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有人请客
秋天的风不像寒冬的风吹得那样凛冽,也不像春天的风那样温婉,它只轻轻的吹来带着丝丝凉意与寂寥。
冠淞来到茶点屋已经下午四点多了,他先找到老板消了余下的几天假,就和其他的服务生们去招呼客人了。
这本不是冠淞的工作,但今天是十一小长假的第一天,人们褪去了往日工作的疲惫,小店里甚是繁忙。
冠淞也实在不想闲着,他更愿意自己在这嘈杂的人群中忙碌一些。
唐心中午时看见冠淞真的没来,本来是有一些失落的。这大半月她似乎已经习惯了每天下午到茶具台备茶具都能看见这个帅气的成熟的大男孩,时不时的戏谑她几句,又帮她解决了很多麻烦。
看到冠淞此时才来,穿的干干净净没换工装,比往日似乎也更讲究些。但是他和自己一样给客人端茶倒水,实在是实在是让唐心觉得似乎这端茶倒水的工作也无比光荣。
唐心偷偷的看着冠淞给客人倒水的样子,只觉得他温文尔雅,挺拔帅气。
她甚至看得出他端茶壶的手都特别稳,给客人倒水时速度均匀,那些茶叶在冠淞精心的冲泡下,一圈一圈的翻滚开来,就像开了的花朵,在透明的茶壶中有次序的上下翻腾,实在是美极了。客人们特别愿意被冠淞服务。
是啊,若干年后又有谁敢想象,拥有八家制衣工厂、十六层百货大楼的著名西装品牌冠松集团的董事长,会在这样一个小店里为自己斟茶。
冠淞虽然心情很差,但并不是丧失知觉,他很快便觉察到唐心在观察自己。他招呼完一桌客人后,凑到唐心身边索性让她看个够。
唐心眼睛又瞪了瞪睁得更圆了,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和想要观察他的想法。小脑袋左歪歪右歪歪,把冠淞从上到下打量个遍,从发型到皮鞋。
她心想:今天他看起来怎么好像不太一样,细细的打量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愣了半天神,这才发现好像有些低气压——冠淞正低着头有趣的看着她。
冠淞本来心情不好,此时被她呆萌的微表情都快逗乐了。他觉得唐心的微表情特别有趣,细心的捕捉,仿佛错过一个镜头就错过一场好戏。
冠淞看得开心,唐心的好奇心也得到了满足。
然后就怔怔的问:“你不是说今天不来了吗?不是说请了五天假吗?”
冠淞难得一笑,小声取笑她:“说什么信什么。”然后坏坏的走开了。
唐心气的想说些什么,一时之间又想不出该说什么,硬是将冠淞的揶揄咽了下去,长出了一口气继续干活去了。
事实上冠淞今天与往日确实不一样,他从自家别墅来,没有穿室友的国民休闲装,而是从头到脚的冠松品牌。上穿条纹针织套头毛衣,下配做旧了的经典版牛仔裤,再配上一双翻毛皮的休闲鞋,轻松又时尚,不显太过张扬,却衬得他的气质格外的温文尔雅。
只可惜唐心只是从感觉判断,19岁的她并不懂服装的质地。
不知不觉天色已晚,客人略见稀少。
冠松在闲下来的雅座旁休息,脑海中回放着刚刚唐心的微表情。他不禁暗叹,好单纯的19岁啊,单纯到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他如何都想不到自己当初的19岁会给今天埋下这样失落的伏笔。
到了晚上收工时间,老板念在今天大家忙了一天取消了晚会,并每人发了二两竹叶青算是节日礼物,然后先回家了。
冠淞看老板的小轿车开远了,喊了一句:“今晚我请客吃烤串,没有约会的同事们赏光的都可以来!”
同事们听后特别开心又惊讶,几个服务生惊呼:“大手笔啊!”
冠淞平时人缘就特别好,同事们平日有事相求的地方他没少帮忙。再加上冠松身上有一种神秘的气质,让他们想要探寻个究竟,这股神秘感已经吸引了大家好久,几乎所有的同事都跟冠淞一起去了。
唐心也不例外,这还是她平生第一次同事聚餐,她没有过一大群陌生人在一起吃饭的经验,还是有些紧张的。
他们来的是一家烧烤城,大众消费水平,自己选材自己烤。这种店的好处是想吃什么口味来什么口味,但坏处却是
坏处大家一开始都没想到,但当大家端着自己面前由“唐心制造”的烧烤酱时,大家都体会到了这不言而喻的坏处。
平日里大家习惯了唐心一个人在午后时分忙前忙后,出来聚餐当唐心热情的给大家调酱时,同事们便不再谦让。
唐心倒是开开心心的愿意为大家服务,只是“唐心制造”的每一碗酱都有独特风味。
她调这些酱时要么这碗酱以辣椒油为主,少放些烧烤酱和芝麻酱,这酱吃起来自然是辣的要命;要么下一碗酱她以麻油为主,辣的和海鲜酱少放一些,这样的酱吃起来怕是要麻掉人的舌头
在大家脱外套、准备碗筷的时间里,唐心很快在桌上摆满了超辣酱、超麻酱、超甜酱、超咸酱、多韭菜花酱、多花生碎酱、多蒜味酱。
大家满心欢愉的开吃这“国庆帅哥”晚餐时,瞬间变成了“国庆整人晚餐”。
当大家采访唐心时,她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她只认为每个人的口味应该不同,完全忽略了站在生物学的角度大家应该属于同一物种,吃的食物的种类、口味应该相差不多,最起码应该在同一水平线上下波动。
同事们看着唐心无辜的眼神只得作罢,重新去调自己喜欢的口味。
淞的酱刚好是超辣口味,他并没有去重新调酱,只是借着这辣酱把心里翻滚的苦水蒸发出来。
酱越是辣,他越是大口地喝着啤酒,这冰凉冰凉的液体仿佛能浇灭他心中的火焰
酒过三巡几个大男孩已经微微醉了,开始天南海北的扯闲篇。几个女孩成了烤东西的主力,把烤熟的食物往男孩们的菜碟里传送。
大家本来对唐心刚开始的“超级变态酱”还是有些怨怼的,但当几个女孩看着唐心将熟了的和半生不熟的菜一齐往冠淞碗里招呼时,大家是真的目瞪口呆了——原来这姑娘真不是故意整大伙。
几个人暗自在心里发誓以后再也不吃唐心经手做过的东西。
大家吃着、喝着、吹嘘着解决了这顿丰盛的晚餐,度过了欢快的时光。
应大家期望冠淞又请“同事们”去了ktv。
他平时并不喜欢唱歌,自家别墅中顶层有一间专门是家庭影院的,他想唱歌随时可以,但冠淞几乎没唱过。他从小酷爱绘画,也许是遗传了父辈的基因,也许是天赋。
ktv房间里冠淞由着大家去唱,自己坐在沙发上跟着音乐的旋律释放心中的不快。
而唐心恰好相反,她不是不爱唱,她很想唱,奈何自己五音不全,用大家的说法是一句歌词能拐出十八个调来。
她开始时还不信,但后来无奈的发现自己还没唱完一首歌,同事们要么去卫生间了,要么找借口出去抽烟了。只剩冠淞一人醉倚在沙发上,唐心只得停下。
她走近冠淞,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她在他身旁坐下。
唐心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细细观察,这才发现冠淞长长的睫毛在荧屏昏暗余光的照射下忽闪忽闪。
冠淞迷蒙中感觉得到是唐心,于是小声的喃喃自语,也更像是在问唐心:“为了心爱的人选择不离开,算不算是没有梦想?”冠淞一股酒气说话断断续续。
唐心听冠淞这样没头没尾的问,并不太明白,只是在心中疑问为什么要离开,去哪呢?但她只是在心里想想。她知道此时的冠淞喝醉了,也说不清什么。只小声的说:“还有哪比家里好呢,为什么要离开?”
冠淞抿嘴角一笑,心知她听不懂自己说的话,又实在是憋闷,她听不懂也好,自己正好可以说说心里话。
于是自言自语道:“我从来不曾放弃过梦想,放弃过对集团的责任,每天从网上学习订阅课程直到深夜,你却要离开”后面又小声说了些什么。
唐心听不太清也听不太懂,只是在一旁认真地听着默不作声。
冠淞嘀咕了好一会儿,又问:“你会不会为了你爱的人而换一种方式去实现自己的梦想、承担自己的责任?这算不算委曲求全?”冠淞顿了顿,像是很心痛,“可偏偏就有人不稀罕不稀罕”
唐心很认真的想了想,这回她总算听明白了,不是家人的问题,是恋爱问题。
唐心换位而处,思考着如何安慰冠淞:“真正值得你去爱的人,怎么会和你的梦想发生冲突?又怎么会让你感到委屈啊?”
冠淞长叹了一口气,只说:“单纯!你不懂啊不懂不懂真好。”
唐心从未见过他如此一筹莫展,在她心里他是万事都可以解决的“世外高人”。
唐心被小看了,有些不满的说:“你怎么知道我不懂。”她本来以为可以安慰冠淞的,没想到他酒醉的糊涂,没听明白自己的意思。
唐心平时说话是有些没头没尾,但这次真的是冠淞没听明白她的意思。
在唐心单纯的小心思里,她认为真正的爱情就应该是相互鼓励、共同成长,共同走过人生路的,爱情里不光有卿卿我我、恩恩爱爱。
殊不知她幻想的这种美好爱情:两个人在爱情中相互发现、相互支持、相互进步,甚至彼此在一段感情中各自的人生都会有质的飞跃。这种爱情在现实生活中是近乎绝版的。大多数夫妻都要靠相互理解、相互包容、至少有一方愿意忍受另一方的缺点来凑合过日子,这就已经算是恩爱夫妻了。
冠淞醉的沉了,久久没有回应,迷蒙中好像想起了父亲当初说过的话:“好的爱情是要两个人共同进步的而不是相互羁绊。”
此时出去抽烟的同事们已经陆陆续续的回来了,大家继续下一轮k歌。
没有人知道,有一位著名品牌西装世家的公子醉宿在他们身旁,有一位单纯的女孩道出了平实但最珍贵的爱情模式。
多年后的某个傍晚,秦冠淞站在自家别墅的窗前,隐隐约约的回忆起唐心的这两句回答感到无比珍贵。
“真正值得你去爱的人,怎么会和你的梦想发生冲突,又怎么会让你感到委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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