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始作俑者
沈欢一肚子晦暗的回到西厢房时,女工们正乱成一团。
原来林清芳额头上的血包破了,流得满头满脸都是,一脸血糊糊地吓死人。
其实这种小伤虽不见得重,却是最能唬人,以前沈欢也时常见到街上的混混打架,额头破一点血便拿手一抹,整个脸上都是唬人的血证。或者有强行乞讨的人,拿块板砖,赖到别人家门前,达不到目的就朝自己脑门上拍下去,殷红的血流在狰狞的面孔上蜿蜒而下,仿佛随时能从家门口倒下,逼迫的主家不得不赶紧拿出东西打发走了事。其实,他们是最能控制力度和技巧的人,不过是皮外伤,痛楚也很少,却能引发最大的恐慌情绪,逼迫人就范。
血,是最能刺激人感官和情绪的物体,它鲜红而渐暗黑的姿态仿佛渗进了观者的心中,引起观者血管中流淌的同样液体的悸动与共鸣。
林清芳坚持说是高翔故意害她,故意不小心把血包给挤破的,坚绝不让她清理,叫嚣着要把王永富和王劲松叫来看看自己的模样给她主持公道。高翔在一边也急得跳脚,气急败坏地骂林清芳阴险,使苦肉计,明明是她趁自己递毛巾甩到她脸上时自己顺手挤破的,现在反而赖在自己头上,真是厚脸皮,毫不知耻!一众女工们已经看得眼花缭乱,碍于林清芳的满脸血污,谁都不敢上前劝解。
两个人吵得正难分难解时,突然有个人喊了声:“瞧,王叔来了!”高翔突然脸色一变,顺手从头顶上的铁丝绳扯下块晒得干硬的毛巾强行往林清芳脸上抹去,林清芳骂得正起劲,冷不丁被她用毛巾一捂,一通乱抹,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时,女工们才发现根本没人来,也不知道是哪个鬼丫头又恶作剧,都哄一声大笑起来。骤然间一个尖利的女声响了起来:“高翔,你要作死了!干吗用我的毛巾擦那么恶心的东西?”
高翔已经把林清芳的脸擦了个七七八八,心中正得意,扭脸看时抗议的是张晓菲,便没有放在眼里,没好气地说:“是你的呀!一块破毛巾而已,我让松松再赔你块新的还不行吗?你可是赚到了!”张晓菲也不言语,只是用狼崽子一样拙稚而原始的目光盯着她。
最终这场闹剧也只是草草收场,没有人通风报信,女工宿舍里不管闹得多欢腾,也是不适宜主家和男工们轻易进来探查的。这两个人闹别扭也不是一两天,大家都颇有点不以为然的意思,觉得老戏码看多了没劲,还是今天这个血溅当场的惊险刺激。牛丽莉惯于背后打小报告,却不敢明目张胆的将王永富引来,女人是天生的间谍,再愚钝的心也知道玩心眼。
沈欢满心的阴郁,没心情看闹剧,一下午都怏怏不乐,虽然努力说服着自己不要为莫须有的罪名和人而烦恼,还是禁不住一阵阵的气恼袭上心头。
晚上吃完饭,沈欢神情寂寥的翻着书看,脑子里却空荡荡地没有一点概念。不知道工人们都在议论些什么,三五成群的扎着堆,口耳相传,神神秘秘,嘴角扬着心领神会而自得的微笑,特别是一旁的林清芳,嫉恨的脸上抽动着,口中念念有词,不知道是在暗骂还是诅咒。
这时,门口一个小男孩探头探脑的张望着:“谁是沈欢?”
沈欢这才从神游天外中把自己拉回来,走到门口询问,这个男孩好像没有见过,不是王家的工人,憨头憨脑的。“有人找你,让我赶紧带你过去。”
小男孩说着,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模样往外走去,沈欢一个激灵,脑袋发昏,晕头晕脑地追在后面问:“是他回来了吗?”小男孩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埋头走路,越走越快。夜色发阴,光线暗沉,风声呼呼作响,她走得跌跌撞撞,根本没有时间思考。
走过一个幽暗僻静的小巷,小男孩突然在一个岔口三拐两拐不见了。沈欢“喂、喂”地喊了许久都不见回应,这才害怕起来,这个小男孩是谁?他为什么要引自己来这个地方?难道是马志刚又要害自己?不对啊,他现在不是在医院快要死了吗?想到马志刚可能已经变成鬼,她浑身汗毛倒竖,这种黑暗幽闭的环境中太容易让人浮想联翩,进而把自己吓出神经病。
她赶紧去翻手机,却发现出来时心情恍惚居然没有带。她给自己鼓着气,正要转身往回走去,却觉得身后阴风逼人,仿佛有什么不明生物靠进,她双腿抖得像筛子一样,逼着自己转过身去,眼前赫然是一只凶神恶煞,她不能置信地盯着那个东西煞白的脸孔,拖在胸前的血红的舌头,反倒镇定起来。
她恨声说:“我清清白白,从来没害过人,你为什么要来找我!有本事去找那些坏蛋害人精!”每次她在疑似遇鬼的境况下都会用这种心理暗示给自己壮胆,这次却是用吼的。
那不明物体不意她这般勇猛,竟然迟疑了一下,才张牙舞爪地挥动着褴褛腐败的黑衣向她扑来,用嘶哑低沉地声音说:“把东西还给我!把东西还给我!”
她闻到一股酸臭的气味,忍住惊惧和恶心,连连摇头:“我没有!我没拿你的东西!”
腐败的气味越逼越近:“书!书!我的书!”
沈欢已经被逼到了墙根下,退无可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只能双手抱着头作鸵鸟状:“我不知道”
她瑟缩在地下,良久良久,本来预料躲不过的恶鬼上身却没有发生,大着胆子睁开眼一看,眼前空空如也,刚才的一切仿佛不过是幻觉。她顾不上多想,不敢在这个鬼地方久留,用手扶着墙,跌跌撞撞摸回王家。
沈欢刚刚迈进王家大门,还没来得走到西厢房,就见斜刺里窜出一个人影端起一盆冷水劈头盖脸浇了她一身,她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骤然受袭,居然知觉迟钝了许多,半天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维芳已经在着急地给她擦着水痕,小雪对着人影破口大骂,满院子工人一拥而上,生怕错过了看好戏的机会。
沈欢甩甩头,用手抹了把脸,才看清楚用水泼她的人,居然是王劲松!
她盯着眼前的人影虚弱地问:“为了什么?”
“哼!你心知肚明!口是心非的坏女人!”王劲松一副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模样,旁边的高翔则是神色黯然,两个眼睛肿得像桃子一样,显然是受了不小的委屈。
沈欢感觉非常疲累,她没有力气再纠缠这些是是非非,“我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她丢下这么一句就拖沓着步子往西厢房走去。
一旁看热闹的人群顿时发出一阵不满的嘁喳声,太没有看头了!本来以为双方要火拼一场呢,这个沈欢今天怎么看起来这么耸,上次收拾虎子时还蛮带劲的呢!
沈欢一声不吭地回到住处,换下湿衣服,擦擦头发就躺下了,浑身散发着一股清冷失落的情绪。她一动不动的任由小雪和维芳扑在她床头叽叽喳喳地说着,过了一会儿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王劲松和高翔的私情败露了,其实这本来不算什么大事,他们两个人好是众所皆知的事情,人家在一起干什么你尽可以猜测,只要不宣之于口。但这次有人清楚明白地传出来,两个人就在诬陷陈明允偷招标材料的前一天晚上,偷偷摸进村办公所,不知道在里面干了些什么勾当,出来时恨不得赤身祼体,两个人长成一个人的搂搂抱抱,如此如此巴拉巴拉,已经被人疯狂传言,估计人人都暗暗津津乐道!
也有明眼人一针见血地指出,既然陈明允是被诬陷的,招标材料又是同一时间丢失,虽然后来追查到老鼠头上,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猫腻,大家都知道,崔家和王家可是准亲家了,帮着遮掩点什么事儿还不正常总之,一时间,流言蜚语满天飞,言情派、动作派、鸳鸯蝴蝶派、权谋派、宫斗派各种派系纷争而出,一时间流派纷呈,颇有些春秋战国,百家争鸣的姿态。
虽然看热闹看得乐此不疲,沈欢却也明白被流言中伤的滋味,虽然所传这对男女的韵事是事实,但那种脱光了衣服在晴天白日间被人围观议论的滋味也只有想出名想疯了的明星乐意尝试。
沈欢还猜到了谁才是始作俑者,但她相信那个人不会再刻意针对自己,也明白了那个人本是存心报复当事人,可自己却无意间却又一次被那个人构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