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幻影
时间不长,一个男下人提着竹笼子进来,里面还装着昨天的那三只猴子。宋武一见大怒,喝问到底是怎么回事,男下人说昨天的那个男下人并没将这几只猴子放生,而是拿回家准备过后卖掉,并说那个男下人现在就在门外候着。宋文气得脸色煞白,问灵宝想怎么处置此人,灵宝暗叹世人的残忍和贪婪,让将此人痛责一顿逐出去不用,宋武奔了出去,接着传来被打的惨叫。
那几只猴子一见灵宝吱吱乱叫,样子显得十分快活。灵宝抄起桌上的瓜果递了过去,猴子们显然饿了,抓起瓜果风卷残云,一边吃一边向灵宝扮鬼脸。灵宝让把这几只猴子暂且留在宋家,待明日走时他带到野外去放生,宋文问灵宝干嘛要走得那么急,灵宝说不急不行,他要赶去九子山见地藏菩萨。宋文误会了,说建康附近的寺院随处可见,何必要绕道到九子山去。灵宝笑了,说他去九子山要见的是真菩萨,不是寺院里的泥胎神像。
宋文大惊,最后托出一盘金银,说江公子是他们宋氏一门的恩人,他无以为报,只好拿出这些金银来略表寸心。灵宝说宋文的心意他领了,但是这金银他不能收,胖虎在一边急道:“哥啊,人家给你金银干嘛不要,你还打不打算买车了,你真想让咱们,不,你真想让我姐一直走到九子山去?”宋文问灵宝买车做什么,灵宝就把此去九子山路途遥远,他姐是一女子行走不便,因此想在吴镇买一辆马车的想法跟宋文说了。宋文说这不是什么难事,马车他家有,让灵宝他们只管赶去一辆就是。灵宝依旧推辞,宋文说他虽没福分去见地藏菩萨,但他可以捐助去见地藏菩萨的人,这样也算是积了一件功德。看宋文一片赤诚,胖虎在一旁急得面红耳赤就像笼子里的那些猴子,灵宝接受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灵宝他们启程。
跟宋氏一家人别过,灵宝他们卷起车帘,让里面通风凉快,同时载上三人的行囊以及盛有猴子的那个竹笼,出镇朝西南方向前行。有车的感觉就是好,可以免去先前的徒步之劳,凤霞坐在厢里,灵宝和胖虎各坐在两边的车辕,车由胖虎赶着。之所以让胖虎赶车,是灵宝不想把这场功德化来的收获据为己有,对胖虎赞道:“兄弟,要不是你贪心过重,咱们上哪儿有这么好的马车?虽然人家是真心相送,可你哥哥我这个人面薄”胖虎顿感自己是一有功之臣,把鞭子举得高高的,驱赶拉车的大白马撒着欢地跑。
凤霞可不是胖虎,对弟弟给个高帽就戴,顺着梯子就爬的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儿粉面挂不住,问灵宝干嘛老是捉弄她弟弟?见什么都瞒不过凤霞姐的眼睛,灵宝强辩道:“姐,我怎么捉弄胖虎了?胖虎是我兄弟,我们虽然不是一母同胞,可我对他比亲兄弟还亲。要不,我怎么会把皇帝的女儿让给他娶?”凤霞用手指刮着她的面皮:“江灵宝,你的脸皮可真厚,你把皇帝的女儿当成啥了,让你这么让来让去的?”
灵宝说他的脸皮怎么厚了,问皇帝请他做官是不是真的?凤霞说是真的又能怎样。灵宝大言不惭起来,说他这次要是不推辞,那他现在已经是朝廷里的官了。不止如此,说不定皇帝还会招他为驸马,但他和胖虎已经约定,那公主只能由胖虎来娶,谁让胖虎是他弟弟来呢。这样一来,胖虎和公主现在说不定已经成亲,到了明年这个时候,咱娘就能抱上孙子。灵宝这旁说得煞有其事,那边胖虎听得心灼,心思全不在赶车上,好悬没把车给赶到沟去。
“吁——”胖虎忽然把车停了下来。
灵宝问怎么了,胖虎说他们现在最好就回去,要不那皇帝的女儿就该嫁了别人!哦,胖虎原来担心的是这个。灵宝说兄弟你多虑了,那皇帝的女人多过羊群,生下的女儿不比那猪羔子少,随便拎出一个来就能配你。胖虎这才放心继续赶车。他们的话一句不拉传进凤霞的耳朵,凤霞的脑子直犯晕,心说先前还要把皇帝的女儿许配给她弟弟,怎么说着说着变成了猪羔子。不过有一点凤霞认识到了,就是幸亏她这趟跟来了,不然胖虎还不得被灵宝耍弄死。
马车行进的速度就是比步行快,没多久,灵宝他们就从吴镇驶出十几里。看道路两边林木茂盛,人烟稀少,灵宝认为正是放生猴子的理想场地。让胖虎把马车停下,灵宝拎着竹笼进了树林,笼口打开三只猴子钻了出来。重获自由的母猴朝灵宝吱吱叫了几声,一只小猴调皮地爬上灵宝的肩头,灵宝喜爱道:“去吧,去吧,以后可别让人再给逮住了。”母猴率先朝林子里跑去,两只小猴紧跟其后,三蹦两跳没了踪影。
放生完猴子继续赶路,一天之后,他们进入到丹阳郡的地界。
这天下午,天空突然下起暴雨,灵宝他们无法前行,进到一片高大的树木下避雨。灵宝三人把两片油布搭在马车的厢顶上防雨,另一片披在大白马的身上,三人进到车厢里休息。电闪雷鸣,暴雨中夹着狂风,吹打着树木猛烈地摇曳,看上去犹如海上的惊涛骇浪。凝视着暴雨灵宝自语,说这雨下的好,下过之后天就不那么热了。
胖虎想起什么,问灵宝那天是不是真的看到成了龙的宋河,灵宝说是真的而且宋河还朝他点头。“哥,你太厉害了,我看你越来越不像是人了。”胖虎不知怎么恭维好了。“挨骂”归“挨骂”,灵宝还得解释,说他的确能看到和听到一些别人看听不到的东西,因为他老师给他开了天耳和天目,胖虎问灵宝的老师是怎么做的,让灵宝也给他试试。见胖虎认真,不忍拂了他的一片“痴”诚,灵宝按谢安当年的手法如法炮制,在胖虎的胖脑袋上按了几下。“哎呀,麻!痒!哥啊,你这手指头也太灵了!”胖虎大呼小叫,颇像一个已经受了大仙点化的信徒,回头招呼他姐:“姐,我的眼睛清亮多了,要不你也过来试试!”凤霞没好眼瞪了他一下,怪胖虎缺心眼,竟让别人来摸自己的姐姐。
暴雨下了一顿饭的功夫才停。灵宝他们转上大道,发现周围的景象跟先前不同,好像根本就没下过雨——尽管脚底下泥泞,也不是现在的季节,像是春天的,时间也不是刚才的下午而是上午,因为太阳悬挂在东南方。正纳闷,见前方跌跌撞撞过来两个人,这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二十岁左右,一副读书人的模样;女的十七八岁的年纪,像是一有钱人家的小姐。两人互相搀扶负着包裹,从他们慌张的样子看,颇像一对私奔外逃的情侣。这两个年轻男女越来越近,边走边说着什么,可是声息皆无——按理这个距离灵宝他们能够听到。
突然,在他们的身后,几匹快马无声地驰来,马上坐着几个差役打扮的人。这两个男女显然听到了,当即就像是吓掉了魂儿,连滚带爬地往前跑。胖虎把车停住,哪知这两个男女跑到跟前如入无人之境,像影子一样从马车和他们的身体中穿过。正惊异未定,就见那几匹快马也像影子般的穿行过去,伴随其后的是阵阵扬尘,不过这扬尘既不迷眼也不呛人。待回头,见那几个差役片刻间追上那两个年轻男女,勒住缰绳下马,如老鹰拿雀般把那两个男女捆住,往马背上一扔,翻身上马照原路返回。
胖虎差点吓尿裤子,连连说有鬼。凤霞仍是抓住灵宝的一条胳膊,问灵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灵宝说他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景。正当三人惊怪,周围的景象又回到原来,还是暴雨后的泥泞,当下的季节以及午后的太阳。胖虎说原来是幻觉,灵宝说不是幻觉是幻影,凤霞问什么是幻影,灵宝说幻影就是以前真实发生过的事,由于特定的原因被映像出来。
想不出其中的所以,三人接着赶路。
由于这场暴雨的耽搁,加上道路泥泞,灵宝他们现在的位置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要想赶到丹阳城里就得贪晚。距离丹阳城还有一段的时候,天完全黑了下来。
胖虎正赶车前行,见前面有个晃动的身影,走近一看,是一女子在拦路喊停。该女子三十几岁的年龄,眼窝发青,嘴唇发白,一头黑漆漆的散发几乎遮挡住她的面容,露出的地方说明她很有几分姿色。女子也要去丹阳城,问胖虎他们能不能载她一程,胖虎连连说行。灵宝见后惊讶,但情况不容他多想,进到厢里让出他坐着的那侧车辕。凤霞问胖虎在跟谁说话,灵宝回答是一请求捎脚的妇人,说着拉过一个包裹当枕头,横挡在车厢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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