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深山里有农家
“起床了,起床了,赶紧的,也不瞅瞅都什么时辰了?好吃懒做的丫头,养活你什么用,跟你那死舅舅一个德行,成天的光吃饭不干活,就知道耍,大的耍钱小的不干活,当我们朱家是啥地主家咋地,还真把自己当成千金小姐了,也不撒泼尿”
林芷涵在朱许氏习惯性的骂声中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刚刚蒙蒙亮的天,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将破旧的被褥往旁边小小的身子上压了压。四月的青山沟,明显还有点儿冷。
林芷涵快速的梳了一下头发就准备出去。
“姐”炕上被子一阵蠕动,一个小小的脑袋拱出来。白嫩的脸蛋,漂亮的凤眼,黑漆漆的眼睛,男孩长的唇红齿白很是招人稀罕。
“沐梓再睡会儿,天还早呢。”林芷涵赶紧把被子压好。弟弟这几日有些着凉,身子不大好。
“嗯。”小小的男孩很是乖巧,声音软软的,“舅妈又在骂人,姐姐小心别挨打。”
“放心,姐姐才不会被她打呢。”少女眼睛里有自信的神采,拍拍男孩,“乖,待会儿吃饭姐姐叫你。”
六岁正是嗜睡的年纪,小男孩点点头,乖乖的又缩回被子。
他们姐弟这间房本就是一个柴房,临时有个旧炕也不暖和。再加上舅妈朱许氏吝啬,烧火也少,这屋子就更冷了。
朱许氏正在院子里梳头,看到林芷涵出来,嘴里仍不忘骂骂咧咧的。
“天杀的朱大壮,自己不能赚钱养活我们母子,还弄来这么一对丧门星姐弟,克死了自己的父母又克死了姥姥、姥爷,现在这是准备克死我们娘们啊天天白吃饭不干活,这日子咋过”
林芷涵撇撇嘴,懒得理会她。这朱许氏跟魔怔似的,大概哪天不骂人除非她哑巴了。
林芷涵端着水盆往上房走去,水缸、厨房都在朱大壮他们住的正房。
“还不快着点儿,死丫头,天天让老娘叫了才起来,磨磨蹭蹭的就想偷懒,当我不知道咋地!”朱许氏骂的兴起,一巴掌拍过去。
却不想林芷涵利落的一跳,轻松的躲了过去。
朱许氏劲使的大了。这一下落空,一个趔趄好悬没摔着。
朱许氏恨的牙根痒痒,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这个死丫头,自从上个月没病死,醒过来之后就变得愈发难对付了。
扶着门框一阵喘气,朱许氏恶狠狠的盯着她。
人家旁人家有个小姑子都是没事儿往娘家倒腾点东西,救济救济娘家的日子。这朱家可好,活着的时候不说帮衬吧,死了还送了两个小崽子过来。当他们朱家是开善堂的咋地。
朱许氏越想越生气。
“好你个死丫头,还敢躲,我看你往哪躲。”拎起烧火棍,朱许氏就追了上去。
别看林芷涵长的跟豆芽菜似的瘦瘦弱弱的,身体却灵活异常,东躲西藏的就是不让她抓到。
朱许氏累的气喘吁吁,却连她身都没挨到,只好停下来。
林芷涵得意的翘起下巴,进厨房舀水洗脸。她到这个家里已经一个月了,早就习惯了朱许氏的这幅嘴脸。别看他们姐弟是寄人篱下,可想打他们,门都没有。至于骂人有时候林芷涵真想把朱许氏那张嘴缝起来,不过想想有点儿不切实际,那就算了。反正骂人也不能掉块肉,而且她也从不觉得朱许氏骂的人是她。
朱家的活计几乎都是她做了,就连六岁的弟弟林沐梓都要跟着做些简单家务。反观朱家那对姐弟,那才是真正好吃懒做的家伙。
洗完脸,林芷涵把水倒在院子里。
“死丫头,磨磨蹭蹭的,当自己是啥千金小姐咋地,还不出去捡柴去。”朱许氏的大嗓门在早晨尤其有煽动力。
“娘,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一个干“珠圆玉润”的小丫头扶着门框,闭目合眼的嚷嚷,那嗓门一点儿不比朱许氏差。让林芷涵再一次见识到——有其母必有其女的绝世名言。
“死丫头,咋跟老娘说话呢?”轮到自家闺女,朱许氏虽然重男轻女,可这态度也比对待林芷涵温柔多了。“吃饭还早着呢,鲜花你回屋去睡。”
朱鲜花哼了一声,“娘你可别嚷嚷了,我这还长身体呢,这睡不好觉咋长的漂亮?”
林芷涵看着朱鲜花那一脸的斑点,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句话:这是痦子上长了一张脸吧!
朱鲜花,还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猪粪上了,哈
“死丫头,没大没小的,长的漂亮那也不是靠睡觉的。”朱许氏仍然骂骂咧咧的。
就听到房间里一声咆哮,“娘,你再嚷嚷我睡不着了。”
朱许氏脖子一梗,像是被人卡住了脖子似的。下一刻林芷涵再次见识了一次“变脸”的戏码。
“哎呦娘的大宝贝啊,你睡你睡,娘不吵你了。”
门边一个八岁的男孩,胖乎乎的跟个肉滚似的,正用一种不耐烦的目光盯着朱许氏。
“你再嚷嚷我就离家出走。”朱大宝瓮声瓮气的道。
“大宝你这咋说话呢。”朱许氏当即不爱听了,“你离家出走去谁家,还有谁像娘这么对你好。”
朱大宝嗤之以鼻,得意的道:“我去城里跟地主当儿子去。”
朱许氏:
林芷涵冷笑,这可真是一家子奇葩。
拎着绳子往大青山走,林芷涵情绪没有一点儿波动。反正她不是原来的林芷涵,这些都是外人,她也没什么好伤心的。
这个朱家,如果说还有人有一点儿良知,那就是那个喜欢赌钱的舅舅了。
可惜了妻管严的男人到了啥时候都无法挺胸抬头在家做主。
林芷涵出了院子,往东面的大青山走去。
“芷涵又这么早啊,这是捡柴禾去啊。”路上遇到村里的婶子,热情的招呼。
“是啊花婶子。”林芷涵一改之前的冷淡,笑眯眯的道:“婶子这么早就去洗衣裳啊。”
“岁数大了,睡不着,早点儿起来干活。”花婶子抱着一个木盆,显然是去河边的。
“现在河水冷,花婶子烧点儿热水在家洗衣裳吧。”林芷涵看了看自己生了冻疮的手,好心提醒道。
“哎,家里柴火不够,我家你大叔还把腿摔了,省着点儿用吧。”
告别了花婶子,林芷涵快速往山上去。她得赶紧捡柴火去,不然回去晚了朱许氏骂人是轻的,再罚他们姐弟不许吃饭就惨了。
弟弟沐梓才六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给饿坏了。
大青山是一片连绵的山脉,林芷涵他们这个村子就生活在大青山脚下。也是巧了,他们村子就叫做青山沟。
四月的青山沟,大地刚刚有一些绿色。
清晨的大青山笼罩在雾气中,朦朦胧胧的像是仙境一般,可惜此时的林芷涵根本没有心情欣赏。
捡了那些干的枯枝,林芷涵在山坡上忙活着。
四月的大青山还有点儿冷,特别是早上这会儿阴、阳交替的时刻。
林芷涵却忙活的满头细细的汗珠。
捡了一小堆柴火,林芷涵微微蹙眉。这山边越来越难捡柴火了,过了冬,家家柴火都少,偏偏现在天气还冷。
林芷涵犹豫着要不要往深山里去的时候,就听到一个满是惊喜的声音。
“呀,芷涵,是你!”
林芷涵听到声音熟悉,笑着回头。
“石头哥。”
来人十六七岁,长的特别结实。尤其是黑黝黝的皮肤,还有那小山一样的柴火,一看就知道这也是个勤快的人。
少年有些腼腆,看到林芷涵冲他笑,脸蛋微微泛红。好在他皮肤黑,也看不出来。
“芷涵在捡柴火啊。”石头咧着嘴憨厚的笑笑,嘭的一下放下小山一样的柴火,直接拿出一捆大的。“我进了深山,捡的多,芷涵你拿回去用。”
“石头哥这可不行。”林芷涵赶紧拒绝,“你家里也要用,再说我这都捡了不少了,再捡一些也就够了。”石头哥一个人生活在村里,平日里对他们姐弟帮助很多,林芷涵不想老占人家便宜。
“给你你就拿着。”石头却没想那么多,一弯腰又把那小山一样的柴火背上,猫着腰道:“赶紧回去吧,不然晚了你舅妈又要骂人了。”
林芷涵想到病了的弟弟,轻轻点点头。“谢谢你石头哥。”石头也是个可怜人,自己的日子都难过,还想着帮他们。林芷涵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一句“谢谢”太轻了。
石头嘿嘿傻笑,轻声道:“谢啥,都是一个屯子里住着。”说完就走。
林芷涵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走远,石头却突然回头,神秘兮兮的道:“吃完饭去我家,记得带上沐梓。”也不等林芷涵答应就大步离开了。那小山一样的柴火压在他并不宽阔的背上,看起来竟然轻飘飘的。
林芷涵紧紧抿着嘴,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石头本名石青山,说起来他也是村里的一个特例。
十二岁的头上父亲当兵死了,母亲受打击最终也郁郁而终。偏偏他爷爷奶奶最喜欢他父亲,同一年奶奶也没了。最后石头跟爷爷一起生活。
爷爷在三年前也走了,扔下了当时十四岁的石头。
村里人都说,石头是个命硬的,谁跟他近克谁。现在别说村里普通人,就是他伯父叔叔也不跟他来往了。十七岁的小子,在旁的人家早就娶妻生子,石头却孤零零一个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林芷涵想着热心肠的石头,暗自叹了口气。
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地上两捆柴禾,一捆大的一捆小的。
林芷涵没再客气,背起两捆柴禾往山下走。
骨气不能当饭吃,前世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杀手,自从一次任务失败到了这个异世之后她就告诉自己,活着,无论怎样艰辛都要活下去。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瘦弱的身影小小的,却看起来那样的倔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