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不坏的结局
果然,盛花期就在这天下午突如其来的爆发了。
虽然先前也是渐渐增长的,但累积到这种数量,一株棉花从上到下密密麻麻地努着花骨朵,看得人头发麻又心慌,只在一棵棉花上剥花的时间就超过了从前几棵棉花的时间。
工人们一头扎进棉田,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以前一垄棉花差不多到河堤上倒一次花瓣,现在居然连倒几次都盛装不开。有些思想活跃的工人已经不那么仔细的寻找花苞了,以前落下是真没有看到,现在是已经是故意性的忽略过去了,只求早点收工。
沈欢一直秉持着不放过一个的原则,所以真是进度非常缓慢,除了她,也有不少负责任的工人坚持良心工作,一直到了晚上八点多钟,才算勉强收工。
在太阳刚落山的时候,根本没有人敢提走的事情,月芽升上了天空,满天星光逐渐闪现,虽然光线不那么明亮,但大部分花苞还是可见,在墨沉沉的叶色下发出柔白的光,大家就凭着手感来剥花,从下午进田到晚上收工,冷热皆不知,饥饱无心顾,连喝水和方便的次数也被压缩了。
沈欢从能见的最后一朵花苞上拔出头来的时候,居然有天旋地转的感觉。
饭桌上,每个人都在谈论着盛花期,兴奋、厌倦、冷漠、淡定,褒贬不一。
沈欢无意中发现,杜学峰一副死人脸,夹在活跃的工人中间一声不吭,显得格格不入。其他男工一边吃一边聊的热火朝天,也没人理他,照他那个脾气,看来是真没有群众基础了。
吃过饭后,狂热逐渐变成了昏昏欲睡,几乎所有的娱乐活动和约会都被自动取消,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此起彼伏的鼾声。
才第一天就像是世界末日来临,据说盛花期会持续十几到二十几天,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沈欢哀叹着,她就属于易累多眠的那类人。
然而她又希望这种日子永远不要结束,起码在这里要持续这种埋头干活,回来吃完饭倒头就睡的生活,其他人(尤其是陈明允和杜学峰也没功夫和力气来烦她,那样她便会一直无暇分心思考什么,也就不会有烦恼。
然而她这种想法是一厢情愿的,麻烦还是不期而至。
盛花期开始后的第二天中午,工人们像往常一样拖着疲沓的身体踏进门槛,眼尖的工人们就发现有一道搜寻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探来探去,才发现院门口多了一个陌生的女孩,她中等个头,圆圆脸蛋,留着顺溜的长发,看起来乖巧斯文,工人们心说:哦,一个找人的!就各自散去了。
这时沈欢走在最后面,正以一副七老八十的姿态蹒跚而行,冷不防一个人突然跳到面前,拉住她的手亲热无比地说:“沈欢,我可找到你了!”
沈欢半天才反应过来,抬起汗污盐渍的脸,眼睛因为干渴和暴晒有些失神,她的心比感官最早反应过来,苦笑着,该来的不该来的全来了!她有些不自然地抽出自己的手,尽量平静地说:“蒋帆,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蒋帆仿佛没有察觉她的抵触,滔滔不绝地说着:“想找到你当然有办法了!哎呀,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一定受了不少苦吧?你这是何苦呢,高考落榜也不用这样糟践自己,再复读一年就是了,凭你的能力,肯定会考个好成绩的”
沈欢见周围人都朝自己看来,她拉着蒋帆走到门外,恳求地说:“我现在只想静一静,你们别来打扰我好不好?”
蒋帆敏感地抓住了“我们”这个词,立即问:“还有谁来找过你吗?是不是杜学峰?我就说嘛,我们三个人是最好的朋友,肯定要同进同退的”这话沈欢听了很刺心,她怀疑蒋帆就是为了杜学峰而来,又不便说破,只是点了点头。
蒋帆继续追问:“哈,他果然也来了,我怎么没看到他呢?他现在的样子肯定也像你一样灰头土脸,像个土包子一样”话说完立即掩嘴:“对不起,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沈欢摆摆手表示没关系,她现在一丝多余的力气都没有,没有闲心和她在这瞎扯。
突然间,一辆摩托车旋风一样打个转在她们俩人面前停下,正是杜学峰,平时他骑着摩托车都比别人回来得早,但这次正好他去加油了,反而落到了最后。
蒋帆见他脸晒黑了不少,唇焦耳干,眼镜歪歪斜斜的架在鼻子上,不复往昔气宇轩昂的风采,心里直骂沈欢这个始作俑者,她立刻跑上前去挽着他的胳膊,半是开玩笑半是心疼的说:“瞧你们俩个的样子,活脱脱一对难夫难妻!”
沈欢却笑不出来,杜学峰咧了下嘴,不知道是笑还是哭,难看得很。
蒋帆强忍着心里的妒意,表现得善解人意又温婉乖巧,连声劝着他们一起离开,可不能再受这个洋罪了。
杜学峰瞥了一眼沈欢说:“她要走我就走。”
蒋帆又劝沈欢:“看杜学峰多够朋友,不能舍下朋友一个人受苦受难呢!你赶紧说话呀!”
沈欢苦笑,你这是劝我吗,分明是在逼我呀!我现在怎么还能与你们同进同退?
她笑笑说:“我可劝不动杜学峰,他只会听你的,你赶紧把他带走吧!他体验生活也差不多了,我是要把工作有始有终做完的。”
蒋帆闻言心中大喜,心说就怕你不肯松口,总算你知情知趣又知道自己的劣势,她面上露出一丝不忍,又转向杜学峰:“你赶快劝劝沈欢,让她和我们一起走吧!”言语之间已经替他做了离开的决定,杜学峰没有否认,而是直视着沈欢:“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当真不肯和我一起走?”
沈欢虽然轻但是很坚决地点点头,杜学峰又说:“那你可要想好了,你知道我会做什么决定。”
沈欢再点头,杜学峰扬天大笑,一把将蒋帆拉入怀中,直把个蒋帆又惊又喜,没想到这次来了收获可真是大。
要说女生的毅力比男生还要坚决,杜学峰当时来的时候还是找到同学才辗转到这里,而蒋帆在听杜学峰的父母说到他的行踪时当时就急眼了,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沈欢这个装清纯的伪才女把杜学峰的魂给勾了去。
她这几天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思前想后难以安心,今天早上睁眼醒来再也按捺不住,直接骑自行车不远辛苦一路打听着就找了过来,总算是赶到中午时分正好寻觅到他们,而且还有这样意外的结局,虽然一上午的辛苦苦不堪言,但结局对她而言简直堪称完美的意外收获。
沈欢在杜学峰这样说的时候已经猜到了,果然如此也不吃惊,更没有心痛,反而踏实下来,这样最好,三个人中起码有一对是幸福的,也不枉他们结交一场。
她微笑地看着两人相依相偎,说:“祝福你们!”
杜学峰见她还能笑得出来,恨恨地哼了一声:“我还以为是你个清高脱俗的人,没想到居然自甘堕落,和一群泥腿子混在一起,算我看走了眼!你一定是又看上了同样喜欢滚在泥巴地里的陈明允了吧?你们俩可真配!”
说完拂袖离开,径直去南厢房收拾东西去了。
沈欢被他的话小小地伤了一下,直到吃完饭才慢慢愈合。她想:这不算坏的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