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80章 轮回尽头
常言道,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这种恐惧,在我看来,大抵从人刚刚有了感情的时候便已存在。
时光在指尖流淌,走过了年少轻狂,不再孤芳自赏,渐渐变得厚重多情起来,蓦然回首时,惊觉一生最难舍莫过于家人,可惜那时多已年过半百,于是余生都在竭尽所能挽留光阴,每一天从指尖划过,惶恐余生,嗅到躯壳的腐朽气息时,恐惧如渊似海,足以压垮任何人的脊梁。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这其实就是人生最大的恐惧。
于是乎,一条黄泉路,阴森可怖的景象,硬生生的被世人描述的满是痴缠,口口相传,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我,亦不例外。
走过了黄泉路,看遍了彼岸花,凝望了三生石,踏过了忘川河上那道叫做奈何的小桥。
接下来,便是望乡台了吧?
追寻着匆匆前行的阴人狂潮,我心头竟难得的安宁,仔细品味着这条鬼路上的所见所闻,总有种说不出的感受。
道?
何为道?
道,到底在何方?
我在思忖着这个问题,试图丰满天道八象的第四象。
萍子和苏离她们也不打扰,伊诗婷更加不会,之前的谈话让每个人的心里都不自禁的产生了一些异样,大概此刻都有些迷惘,毕竟,迷雾太多了,我们都在黑暗中彷徨前行,看不清前面的方向。
唯独白灵是个例外,小小的娃娃蹦蹦跳跳,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大抵也唯有他这样的才不会有那么多的烦恼。
亡人汇聚的潮流在前方忽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分叉。
一部分人朝着侧前方走去,一部分人依旧循着脚下的大道坚定不移的前行。
我渐渐收拢心神,昂首望去,侧前方那里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土台子。
这个土台子真的太简陋了,就像是用黄土直接夯筑的一样。
只是,那土台子上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
“巫文!”
沉默了一路的伊诗婷开口,微微眯着眼睛,轻声道:“非常高深的巫文,能沟通莫测的力量!可惜了,我现在的水准还没办法去观摩这些,应该是当年成吉思汗麾下最强悍的大萨满布置的。”
“这就是望乡台了吧?”
我古井无波的心境忽然生出了一些波澜,几乎是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这里是小阴司,以假乱真,就是不知道这望乡台上是不是真的能看见故土,看见家人?”
“喂!”
苏离被吓了一大跳,忙狠狠推了我一把,朝着诸多亡人努了努嘴:“你看看这里的阴人,这个地方不是一个必经之处!!有人看了三生石,走过奈何桥,依旧心里怀念着故土,才会走上望乡台看一眼,也有许多人对此无感,视而不见!
这样的因果,大可不必去招惹。
你可别犯糊涂,你不是也说了吗,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估摸着那望乡台不是一眼跨越山河,真的让你看到了故乡,你所见的一切,皆是你心中所想!
难道说,一个骗局你也甘之如饴吗?”
说此一顿,她大概觉得言语里苛责的味道太重,就放缓了一些语气,轻声道:“我知道你心里最大的遗憾就是被守夜人的誓言困扰,有家难回,可是……你已经走上了这条路,神道最无情,你可能会站在星河的彼岸眺望永恒,红尘中的一切,终究是渐行渐远,或许有一天,当你回首,曾经的一切皆是尘土,故人化作白骨,比如我,再比如……”
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下去,但我知道她要说什么。
神道无情么?
诸神的审判中,那一尊尊压塌万古的身影,伴随的却是亘古的孤独。
我唇角流露出一丝苦涩,这些道理我如何能不明白?可是……我真的还想再多看几眼啊!
只是,这是奢望。
在这里回眸,或许会引发什么难以想象的因果,谁也不知道到头来会发生什么,只是一场虚假,看了,不如不看。
我不知道自己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才让自己转过身,继续向前走去。
“彼岸花开彼岸花,奈何桥上奈何叹。
今生已忘前生事,何言来世守故人?”
我不禁想到了这首诗,觉得倒是和我此刻的心境很是应和。
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可心里割舍不下的东西却是真的,于是,假的,也就成了真的,至少,我宁愿相信那是真的。
路,还在脚下。
苏离很紧张,就跟防贼似得一直看着我,仿佛一个不留神我就会犯浑,转身奔向身后的望乡台。
“你不用这样盯着我的。”
我哑然失笑,摇了摇头说道:“我能在通天古路的绝境里明悟自身,锤炼出真我金身,就不是那等孱弱的人,我也知道,回头,对我没好处,回家,对家人更没好处,你们和我休戚与共,那就更不用说了,这一切我都明白,所以……我会负重前行。”
话虽如此,黄泉刀我却一直提在手中。
萍子见我目光一直在四下逡巡,就蹙眉问道:“昭哥,你一直在戒备着什么呀?难不成你是察觉到了什么?”
对此我没什么好隐瞒的,直接说,从诸多阴司里的传闻,可以窥见阴司里的冰山一角。
黄泉路,奈何桥。
过了望乡台,不远处就是一个凉亭,凉亭里就是卖孟婆汤的孟婆!
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算是个伪造的阴司,但是……水却很深,牵扯到了许多真神之间的事情。
土地庙前见了土地公的冰山一角。
谁知道那孟婆又是怎么个章程?
传说中的孟婆,其实是阴司的一个伪神!!
这事儿药师他们老早就和我提及过,阴司有十殿阎罗,伪神若干,绝大多数都能说出个由头,唯独这个孟婆最是神秘,一直盘桓在轮回路的最后一站,在那里卖孟婆汤,据闻其力量深不可测,许多强闯轮回路的高手都是在她手上折戟!
那么,这里的孟婆又是什么样呢?
难不成是个极其凶恶的凶魂厉鬼?
还有那孟婆汤,可以让人忘记一切,这里的呢?
而且那玩意是给死人喝得,我们几个大活人,倘若被逼着喝了,会不会变成了穿肠毒药?
我不认为那玩意会比花妖给我们的凉茶好,凉茶是真的好东西,那孟婆汤……
在我的臆测中,恐怕最后这一站,我们是无论如何都没法子巧妙走过去的,只能强闯!
萍子大大咧咧的,没想到这个,被我一说,也不由跟着紧张了起来,连龙脊弓都取出来了。
只是,我们这边戒备倒是提起来,那个卖孟婆汤的凉亭却迟迟没有出现。
前方的阴人忽然一下子变得拥挤了起来,一大堆人簇拥在了一起。
一团强光在前方氤氲着,看那情形,好似一道巨大的门户。
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没人知道。
也没有什么守卫,只能看见阴人排着队,一个个的走了进去!
“没有那个凉亭!”
这一幕让苏离犯了嘀咕:“到底怎么回事?那个门……干什么用的?”
我亦微微眯起了眼睛,略一沉吟,便说道:“看来,小阴司也不是完全仿照阴司的,阴司的凉亭……兴许对于整个轮回路来说,只是个多余,孟婆太神秘了,一直盘桓在那里,不知道在图谋什么,可能……那凉亭,其实是她自己私设的。
所以,小阴司不会有这个东西。
至于眼前这扇门,只有一个可能——轮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