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学圻这几天去杜塞尔多夫开年会了。见不到老板并不代表工作轻松,既定的工作量和临时的流程让她每天上班不可能有轻松两个字,朱墨关上计算机,照例回忆了一下今天干的活:早上8点参加内部分析师的简报,简报后是工作人员的提问和讨论,除了有专门的工作人员将每次重点内容记录以备以后培训和其他用途以外,朱墨还需要结合分析师做一份专门给沈学圻看的纪要。接着,她一天内会抽时间跟沈学圻的特助参加两个至少中层以上需要接待的会议,整理重点内容,向沈学圻汇报。
一天到晚会有很多人找沈学圻,客户,高官,熟人,朋友,朱墨得辨别出哪些人沈学圻愿意见,不愿意见,愿意应酬,不愿意应酬。有时客人进门前,只要沈学圻一个眼色她就得辨别出这人十分钟内要进去赶的,要做诚惶诚恐状:沈先生,二十分钟有个会议需要您参加。沈学圻会皱皱眉,我稍后就来。让客人懂得自行撤离。若碰到重要客人,朱墨得挡在沈学圻门口对来人说:“沈先生有重要会议,大概还要一个小时,若您真的有事,先拨我的电话吧。”
贴身女太监啊!
瑞普的餐厅非常的丰盛,足可媲美x为的食堂,从汉堡、墨西哥玉米卷,到中东烤肉日本寿司,应有尽有,前几天,包泽坤还跟成都分公司交换了两个川菜厨师,连水煮鱼、毛血旺和口水鸡都能觅到踪迹,员工大呼过瘾。不过朱墨被繁忙的工作压的胃口差,倒也省了刻意节食减肥的心思。
她把手头事情整理妥当,关机关灯,总算可以回家喽,她在心底轻呼一声。
吴子恒发了张自拍照过来,是上次朱墨托他的同事江晓白带去德国的一条围巾,朱墨熬了几个晚上,一针一线织的,虽然这个时代哪里都可以买到又漂亮又好看的围巾,但是作为老夫老妻,她还是花了不少心思的。吴子恒围着围巾,坐在柏林街头的一个餐馆吃饭,餐盘里有面包和一大块的肉,对面似乎有伴儿一起。他把长长的深灰色围巾兜了两圈在脖子上,笑容轻松自得,看上去在那边日子过的不错。
朱墨微信:都好吧?
吴子恒:还行,就是书读的挺苦的。好像又回到大学时代没日没夜考试那阵子。
朱墨:柏林看着很冷啊。
吴子恒:比国内低10度不止,幸好有你的围巾,温暖爱心牌。么
朱墨:回来升职加薪吗?
吴子恒:不一定,但是机会总比现在多,我得好好拍拍老板马屁。
又回了一句:彤彤怎么样?
朱墨:挺好的,就是我太忙了,过段时间幼儿园要放假了,我都不知道寒假怎么办。
吴子恒:带去富阳老家呗,让我妈带几天。
中间有同事小欣插播微信:朱秘书,明晚行政部有聚会,事不过三哦,一定要来。
朱墨:我先请示一下保姆,明天回你哦。
小欣回了个扫兴加鄙视的表情包。
朱墨收起手机和包,出了公司大门,放眼望去已经是灯火通明,这里是cbd,汇聚着全球诸多知名企业。经济、金融、商业高度集中,有最好的写字楼,也有最好的商务酒店和娱乐中心。朱墨前几日给彤彤买了一只电话手表,这不,一超过7点,小家伙的电话就会准时响起,“妈妈你在哪里啦。”
“快到地铁口了,你跟阿姨先吃饭哦。”
“嗯,妈妈早点回来哦。”
“好的宝贝。”
公司楼下有一家透亮奢华的cafe,叫黑天鹅咖啡馆。她下班的时候都会经过,偶尔会去逛一下,但是嫌贵并不买东西,里面的糕点造型精美,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她转头看了几眼,正打算离开,不想隔着玻璃窗,有人向她招手,示意她进来。
她愣了一下,原来是沈学圻的女友孙舒文。
孙舒文是刻意在这里等朱墨的,朱墨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孙小姐,您找我?”
“是啊。”
“那您怎么不打个电话给我?我好早点下来。”
“反正无事,你们工作那么忙,我就在这里等好了。”
孙舒文等朱墨坐下,按了下服务铃,服务员立刻端了两杯咖啡和一些甜点。孙舒文:“朱秘书,打搅你回家了,先吃点蛋糕垫垫肚子。”
朱墨心里嘀咕,这算什么意思?沈先生不在国内折腾她,换了女朋友来找她麻烦?“没事,请问孙小姐找我什么事?”
“嗯说来挺不好意思的。”孙舒文微微笑,又有点欲言又止的吞吞吐吐:“我只是想请朱秘书帮个忙。”
“孙小姐,您说。”
“是这样的,因为我跟学圻交往也很久了,两家人最近都在催婚,学圻对订婚结婚是没意见啦,只是我还是没底,朱秘书你是知道的,学圻身份摆在那里,喜欢他的女人很多。我觉得冒昧至极,但是又不得不问,朱秘书你能不能帮我把把关,学圻最近是否有走的特别近的女人?”
啊朱墨恍然大悟,这话换过来说就是:我和沈学圻要订婚了,门当户对,男才女貌,但是老公太有钱了我怕外面有妖艳贱货倒贴不止穷追不休,你作为他的贴身秘书,帮我把个关,但凡有女人倒贴的告诉我,我非虐的她满地找牙不可。
朱墨尴尬了。
孙舒文从包里拿了一个精美的暗红色盒子,放在桌上推给朱墨:“我们工作室有个新进的设计师帮一个珠宝牌子做的,我觉得肯定适合你。”
朱墨悄悄地把盒子推回给孙舒文,“孙小姐,您见外了。”
孙舒文又把盒子推了回去,是不容拒绝的口气:“我先走了,你知道我电话的,有消息就通知我。”
“你不用再说了,我还有事情。先走。”孙舒文也不再让朱墨有开口的机会,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孙舒文一直以来都是个强势的女人,首先她是个高官的女儿,从小耳濡目染各种勾心斗角,各种套路,向来目标明确,事业如此,对男人亦如此;其次她有自己做的不错的事业,锦衣玉食被人捧着长大的,接受过高等教育,有艺术鉴赏能力,且因为打理一个大的画廊,行政和沟通能力也相当不错。所以她有自信自傲的资本。她对沈学圻是真心的,女人的直觉挺可怕的,车祸过后,沈学圻明显对她不那么上心了,她隐隐不安。可是自己选的这么个男人是强悍的,从不受女人掌控的,她觉得他在她面前,若隐若现,飘忽不定。
找他秘书探听点消息是下下策,但是她觉得这个唯唯诺诺、战战兢兢的秘书说不定会被她的话给唬住,帮她探点有的没有的消息。她说自己和沈学圻要结婚了,她是她未来的老板娘,她说自己是高官之女顶级白富美,两家联姻是家族利益,她想,再退一步,什么消息都没得到,这个已婚的秘书小姐也不会在沈学圻面前给她抹黑。
朱墨呆呆的看着孙舒文离去的背影,又看着桌子上的酒红色盒子,打开一看,是一对钻石耳钉,躺在丝绒盒子里熠熠生辉,里面还附了一张真钻的4c证书。价格不菲,看来是下了本钱来的。
朱墨叹了口气,将盒子收进包包,该怎么处理还真是麻烦事。
这天晚上回到家已经快9点了,彤彤看见妈妈这么迟回来,嘟着嘴发脾气了,“妈妈我都要睡了,你还没给我讲故事呢。”
朱墨“妈妈饿死了,让我先去吃口饭呗。宝贝你去刷牙,躺床上等我。”
刘阿姨过来喊她:“彤彤妈,电饭锅里的饭还热着,还有点剩菜,微波炉热一下。”又对彤彤说,“刷牙去,你妈等会就过来。”
朱墨匆忙扒了两口,一会儿就把饭给吃好了。看见女儿渴望的眼光,翻开绘本,给她讲起女巫温妮的故事,说到最后的咒语“阿布拉卡达布拉!”女巫温妮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海盗,把威尔伯变成了一只绿色的鹦鹉,把晚会上所有的人都变成了海盗乘船出海去寻宝去!彤彤听得入迷,一本讲好了闹着还要再来一本。
朱墨:“睡啦,都九点多了,明天起不来哦。”
半夜两点,彤彤突然起来说口渴,摸到朱墨的房间,朱墨打开灯一看,小孩满脸通红,朱墨心里咯噔一声,拿了体温计一量已经三十九了,小孩子发烧到也是常有的事情,朱墨并不太焦虑,只是问:“喉咙痛不痛?”
彤彤点点头,“痛。”看来是老毛病。
朱墨拿了手机电筒照进孩子喉咙,红红大一片,想是炎症感染引起的烧灼,泡了清开灵,又给她喂了六毫升美林,贴了个冰冰贴,便让彤彤睡自己身边了。
半夜小家伙折腾的很,不停的踢着被子,药吃了之后又开始冒汗,朱墨拿温毛巾给她擦身体,帮她物理降温,让她舒服点,到了早上六点多,才算沉沉睡去。
朱墨算是一夜未眠,拿耳温枪量了量彤彤耳道,体温已经褪去回复正常,想来只是上火引起的。于是便跟幼儿园老师请假,让刘阿姨在家好好照看彤彤,自己先去公司上班。吩咐阿姨给孩子吃清开灵,多喝水,万一体温再上来,打电话给我,我回来带她去医院。
刘阿姨说:“好,你放心去上班。”
早上的二十二楼,不见沈学圻的踪影,她心里犯嘀咕,不是说昨晚就回来了吗?她发了个微信给沈学圻:沈先生,有好几封文件需要您签字,我已经放您桌上并做了记号了,您回来记得签。
沈学圻那边没理她。
朱墨觉得自己的眼皮有千斤重,可是还有好多事情没做啊,于是去茶水间帮自己也冲了一杯咖啡提提神。咖啡机里出来的是意式浓缩,一小杯黑乎乎的,她遍寻牛奶和糖不见,无奈的咬咬牙,一口闷了这杯苦药。咳咳咳,真难喝。
一回头,看到了沈学圻在茶水间倒水。她一怔:“沈先生,您回来了?”
“嗯。”他端着杯子,“到我办公室来,材料我签好了,你拿回去。”
朱墨于是放下杯子,跟在他后面拿材料干活去。
沈学圻不在的时候,堆了好多文件,有些资料厚重的离谱,像砖头一样。他将文件一股脑的全都叠成一堆,扔开笔,说,“都好了,你拿走吧。”
朱墨吃力的抱起整堆的文件,正欲离开,忽然觉得手不听使唤,一堆的文件从她怀里尽数滑下,掉了一地。她苍白着脸,连忙俯下身去捡,却发现心跳快的离谱,只能一手支着地,另一只手抓着胸口的位置,尽力平复自己的呼吸。
沈学圻见她脸色惨白,手不停的发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挨近了,她呼吸中有浓厚的焦糖咖啡的味道。沈学圻一只手拽住她的胳膊,把她拉到沙发上,打开抽屉,递了两块巧克力给她。
朱墨苍白着脸,不解的抬头看他,连声道歉:“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突然这样,可能昨晚孩子发烧折腾一晚没睡好。”
沈学圻把巧克力糖纸剥开,递到她手里,“你是不是没吃早饭?”
朱墨点点头。
“不会喝咖啡就不要喝,没吃早饭更不要空腹喝浓缩,你这是咖啡醉,吃两颗巧克力出去休息一下。今天下午我准你假,回家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