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黎明 结局,已完本

尽管鱼儿看似肥美,但铁虎并没有打算买上几条。观望了一番后,铁虎在一个肉摊上买了两斤五花肉。和鲜美的鱼肉比起来,铁虎更愿意去吃一顿饺子。铁虎已经记不清他最后一次吃母亲为他包的饺子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自从加入组织后他其中的一个愿望,就是过年的时候可以陪着母亲包一次饺子。

仅仅用了一支烟的功夫,卖肉的小贩已经帮铁虎将五花肉剁成了饺子馅,然后用荷叶包好交到了铁虎的手中。从小贩的手中接过了五花肉,铁虎没有停留,转身向着集市的中心走去。尽管铁虎看似漫不经心的看着各种各样的年货,其实他对集市上的情况在他从卖肉的摊点返回的途中已经了如指掌。

尽管即将过年,但甘为日寇走狗的汉奸此刻并没有消停,他们依旧如疯狗一般的搜寻着抗日人士,为的就是在日寇面前立功领赏。此刻,那两个汉奸伪装的也是极其的巧妙,他们假扮成了两个卖红薯的小贩。铁虎来到集市上一眼就识破了他们,根据铁虎多年抗战的经验,识破他们两个人并不是什么难事,因为铁虎心里清楚:准备咬人的狗,看人的眼光总是与众不同的。

铁虎根据经验,推测那两个汉奸此刻并没有注意到他。尽管那两个汉奸没有注意到他,但铁虎的心中还是突然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因为他从那两个汉奸的眼中,看出那两个汉奸“守株待兔”一般阴险的冷笑。

铁虎的脑子飞速的转动着,他心里清楚,此刻镇子上他知道的秘密联络点有两处:一处是一家粮油店,另一处是一家在镇子上但并没有在集市上的面粉店。而此刻,离那两个汉奸不足一百米处,就是镇子上其中一个秘密联络点粮油店!铁虎料想那两个汉奸一定是得到了什么风声,才会假扮成卖红薯的小贩在那里守株待兔等候着时机。根据目前的情况,铁虎推测那两个汉奸应该还不知道那处秘密联络点,因为他们只像是在等候着什么人出现,假若知道了那个粮油店就是一处秘密联络点的话,他们早已昂着尾巴采取了行动。

正当铁虎揣测着那两个汉奸的意图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从铁虎的面前闪过。这个身影头戴毡帽,身穿一件褐色的齐膝的风衣。尽管铁虎只看到了那个身影半张脸庞,但他还是差点失声叫出声来。铁虎之所以如此的吃惊,当然是有原因的,因为眼前走过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0547”抗日地下小组第一批被铁虎邀请加入的书生!

书生虽然看起来文质彬彬,但绝非是一个书呆子。而他之所以得名书生,并非是因为他喜欢读书,而只是因为他长得像个书呆子而已。相反,他压根就认识不了几个字!尽管看起来像个书呆子,但书生的头脑却是异常的灵活。正是因为这样,0547地下抗日小组合编入冀鲁豫支队后,组织依旧让书生负责地下秘密联络工作。

虽然此刻看到书生让铁虎既惊喜又意外,但铁虎还是将自己内心的激动强压了下来。因为铁虎清楚,他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任何不明智的举动可能都会让他因此而丧命,甚至给组织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

铁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支烟,若无其事的点燃。当一股浓烈的烟雾朦胧了铁虎的脸颊,铁虎发现那两个汉奸并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甚至都没有注意到离他们愈来愈近的书生。突如其来的状况非但没有让铁虎感到丝毫的放松,反而让铁虎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铁虎的心情犹如闪电过后本该听到一声惊雷,只是,闪电过去了,没有惊雷反而让他愈发的紧张。因为铁虎心里清楚,惊雷迟早是要响的,而响的越迟则愈发的危险。

看着书生愈发的接近那个粮油店,也就是那个秘密联络点,铁虎心中的那种不祥的预感则是愈发的强烈,他开始担心事情或许并没有他想得那个样子那么简单,那两个汉奸或许早就知道了那个秘密联络点,只是等待着书生进去然后一网打尽。想到这里,铁虎的大脑突然间一阵空白,因为假若真的像他分析的那样,接下来的后果他不敢想象!

尽管内心已经紧张到了极点,但铁虎依旧强压着心中的那份焦躁与不安,极力让自己保持平静。铁虎心里清楚,愈是到了危及的关头,愈是需要保持头脑的冷静。果然,铁虎的预料并没有错,书生来到了那个粮油店门口后,警觉的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形,还是故作镇定的进入到了那家粮油店。

而就在书生刚刚进入了那家粮油店,铁虎看到了令他触目惊心的一幕:那两个原本装作若无其事的汉奸在看到书生进入到了那家粮油店以后,立刻露出了阴险的尾巴,其中的一个悄悄的对另一个嘀咕了几句,然后就迅速的走开了。

尽管铁虎没有听到那个汉奸嘀咕的是什么,但这种情况下即便是一个傻子也会明白其中的一个离开肯定是去通知日寇了!情况万分紧急,尽管这种情况铁虎曾经不止一次的经历过,每次也都能够死里逃生,但每次,他并没有可以成功逃脱的把握,每次也都是将自己置之死地而后生。

铁虎故作镇定的用最快的速度向着那家粮油铺走去,为了不让那个依旧在监视着粮油店的汉奸看出什么端倪,在进入粮油铺之前铁虎没有向那个汉奸所在的方位看上一眼。来到了粮油铺门口,铁虎故意没有立刻进去,而是清了清嗓子大声的叫了一句:“喂,掌柜的,有没有上好的芝麻油?!”

“吆。。。客官,刚磨好的上好的芝麻油,您过来瞧一瞧!”

“好类。。。”铁虎说着便迈着轻盈的步伐进入到了那家粮油铺里面。刚刚进入粮油铺,铁虎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柜台前的书生。尽管书生一眼就认出了铁虎,但他并没有和铁虎打招呼,就像他压根就不认识铁虎似的。事实上,书生刚刚在集市上从铁虎的身边经过时一眼就认出了铁虎,只是出于彼此的安全考虑,书生还是故意装作视而不见,就像是铁虎对他的经过视而不见那样。

“这里恐怕已经暴露了,小鬼子一会就会赶到这里,马上转移!”铁虎三两步就走到了书生的身边,压低了声音在他的耳边低声说道。

“我这次来这里也是通知这个消息的!这帮狗娘养的,没想到速度这么快!我本来已经和店铺的掌柜说好了晚上就转移!”书生看了铁虎一眼,眸子里闪现着愤恨以及无奈。尽管能够遇到铁虎让书生又惊又喜,但是书生深知此刻并不是叙旧的时候,迅速转移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只是,想到转移书生的心头不禁一怔,因为转移并非那么容易。为了能够让镇子上的这个联络点更加的掩人耳目,粮油店的掌柜一家子都搬到了这里,所以在这么仓促的时间内转移,难度可想而知。

尽管书生没有说话,但铁虎显然从书生的眸子里看出了他的担忧。这个秘密联络点铁虎曾经不止一次的来过,他当然明白书生的担忧!尽管铁虎深知危险愈发的逼近,但看着眼前这个曾经与他生死与共的兄弟,以及粮油店老板和他的家人,铁虎下了这么一个决心:那就是无论发生什么,今天也要掩护他们安全的转移!

“重要的情报立刻带走,无法带走的立刻销毁!带着掌柜和他的家人从后门走,一定要把他们带到安全的地方!明天早上六点我们在石桥那里汇合,如果那时候没有见到我,帮我把这个带到我的家里!别的话就别多说了,这是命令!”铁虎斩钉截铁的说道,然后将那两斤用荷叶包裹着的饺子馅交到了书生的手里,顺势将书生头上的那顶毡帽摘了下来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刹那间,书生突然如鲠在喉一般,千言万语在脑海里盘旋着,却再也没有说出一个字。因为他明白,这个目光如钢铁一般坚毅的男人,作出的决定还从来没有更改过!

“没想到这件衣服我穿上了也这么合身,干脆就送给我了!”铁虎穿上了书生那件齐膝长的褐色的风衣后,迅速的打量了自己一眼说道。

“你想得美,明天早上一定要给我还回来,不然我可饶不了你!”书生说完转过了身子,眼泪再也忍不住的流了下来。尽管自己刚刚说的只是一句玩笑话,但书生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这句话不是生离,就是死别!

“等等,这个拿着,以防万一!”还未等书生转过身来,铁虎已经三两步来到了他的身后,不容分说将自己腰间插着的那把王八盒子塞入了书生的手中。

“快走!一定要将他们安全转移!”还未等书生转过身来,铁虎就在他的背后推了一把催促道。

看着书生带着粮油店的掌柜匆匆的从后门走过,铁虎的心并没有放回到嗓子眼。眨眼间,偌大的粮油店里只剩下铁虎一个人,他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震动耳膜的声音。铁虎深知此刻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书生以及店铺的掌柜都很重要,多一秒,他们就多一分安全!

尽管铁虎在书生以及店掌柜走出了后门后在后门上了锁,但铁虎认为那依旧不是那么安全。就在铁虎思考着终究该如何给书生他们争取更多的转移时间时,门外突然隐约传来了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而此时,距离书生以及店掌柜他们从后门转移只过了两分钟的时间。铁虎不知道书生他们两分钟可以走出去多远,但他却清楚那绝对不会是一个安全的距离!

虽然铁虎为了书生以及店铺掌柜和他的家人的安全将自己随身携带的那把王八盒子交给了书生,但此刻铁虎身上并非没有了任何的武器。至少,他的口袋里还有一颗带着拉环的手雷!铁虎深知这种从战场上缴获过来的日式手雷的威力,而这颗手雷,就是杨司令员在铁虎临行前交给他让他防身用的。尽管铁虎只是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但从那凌乱的脚步声中铁虎推测此刻正在赶来的鬼子至少有二十人!

想要给书生争取更多的时间,面对数量众多凶残的且手持冲锋枪的鬼子一颗手雷似乎显得有些杯水车薪!铁虎迅速的环顾了一下四周,柜台上的一盏煤油灯不禁让铁虎灵机一动!十几秒后,粮油铺便燃起了火!

看着火势愈发的凶猛起来,铁虎的嘴角突然闪过一丝得意的微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铁虎觉得这是他这辈子放的最明智也是最开心的一把火!熊熊的烈火中,铁虎似乎看到了那个儿时曾在他睡梦中出现的,一个站在夕阳的余晖下,肩膀如山一般宽阔的男人的背影!

愈发清晰而凌乱的脚步声伴着嘈杂的叫喊声再次冲击了铁虎的耳膜,也让他刹那间再次清醒过来!尽管这把火会给书生以及店铺掌柜争取到足够长的时间,但是和鬼子的斗争并没有结束!至少,他目前还不能够束手就擒,还要拼尽自己的最后一丝力气,流淌完自己最后的一滴血去战斗!

想到这里,铁虎迅速的冲出了门去。就在铁虎的第一只教刚刚迈出了店铺的门口,眼睛的余光看到二十多个手持冲锋枪的鬼子此刻离店铺的门口只有不足三十米远的距离!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铁虎想也没想就冲着另一个相反的方向用最快的速度跑开!

“八嘎。。。要西。。。死啦死啦滴!”看到铁虎迅速的跑开了,其中一个领头的鬼子冲着天空开了一枪,然后示意所有的鬼子全力追捕!

听到只是一声枪响,而不是连续的冲锋枪的“哒哒”声,铁虎的心这才从嘴巴里放到了嗓子眼!铁虎一边想一边盘算,鬼子之所以没有冲着他开枪,那么目的肯定只有一个,那就是想要将他给活捉!想到这里,铁虎的嘴角再次闪过一丝鄙视的微笑,一个更加大胆的计划开始在他的脑海里形成。

为了勾起鬼子的兴趣,铁虎并没有跑得太快,只是和鬼子保持着一百米左右的距离。他之所以没有跑那么快的更重要的一个原因,他担心鬼子突然间失去了对他追捕的兴趣,集体冲着他开火,那么他的那个计划便再也没有机会实施。

跑出了镇子,就是一望无际的麦田。追到了麦田里,鬼子的兴趣似乎一下子被提高了,因为在这样空旷的田野里,即便铁虎突然生出了一双翅膀来,今天也休想飞走!

用自己最快的速度一口气跑出去几里地,的确让铁虎有些气喘吁吁。不过他身后的追捕他的鬼子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从他们叽里呱啦的叫喊声中,铁虎可以听出他们满腔的愤恨,似乎想要立刻抓住他将他给生吞活剥了似的。

豆大的汗珠顺着铁虎的脸颊流了下来,但他并没有时间擦上一把。前面的不远处,矗立在刚刚没过脚丫的麦田之中的是一个不足五米高的窑洞。看到了窑洞,铁虎心中不由得一阵的兴奋,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向着窑洞跑去。正在追捕的鬼子似乎看出了铁虎的意图,不过他们非但没有着急加快追赶的脚步,反而慢了下来。在中国,有句土话他们还是明白的:请君入瓮!

眼前是一个专门用来烧瓦的废弃的窑洞,这种窑洞和烧砖的窑洞不同,因为这种窑洞是自成一体的,犹如一个蘑菇一般,地下是一个深三米直径十米的空心圆柱,地上也是一个用砖砌成的空心圆柱,并且地上和地下的部分是连通的。

铁虎想也没想就钻入了窑洞,尽管他深知钻进去凶多吉少,但这次他钻进去,就没有打算可以活着出来!钻入了窑洞,铁虎没有丝毫的停留,此刻,他要赶在日寇进来抓他之前做一件重要的事情。废弃窑洞的顶端,有一个一米见方的不知在何时已经破损了的残洞,让空荡荡的窑洞看起来没有那么的昏暗。铁虎在窑洞里环视了一周,在窑洞的底部看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当铁虎将口袋里的那个手雷塞入了那个洞里,为了防止那颗手雷被轻易的拉扯出来,铁虎迅速的在那颗手雷的周边填塞了一些别的东西。当铁虎确信那颗手雷不会被轻易的拉扯出来后,他迅速的坐在了地上,然后将自己裤带的一端拴在了那颗手雷的拉环上。

做完了这一切,铁虎长长的许了一口气。想到此刻书生以及粮油店的老板及家人应该到了安全的地方,铁虎的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窑洞外鬼子的脚步声以及叽里呱啦的叫喊声愈发的清晰起来,他们的言语,铁虎无法理解。只是,这些已经无关紧要了,因为用不了多久,铁虎将要带他们去一个他们绝对不想去却又不得不去的地方!

当一丝丝冰凉的东西落在了铁虎的手上,铁虎定神一看,才发现那竟然是一片又一片雪花。铁虎的记忆里,这是他第一次发现雪花原来可以这么的美丽,亦或,可以欣赏雪花是多么愉快的一件事情。看着那落在手上转瞬即逝的雪花,铁虎的双眼湿润了,他突然想到了他和他的两个儿子在雪地里堆雪人的情景,以及他的妻子、母亲不时的责备声。尽管,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只是此刻想来,铁虎感觉那些情景似乎就在眼前。。。。。。

刹那间,铁虎突然感觉自己是那么的孤单,尽管他不怕死,也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是,想到组织依旧没有完成的梦想,想到自己的家人,想到那些与他生死与共的兄弟,他的心中还是充满了不舍。只是此刻,纵然他有一万个不舍,他已经没有了回头路!

时间依旧一分一秒的过着,而每一秒,都因为孤单让铁虎觉得是那么的漫长。铁虎预想过他会怎么死去,只是没想到他会是这种死法。想到即便自己死了,也拉着一群鬼子垫背,铁虎的心中不禁再次充满了勇气,手也不自觉的伸入了口袋里。

片刻后,铁虎从口袋里掏出了最后的一支也是唯一的一支烟卷,然后一次性的点燃了三根也是最后的三根火柴。同时用三根火柴点燃一支烟卷,是铁虎抽烟以来觉得自己做得最奢侈的一次。

窑洞外的叽里呱啦的叫嚷声突然停止,随即是一阵急促而愈发清晰的进入窑洞的脚步声,铁虎甚至已经看清如饿狼一般涌入窑洞里的面目狰狞的鬼子。只是,所有的一切他已不再关心,此刻他最在乎的,只是嘴巴上那支还没有抽完的烟卷。想到这里,铁虎忍不住的再次猛抽了一口,透过朦胧的烟雾,铁虎似乎突然看到了五年前他加入组织的一幕,而当时他的入党宣言,此刻似乎依旧徘徊在脑海:我自愿加入中国共产党,遵守党的纪律,服从党的决定,严守党的秘密,对党忠诚,永不叛党。。。。。。

伴随着一阵排山倒海般的轰鸣,铁虎完成了他这辈子的最后一次战斗。只是,他选择的路,从来没有后悔过,因为他坚信,他的信仰,不是将他引向黑暗,引向死亡,而是光明,而是重生。。。。。。

尽管铁虎再也看不到和书生约定的那个黎明,只是,他坚信,组织里的兄弟,一定会实现他的梦想,他的子孙,能够享受某一天开始的每个黎明。。。。。。

2012年11月3日,深秋。北方此时的天气,树叶早已脱落干净。孤零零的树枝在秋风中摇曳着,显得愈发突兀。在一片光秃秃的杨树林里,几只耐不住寂寞的乌鸦在枝头跳跃着,不时发出几声悲鸣。悲鸣声在空旷的原野上回荡着,空气中散发着一种阴森恐怖的气息。杨树林的不远处,有一座不知在何时已经荒废的石桥。而这座废弃的石桥,就是铁虎和书生约定相见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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