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出行
正像谢安说的那样,他走后不久,灵宝经常在夜里做同一个梦,梦里有只彩凤,一个圆滚滚胖乎乎的东西和一座寺庙。彩凤羽毛艳丽姿态优美,尤其是它的那双凤目特别惹人注目。对那个圆滚滚胖乎乎的东西,灵宝努力想看清对方是什么,但梦境却变幻到了别处。变幻了的梦境是一处秀丽的山谷,谷中掩映着一座红墙黛脊的寺院,院中有座高大的阁楼,靠近寺院的大门见匾额上写着灵什么寺。灵宝醒来沉思,以他的灵慧认定这是佛陀菩萨给他的启示,猜想佛陀菩萨让他去的大概是一座寺院。可天下的寺院多了,这座寺院应该和那只彩凤以及那个胖乎乎圆滚滚的东西有关,从梦境中的太阳看,寺院在吉祥村的南面,而南面是通往都城建康的方向。
知道自己该出行了,这天早上,灵宝正要跟家人说出他的决定,一阵迎亲的鼓乐传来。灵宝问小蝶是谁家的女子出嫁,小蝶说是村里一个叫水仙的女孩,小蝶是柳叶出嫁后替代她的跟班丫头。“什么,水仙!”灵宝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给扎了一下,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秀美的身影。在吉祥村,除了他娘文玉,水仙差不多是村里样貌最好的女子,灵宝对她一直有种特殊的印记。没犹豫,灵宝从家里拿了两个银饼共计一百两,让小蝶用红绸子包好亲自交到水仙的手上,就说是江家送她的嫁礼。几天后水仙回门到江家答谢,才知道灵宝公子原来没死,不过那时灵宝已经出行,当然这是后话。
灵宝的决定遭到多数家人的反对。爷爷和奶奶认为灵宝的年纪还小,出门怕有什么闪失;文玉说父母在不远游,何况灵宝还有爷爷奶奶在堂上,再有就是灵宝和她表妹的亲事也该提到日程;只有江成说灵宝十五不小了,他现在出去游历,正好过几年回来成亲。借着他爹的话灵宝侃侃道:好男儿应该志在四方,不应该丧志在家里。自古英雄出少年,不出去经历一下风雨,又怎能见得了彩虹?至于他和表妹的亲事,他的年纪还小,过几年再娶也不迟。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寸许长的木符,上面刻着谁也看不懂的符文,向家人托出一个他隐藏了三年的秘密:三年前他被古樟树灵拽到地下,古樟树灵张合着它那黑洞的大嘴给了他这个木符,说在灵宝有难的时候,只要触摸上面的符文呼唤它的名字即可。听灵宝如是说,他的爷爷奶奶这才答应,文玉也不再反对,只说在出行前,让灵宝先把他和他表妹的亲事应下来。
出行的行囊很简单,就是一些书籍和几身换洗衣裳,其他就是路上所需的盘缠——江仁给孙儿拿上了足够的盘缠。除此之外,灵宝随手携带的是他那支心爱的紫竹萧,看着好不潇洒。
正是酷暑难当的季节。灵宝出门的第一站是石桥镇,文玉的娘家就在这个镇上。石桥镇是一个典型的江南小镇,河道交织,石桥众多,街岸上的树木成荫。灵宝小的时候文玉带他回过几次娘家,后来跟谢安读书再没来过,依照“文记茶庄”的幌子灵宝到了外公外婆家。灵宝在东套院读书的事没瞒着文家,但三年来灵宝也不曾跟文家的人见面,当出脱得身形挺拔、英容俊美的灵宝出现在文家人的面前时,文家人个个喜不自胜。“啧啧,看我这外孙长的,哪个能比,天生的贵人相!”文玉的爹娘打量起外孙没完,那情景就像在品相一匹不错的骡马。文玉的哥哥叫文华,一直跟父母住没分家,灵宝的妗娘端详会儿未来的女婿,一边朝外走一边喊:“娇儿,娇儿,你表哥来了,快出来相见。”不久,一个清丽妩媚的少女含羞进来。
对表妹灵宝并不陌生。在他七八岁的时候,一天,文玉的爹娘来了,来的还有他们的孙女,也就是文玉哥嫂的女儿娇儿。自打江成和文玉成了亲,江家和文家往来不断,双方都认为自己找了门好亲家。文玉的爹娘在听说了灵宝出世前的灵异,又看外孙长得超常,认定这个外孙长大后会成为一个大富大贵之人。文玉爹娘跟文玉的哥嫂一商量,就想把自己的孙女娇儿以后许给自己的外孙灵宝为妻,来上个亲上加亲。文玉的哥嫂没异议,于是文玉爹娘便带着孙女一起到了江家,看看江家是什么态度。
江仁见亲家来了十分高兴,吩咐下人杀鸡宰鹅热情款待。说话间文玉爹讲明了来意,江仁听后表示赞成,打趣说文家的女子都愿嫁到江家,既是江家的荣幸也是江、文两家有缘。对侄女以后给自己做儿媳文玉更是乐意,一手拉着侄女,一手拉着灵宝问:“儿子,你喜欢表妹吗?让她以后给你当媳妇,好吗?”灵宝虽聪慧但还不知道媳妇的涵义,问他娘媳妇是干啥的?文玉被问住了,最后道:“这媳妇嘛,就是以后给你洗衣做饭,同时也是管着你的人。你看看你,整天登高爬梯的没有一点老实气,没一个人管可怎么行?”灵宝一听不干了,管我,那怎么行,连爷爷奶奶都不管我,却让这个小丫头子来管我。不行,不行,我不愿意。灵宝的小脑袋直晃:“娘,我不喜欢这个表妹,也不想让她给我做媳妇。”灵宝的话把大家逗笑了,文玉娘怪女儿,说这么小的孩子,你问他这个干啥,这事还早着呢。文玉朝她娘笑笑,让灵宝带着表妹到外面去玩。时间不大,就听娇儿发出惊恐的喊声,接着是大哭,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赶紧出来。
原来,灵宝对他娘说这个小表妹以后要给他当媳妇,而且还得管着他,心里老大不愿,认为那样以后自己就没了自由。望着眼前这个像跟屁虫一样的表妹灵宝心说不行,我得想个法子吓吓她,让她以后不给自己做媳妇。灵宝从树上捉了条大虫子对娇儿道:“妹妹,我这有一个好东西,你要吗?”娇儿说要,接过后当即吓得尖叫,小便顺着裤管直往下落。看侄女被吓成这样文玉气坏了,也不管公爹乐不乐意,拽过灵宝就给了他几下,灵宝还是第一次挨打,也大哭起来。经过这么一闹两家联姻之事搞得不欢而散,事情暂时被搁下,说等两个孩子长大后再说。
娇儿比灵宝小一岁现年十四,已发育的身体凸凹有致,虽说还不谙男女之事,但知道眼前这个飘逸挺拔的表哥是她未来的夫婿,有了这层关系,娇儿见了灵宝多少有些羞涩。灵宝的上门让文家热闹起来,喜庆起来,文家摆下盛宴招待外甥这位贵客。娇儿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听说到外地收茶去了,除此之外文家的人都在。灵宝在文家只待了三天就上路,这三天还是文家极力挽留,娇儿一脸的不舍,灵宝勉强留下的。不知为啥,冥冥中,灵宝感觉他和表妹没有任何的情缘。走出去很远,看外公一家还在那儿招手,灵宝挥了挥手,带着一丝伤感走了。
半日后,灵宝到了紫金山麓。紫金山又名钟山,是建康地区的群山之首,这里气候湿润,植物丰富。远望紫金山,莽如巨龙,云雾缭绕,气象万千。灵宝正极目远眺,忽然,他发现湛蓝的天空有只大雕在盘旋,只见它盘旋来盘旋去,久久不肯离去。灵宝暗忖:咦,这只大雕不会是盯上了公子我吧?听大人们讲,这山里的大雕极为凶悍,有时对人也敢攻击。灵宝的猜测似乎得到印证,就见那只大雕羽翼一抖俯冲下来,来的方向正是灵宝停驻的地方。
大雕越飞越低,也越飞越近,灵宝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准备迎击。然而,大雕的目标并不是灵宝而是他前面的一处草地,在它即将落地的那一刻,草丛里突然窜起一条白蛇,在大雕的腿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大雕很敏捷,锋利的尖喙顺势一啄,白蛇的身子被划开了一道口子,殷红的鲜血淌了出来。白蛇被啄了一口力不能支,亡命朝着灵宝的这个方向爬来,到了灵宝跟前,不知道是吓晕了还是想寻求灵宝的庇护,卧在他的脚下不动了。细看白蛇,见它通体玉白,身上的鳞片细密光滑,一对黑眼睛就像是镶嵌在白玉上的黑宝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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