室的门,这里布置的像一间宿舍,床柜椅盆齐全。
“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住在这儿?”
“这是村里的办公所,平时村支书和几个干事都在这儿办公。我呢,就晚上在这里借宿。”
“你干吗不住你舅舅家呢?”
“我舅舅家人太多了。”
“别找借口了,你肯定是不愿意和工人挤在一起,假清高!”沈欢嗤之以鼻。
陈明允急急地辩道:“我没有!我本来是想和工人住一起的,能有人聊聊天更好,可是舅舅非要让我住这儿。”这里面其实有段难以张口的隐情,可陈明允一时不便向她说明。
沈欢看他情急的样子倒乐了:“你爱住哪儿住哪儿吧,带我来干什么啊。”
“我有话对你说。”陈明允顿了下,鼓起勇气说。
沈欢也愣住了,她感觉到他要说什么了,可是她不想让他说,因为她不想接受,而这些话一旦出口也许他们俩再也做不成朋友了。
“你能有什么话啊,我可不想听。”沈欢说着往门口看了看,“我怕维芳和小雪等急了,我先走了。”
“沈欢,你不要走!”陈明允情急之下,大喊:“你为什么老躲着我呀?你真的很讨厌我吗?”
“陈明允,我没有躲着你,也没有讨厌你,”沈欢见搪塞不过去了,索性说道:“我希望我们俩是朋友,仅仅止步于朋友,可以吗?再说,我们才认识几天啊。”
他郑重地摇摇头:“这跟认识时间长短无关!沈欢,你相信缘分吗?”
沈欢左顾右盼:“我不知道,这种东西能靠得住吗?不过是有人借以来开始或是结束一段感情的借口罢了。”
陈明允上前一步:“不,我相信冥冥之中的力量,就像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召唤我们两个本不相干的人在这里相遇!”
沈欢扬起脖颈嘴里兀自强硬:“在这里相遇的人多了,这么说每个人都是有缘的?”
“别人我不知道,但是我,沈欢,我见你的第一面就发现你身上有种我久违的亲切感,不自觉得就想接近你。每次我都是鬼使神差地去找你,却不意给你造成了困扰。”陈明允已经把她逼到了门口,她避无可避地听着他说道:“沈欢,我现在才明白,我是受了我内心的驱使,我喜欢你!”她的脑袋里嗡嗡作响,整个人都不是自己了。
她实在没有准备他这样言辞恳切表达着自己的感情,本来想奚落他几句缓解一下气氛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沉默半天才缓缓地说:“这不过一个假像,在这个封闭的环境中接触的人就这么多,工作又这么劳累,你不过是暂时想找个心理寄托罢了。”
“绝对不是!以前不管在什么地方,不管接触过多少女生,我从没有过这种感觉!”陈明允斩钉截铁地说。
“不管你是什么感觉,现在这个地方这么苦累,我只想上完工回去洗洗睡了,可没有心情想这么多。”沈欢见说服不了他,只得转移话题,接着又开玩笑地说:“天天累得跟狗一样,样子像鬼一样,哪有心情来谈情说爱呢?
“不,正是因为我们处的环境这么困苦,我们才更应该有情有爱,这样才能支撑着我们走过一个个难关。”陈明允却是一脸严肃。
“一个个难关?你是不是在每一个难关都需要有一个人来提供支持啊?”沈欢揶揄道。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沈欢,你不应该对感情逃避,它是治疗世间一切的良药。”陈明允急切间却越描越黑。
“陈明允,你的意思是说我是你这个困境中的一味药咯?那走出了这个困境,你是不是还要寻另外一味药啊?”果然,沈欢听了这话又被激怒了。
“我绝对不是!沈欢,我发现,每次和你刚开始说几句心里话,你的心就会猛然又闭上了。你是不是心里有特别难过的事儿,要不然怎么会如此设防?”陈明允痛苦的说,沈欢默不作声。
“沈欢,你就不能把你的苦痛向我倒出来吗?”
“这跟你没关系,我得走了。”沈欢突然觉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要是被人看到了,只怕又是一阵风言风语。说完便拉门要出去。
“沈欢,”陈明允大喊一声:“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我愿意分担你的一切。”
沈欢闻言身形顿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陈明允见她决绝地离开,难过地想:她这么敏感,这么隐痛,这么自闭,我怎么就不能帮她分担?沈欢你可知道,虽然我们认识了没有多久,可这里漫长繁琐的工作拉长我了思绪,我每时每刻都在回味着和你每次遇到的场景,也许在自然概念我们只认识了不到十天,你却在我的思维里存在了十年那么久!
他从柜子中拿出了一个军绿色的水壶,暗暗下决心,这个水壶,我总有一天是要送出去的。这样想着,身上又充满了力量。一阵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把他从冥思中拽出来,他接起电话:“卓欣。”
“明允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呀?”一阵甜美的声音从话筒那边飘过来,那股柔劲简直把铁石都能融化。
“我在基地有事情要做,要做完才能回去。”陈明允却不为所动的一脸敷衍。
“可是人家好无聊,都没有人陪人家玩。”这次完全是个嗲声嗲气的小女孩了。
陈明允一阵无语,这个卓欣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令人厌烦,从前小时候她不是这样的,他随便敷衍了几句就挂断了。挂断电话后,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连忙拿起手电筒跑了出去。
沈欢逃也似地离开了村办公所,往小广场走去,维芳和小雪已在指定的地方等着她了。小雪见她独处走来,试探地问:“那个哥哥呢?”沈欢说:“他有事,先走了。”
维芳闻言便跳起来:“啊,那我们怎么回去呀?”沈欢想想黑沉沉的胡同和乱窜的猫也有点怵头,但是总不能回头去叫陈明允吧,只得哄着维芳说:“没事的,刚才我们出来晚了,路上没人,一会我们等人多了一起回去。”然而等了一会儿,广场上人渐稀少,那些同在王家上工的人不知道是不是都已经提前回去了,居然一个都没有遇到。
沈欢正在为难间,那道光亮又及时地出现了,此刻她看到陈明允只有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倒是维芳和小雪连忙亲热的喊:“哥哥,你来了,沈欢姐正在等你呢!”
沈欢白了她俩一眼,天色暗,不知道她俩是真没看见还是装没看见,依旧和陈明允套近乎:“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陈明允。”
“那我们叫你小陈哥哥还是明允哥哥?”小雪那张嘴是真甜。
“随便吧,叫什么都行。”
“明允哥哥,明允哥哥!你可真好!”陈明允被小女孩给搞晕掉了,一路晕晕乎乎地把大家送到王家大门口,正要进去,却见张晓菲从影壁后面闪出来,一只脚跷在门槛上,指桑骂槐地说:“出来打个工都能谈上对象,怪不得考不上大学,原来光顾着搞对象去了。”
陈明允认出正是上次构陷他那个小丫头,听得她又在污蔑沈欢,便上前说道:“你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尖酸刻薄,沈欢哪里惹到你了?”
“惹到我?可不敢,人家可和我们不一样!”说着轻飘飘地进去了。
陈明允见沈欢铁青着一张脸,就劝她:“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她胡说的。”
沈欢只是对陈明允道了声谢就进去了,陈明允见她瘦削的肩膀消失在影壁后面,不由一阵心疼,叹了口气才往回走去。
陈明允独自一人回到村办公所,想着前一刻沈欢还在这里和自己争吵过,一阵阵忧伤涌上心头,他拿出一把竹笛,坐到门前的台阶上吹了起来,悠扬的笛声把男孩的心思缓缓地传播到远方,在静谧的夏夜空气里激起了一层一层的波纹,也唤起了有心人的久久凝思。
真的好想你,我在夜里呼唤黎明;
追月的彩云哟也知道我的心,默默地为我送温馨;
真的好想你,我在夜里呼唤黎明;
天上的星星哟也了解我的心,我心中只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