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箭袭来,安平公主下意识地想要躲闪,可颤栗的双腿让她迈不开步子,沉重的铠甲更是让她动作缓慢,眼看着箭尖就要刺入她的身体,只能带着对世间的眷恋闭上了双眼。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黝黑的铁箭以更快的速度从远处射来,侧面击中射向安平公主的那支箭,在清脆的碰撞声中将其击飞。
闭着眼睛等待死亡的安平公主感受到额头吹过的一阵疾风,下意识地睁开眼睛,朝铁箭射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身穿铠甲、手持长戟的将军骑着骏马飞奔而来,凡是试图阻拦他的叛军都被他利落地斩杀,一路冲来,竟无一合之敌,尸横遍野,如入无人之境。
有那么一瞬间,安平公主忘记了那些为护她周全而奋力厮杀的护卫,忘记了因为担心她的安危而领兵突围的父皇,眼中只有那个挺拔的身影,只有他挥动长戟时横扫千军的无敌气魄。
“镇北将军麾下,越骑校尉杨戍前来救驾!”
厉喝声响彻云霄,在叛军中引发一阵骚乱。
“杨戍!是无敌军的杨戍!”
“天啊,冠军侯!他不是在漠北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知道了此人是谁,叛军中再无人胆敢靠近他十步之内,凡是长戟所指,立刻就让出一条路来。
太子也是不知所措,一把揪住左右的侍卫厉声问道:“冯计呢?天威军的冯计呢!为什么没有拦住他?!”
回答他的人是杨戍,取下系在虎纹鞯上的一颗血淋淋的头颅,用长戟挑在空中,朗声道:“扬威将军冯计为太子同党,负隅顽抗,现已被我斩于马下!”
话音刚落,三千铁骑冲破院墙,在杨戍的率领下于叛军中反复穿插,将皇帝陛下和安平公主护卫在后,停住马蹄、一字排开,□□前指,随时可以再次发起冲锋。
太子在三千铁骑冲破院墙之时就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在侍卫的搀扶下才免于摔倒,此时看到杨戍冰冷的长戟正指着自己,更是魂飞魄散,连忙脱掉身上的黄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神色慌张地讨饶,“孩儿一时鬼迷心窍,犯下滔天大罪,恳请父皇饶命啊!”
叛军们见太子都已跪地求饶,立刻放弃了仅存的那点儿抵抗念头,也都放下武器、跪伏在地。
杨戍见局势稳定,命令部曲原地不动,也翻身下马单膝跪地,低头说道:“臣等护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然而皇帝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在确定安平公主无恙后紧紧地攥着她的手,老泪纵横,“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
安平公主眼眶也渐渐湿润,一头扎进皇帝陛下的怀里,“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父皇了。”
父女二人相拥而泣,左右无不落泪,一时间竟忘记了还在跪拜的杨戍,许久后情绪稍安才上前将他托起。
“爱卿救驾有功,何罪之有?”
杨戍站起身,“贼人已束手就擒,还请陛下回宫休息。”
“好,平叛之事就交由爱卿,明日寅时,我要见到所有的同党!”
“臣,遵旨!”
护送皇帝陛下回到寝宫,杨戍重新翻身上马,大声道:“杨吉,你领一支千人队宿卫陛下,叛军有敢妄动者,杀无赦!”
副将应声道:“领命!”
两千铁骑呼啸而去,整座京城都在马蹄下颤栗,一夜之间,太子府、太尉府等十多间府邸没了院墙,许多安心等待新皇登基的乱臣贼子被生擒活捉。
丑时未过,淑妃寝宫的院落内就已经乌泱泱跪了无数人,为了不打扰到皇帝休息,无敌军的将士将马匹留在宫外,代替皇帝亲兵在宫内巡逻,宿卫警戒。
杨戍带着八个士卒守卫宫殿入口,像九尊雕塑一样尽职尽责。
夜沉如水,宫殿的侧门突然开了一条缝,一个梳着百花分肖髻的小脑袋探了出来,瞅瞅目不斜视的杨戍,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不一会儿,戎装未脱的安平公主带着刚才那个小宫女走了出来,在杨戍身前站定,接过小宫女手中的大氅,为他披上,系上颈部的系带。
“安平多谢将军救命之恩。”
系带之时两人距离难免要拉进,安平公主第一次和父皇以外的男人如此接近,心跳的很快,渐渐面泛桃色。
“公主言重了,此乃臣职责所在。”杨戍简直铁石心肠,竟对公主的娇羞视而不见,冷冰冰地说:“秋风伤人,还请回宫歇息。”
安平公主从小锦衣玉食,从未受过半点委屈,此时被杨戍冷言拒之,一时怔住,有些手足无措。
小宫女护主心切,立刻站出来斥责道:“杨戍!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公主如此无礼!”
然而杨戍今夜杀了太多的人,已经杀红了眼,杀气不自觉的外放,顿时将小宫女吓得脸色煞白。
“打扰将军了。”虽然心知他不可能动手,但安平公主还是很失望,觉得这家伙终究不过是个武夫,即便再怎么眉清目秀也免不了行事鲁莽,于是开口道:“巧儿,我们回去。”
侧门重新关上。
这个小插曲之后,再无任何情况发生,参与谋反的大臣全都老老实实的跪伏在寝宫前,不听话的都被挑断了手筋、脚筋,有的甚至被割去舌头,而余者在无敌军的□□下不敢发一言。
其他不知情的大臣们也都早早地跪在午门外请罪,昨夜的政变也让他们提心吊胆,此时要赶紧与太子划清界限,免得被无辜牵连。
不知不觉间,寅时将过,年迈的皇帝从梦中惊醒,猛地坐起身,急促的做着深呼吸。
一旁侍候的淑妃也吓了一跳,赶忙为他披上衣衫,关切地问:“陛下可是有什么不舒服?”
皇帝渐渐回过神来,摆摆手说:“做了个梦,无碍。”
在淑妃的侍候下洗漱、更衣,皇帝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突然问道:“安平哪里去了?”
没等淑妃回答,身着绿袄黄裳的安平公主从门后跳了进来,张开双臂乳燕归巢般扑进皇帝怀里,“灵儿在这里呀!”
皇帝笑得很开心,脸上的皱纹都叠在了一起,“真是顽皮,竟然穿你母妃的衣服。”
“外面那个小将军凶巴巴的,灵儿不敢出去,父皇赐的软甲又太重,只好换上母妃的衣服咯。”说着摆弄几下头发,笑眯眯的说,“快看,灵儿的堕马髻扎的好不好看?”
“哈哈,冠军侯虽然不通世故,但只要有他在,纵使千军万马,朕也能高枕无忧。”
安平公主绷着脸色,简装不信,“真有那么厉害?”
“那是自然,三年前北方匈奴叩关,正是他率领三千骑九战九捷,击溃匈奴十万精兵,射伤单于则邪,这才有无敌军的名号。”
说到这,皇帝仰天长叹一声,“若是朕能年轻二十岁,定要趁机挥师北上,荡平匈奴!可惜可惜啊”
淑妃瞪安平公主一眼,赶忙道:“陛下洪福齐天,区区匈奴不足为惧。”
安平公主吐吐舌头,乖乖地说:“是啊,父皇身体健朗,别说二十年前,就是现在想北伐匈奴也无不可啊。”
皇帝哈哈大笑:“不用拍马屁了,朕知道朕老了,别说是则邪单于,就是朕的儿子都等不急了。”
对她们母女二人挥挥手,年迈的皇帝昂首阔步的走出宫殿,扫视一圈殿下跪伏的众多“罪臣”,心里越来越冷,“竟有如此多的人要朕退位?”
推开前来搀扶自己的贴身宦官,一把握住杨戍的手腕,止住他要行的礼,低声说道:“今日早朝,将太子与太尉带到大殿,其他人等,杀无赦。”
低头领命,沉默着目送皇帝走出宫门,杨戍缓缓抽出腰间的环首刀
半个时辰后,整个淑妃寝宫就只剩下勤劳的宫女、宦官在清洗地面的血迹,宫中的曲江池都被血染成了红色,接连三天不褪色。
早朝一如既往地进行,但是大殿外却多了全副武装的无敌军将士,文武百官在他们的注视下步入大殿,没有腿不发软的,只有三皇子上官贺面色如常,一路走来拾阶而上,平静的像是在自己后院散步。
皇帝膝下共有七子,其中四子早夭,只有太子、三皇子以及年方十二的七皇子健在,至于女儿,则只有安平公主一个。
安平公主上官灵儿与七皇子上官嵩虽然同是淑妃所生,但七皇子继承了淑妃本人的循规蹈矩、与世无争,整天只知道琴棋书画,而安平公主却是聪明伶俐、无法无天,却又偏偏得皇帝陛下的宠爱,成年后也只册封号,没有搬离皇宫,不过她仗着宠爱四处闯祸,渐渐成了让人闻风丧胆的京城小霸王。
太子的生母曹皇后温婉大方,后宫内无人不服,只可惜红颜薄命,三十岁便羽化登仙,皇帝感念夫妻之情,自此不再立后,然而太子愚蠢,竟然谋反,只怕难得善终。
果不其然,皇帝虽然命杨戍将太子、太尉带至大殿,却看都没有看太子一眼,直接下旨将其打入冷宫,可怜太子还在为侥幸活命而感激涕零,殊不知朝堂众人都在心里给他判了死刑。
无人怜悯愚蠢的太子,全都在看着被挑断脚筋,披头散发跪在大殿中央的太尉,看着那个闭着眼睛一言不发的老人。
杨戍这时已经擦拭掉身上的血迹,脱去战盔站在此人身边,警惕着他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