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1000年后。
青坞山脚下,小金蛇终于能勉强化成人形了!她扭动着腰身,对着水面看自己的倒影,嗯,眼睛很大,瞳孔中泛着金色的光芒,眉毛细长,鹅蛋脸,皮肤白得近乎透明,腰肢细瘦,还挺高的:“这脸美吗?”她伸出手指划过自己的脸庞,木呆呆的对着水中的倒影问。
一只蚊子飞过,她伸出蛇信子,将倒霉的蚊子卷进了嘴巴,还砸吧了一下,“好吃。”
狐狸从后头用力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一脸鄙视:“300岁的妖怪就是没眼色,大白天的伸出这么长的舌头,也不怕被人看见,活捉回去炖成蛇汤。”
小蛇不服气地辩解,“你就比我大几百岁,还教训我。才不会呢!”她四处张望了一下,“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拍她肩膀的是隔壁山头的小狐狸,小蛇在没化形之前就认识她了,小狐狸一直独来独往,没啥朋友。俩小妖几十年的原形相处的日子里,她俩一直能用最简单的吃喝玩乐来沟通。肥山鸡掉落到树梢头,小狐狸把它捉了,一狐一蛇分了吃吧吃吧;小蛇喜欢在山坳的温泉里泡着,小狐狸便陪着她一起泡着,泡到指甲都脱盖也乐此不疲;春天到了结伴去青坞山的幽冥谷看山花盛开,夏天来了去裸心谷满是柳树精的林子里避暑,秋风起时在红似火的枫叶林里修炼,冬天来了小蛇就躲到小狐狸的洞穴里冬眠。他们也时常交流修炼心得。小狐狸在人间住过200年,好像还拜过一个师傅,懂得如何流转周身气息吸取日月精华这些基本法术,她便倾囊教给小蛇这个好学生。她看着小蛇废寝忘食的练很是满足,但狐狸生性贪玩,免不了耻笑小蛇:“这些苦修都不如采阳补阴来得快,你长的那么美,什么时候跟我去人间走一趟。保管你比修炼千年有用。”
“什么叫采阳补阴?”
小狐狸看着小蛇一脸幼稚,内心总有点愧疚:“以后再告诉你吧。”她挥挥手继续泡温泉去了。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这无忧无虑的岁月一眨眼又过了200年。
小蛇500岁了。
500岁的小蛇妖终于能稳定的化形,跟常人无异了。她一只手搭着柳树精的枝干,一只手在额间加了个凉棚,东看看西瞧瞧。以前都在地上爬着,要嘛在深山修炼,比井底之蛙还缺心眼缺见识,现在终于可以站着看这个世界了,树是绿色的,上面长的果子可以摘来吃,河水清澈见底,可以用小瓢舀着喝,花儿可以采来别在头发上,香喷喷的,多美妙。
“小蛇,想不想去长长见识?”狐狸问。
“怎么长见识?”
“最热闹的就是人世间了,你看妖魔鬼怪不管经历多少修炼都要化成人形,肯定是人最好。我们去人间看看。”
“从这儿去人间,要走多远?”
“我去过,沿着河走便能到。”
“唔,我不想去。我还要继续修炼呢!”
“走吧走吧,我们去玩一阵子,回来再修炼呢!”小狐狸死拖活拽的推搡着小蛇,“我们去找好吃好玩的。”
“我还要修炼呢!”小蛇两手抱着肩膀,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
小狐狸眼珠子滴溜溜的,“你不是要修炼吗?我们去人间看看,有没有法力高强的师傅可以找一个。你在这儿乱窜,小心被老虎精捉去当压寨夫人!”小狐狸继续花言巧语,“你看,我隔壁的小白狐就因为上个月在山里跑,被那虎精的手下看上了,生生绑了送去给山大王,据说被□□的不成狐狸模样!”话音未落,一阵狂风吹来,把俩小妖的眼睛都吹眯了。小蛇功力不深,差点被风刮跑了。
“你看吧,修为不够,风都能赶跑你。”
“去人间能找到修行的师傅?”
“肯定能找到!”
“那我们走吧。”
俩小妖肩并肩逛荡在山林中。青坞山方圆几百里,离最近的城镇远的很,她们也不笨,白天沿着沧流河走,晚上显出原形,小蛇躲在狐狸的肚皮底下,又能取暖又能遮风挡雨,累了便随处寻个山洞休息。小狐狸饿了就去捉兔子吃,小蛇看着她吃的血淋淋的嘴巴,“小狐狸,你已经修炼成人形了,不能取点火烧熟了吃吗?”
小狐狸一听乐了,“多麻烦,我可不像你,就吃点蚊子老鼠,一口闷下去不见血啊?我们狐狸啊,修炼成几万年的狐妖也还喜欢这么血淋淋的吃着。”
小蛇撅起嘴巴,“学的像一点是一点。”
“走了这么多天,别说人了,连一只妖都没看到。小狐狸你不是骗我吧。”小蛇鼓囊着,“我饿了,我饿了。我去找吃的。”她扯了扯狐狸的衣角。
“等等、等等。”小狐狸连忙捂住她的嘴巴,“嘘,别吵。”
小蛇立刻闭上了嘴,瞪大了眼睛躲进了路旁的荆棘丛里。
远处,一小队人马往他们这方向走来。马车上插着一个大旗,上面印着硕大的“胡”。车队中间围着一个红顶花轿,四个轿夫抬着,前前后后还跟了全副武装的兵士打扮的人,一行人走的急,为首的蓝衣军师打扮状人看着暮□□临,眉宇间露出些许急色,对旁边的领队男子说道:“将军,这天色渐晚,这青坞山出了名的不安全,道长又受伤了,咱们还能赶到蕉叶寺吗?”
“莫急,我们带足了火种,耽误不了,让弟兄们加快脚步便是了。”络腮胡大汉说。
小狐狸兴奋:“走,难得碰到人,我们跟去看看热闹。”
小蛇无奈跟上。俩小妖远远尾随着士兵的队伍,天色渐渐暗下,嘈杂声后,火把燃起,像条火龙蜿蜒在山路上。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队人在一个寺庙门口停下,“终于到蕉叶寺了。”络腮胡大汉舒了口气,“兄弟们歇一歇。”十几个人便将手中的行李物品或是兵器放下。
一个道士打扮的人向络腮胡大汉说:“胡将军,牛某拖累大家了。真对不住啊。”那道士的右脚肿的像馒头,切了跟树枝当拐杖,白布包裹着伤口,渗着血水。
“道长莫自责,多亏道长,我们才能一路平安到这。”那个被唤作胡将军的络腮胡大汉一拱手,“没被妖怪伤到,却被那山上猎户的猎夹伤了,道长受苦了。”
“不敢不敢。”道士拱手惭愧道。
军师道:“各位弟兄,我们吃点干粮,喝点水,歇一歇,明天就能进城了。”轿子旁边有一个着碎花裙的丫鬟,隔着帘子说:“小姐,吃点东西吧,我们很快就进城了。”
帘子掀开,露出半张脸,小姐接过羊皮囊和干粮,低低的应了一声:“嗯。”
天色渐渐暗了,火堆照着寺庙,映着大殿里神像的面庞分外肃穆,寺庙外面滴滴答答的下起雨,小蛇一听水声就懒洋洋发困,打着哈欠:“唔,小狐狸,你对着轿子发什么呆?”
“小蛇,你刚有没有瞧见帘子里的小姐?”
“不曾注意。怎么?”
“那小姐长的同我长的一模一样!”小狐狸捧着脸,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真的吗?你和这小姐有何渊源?”小蛇喃喃说:“和凡人的脸长一样可不是件好事。”
“这我自是知道。可成妖之前,我一直跟着爹娘在青坞山一带讨生活,直到一千年前的那一场大火,爹娘都被烧成灰烬,只有我活了下来,还侥幸修炼成人形,后来又外出历练了200年,嘘有人。”
弥漫的雾气浮起,“扑通”几声东西栽倒的声音后,那些士兵们尽数昏倒在地。
两个男子出现在破庙中。
来的是妖王的大殿下千湖妖君和他的贴身侍卫华裕。
“华裕,去看看。”大殿下使了个眼色。
华裕掀开轿子帘,盯着那坐定的女子,笑容渗人:“大殿下,真是红衣。”
“哦”大殿下拖长语调:“红衣,这唱的可是狐狸精假扮美人嫁给魏王的戏?”
那名唤红衣的女子一脸惊恐,抖的如同风中落叶,“大殿下饶命,红衣此去魏国李代桃僵是二殿下授命,并非我愿。请大殿下饶我一命。”
大殿下?狐狸和蛇抖的如风中落叶,紧咬牙根才能让自己勉强屏住呼吸。
那大殿下冷冷一笑,“本君觉得你这面相,就是祸国殃民的妖姬啊。”话音未落,手中的剑突然变成冰棱一样,射向红衣。
轿子内的女子两手向下一拍,冲破轿门腾空飞起,顷刻已悬在空中,眼睛突然变得血红,开始的柔弱模样早已消散无踪,狠戾之色布满眉眼,一条长长的狐狸尾巴在空中摇晃,忽得变成万丈长绫,直扑向那黑衣男子。
殿下左手一挥,宝剑逼向红衣,红衣收拢狐尾,左右手在胸前捏了一个印伽,一到强烈的红光射向大殿下,那妖君身手矫捷,早已躲过,却不知什么时候人影已经绕到红衣身后,“砰!”那掌力携着一股强烈的气流拍向红衣胸口。
红衣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一看不对,打不赢就得跑啊,正想逃走,大殿下口中念念有词,绿色的光圈压向红衣,红衣痛苦不堪挣扎,扑腾了两下,便没了气力,瘫软在地。
华裕见地上的狐狸一动不动的躺着,便过去提了她耳朵,在手上晃了晃:“打回原形了。”
忽得剑光一闪,大殿下手中的剑直直向俩小妖射去,小蛇拉起小狐狸,惊慌失措的在地上滚了两圈,勉强躲过了夺命剑。
“大王饶命。”小狐狸和小蛇跪地求饶:“大王饶命。“
大殿下拿剑柄顶了顶狐狸下巴。小狐狸仰头,吓得泪水涟涟,大殿下皱眉地看着华裕拎在手上的红衣,这狐狸和华裕手中提的狐狸,面容一模一样,几乎无法辨别,“你们可知本君是谁?”
小狐狸抖着声音说,“不,不知。”
“本君乃妖王的大殿下。”
“大殿下英明神武,放过我们,我二人只因对人间好奇,才尾随这队车马到了这寺庙,其余的事情一概不知,大殿下饶命!”小狐狸又是一阵求饶。
大殿下面无表情,完全看不出喜怒。
华裕手中捏了个印伽,念了个咒,袖子一拂化成一道白光钻进她俩眉心,狐狸和小蛇脑门像被火灼烧了一下。
“你什么名字?”
“他们都叫我小狐狸。”
“你呢?”他指着跪在上的小蛇。
“我我也没名字。”
“800年道行的狐妖。”大殿下指了指小狐狸,冷笑了一声,又看了看小蛇,惊讶的发现她眼睛里闪着金黄色的光芒,“你这500年道行的蛇妖,更是不堪一击。”
“小狐狸,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吴国进贡的美女红衣。你带着本君的指令,去魏国找孝帝,无论你用什么手段,拿到他手中的镇魂珠,对狐狸精来说,不是难事。”大殿下背着手:“至于你,本君赐名橙光,随侍红衣左右。”他袖子一挥,“我将你等妖息暂封,凡间不能使用术法,你们便以这凡人模样示人吧。人间三十年为限,若是失败了,本君就将你等压入骷髅界,永世不得超生。”
“殿下真的觉得那俩小妖能得到镇魂珠?五千年狐妖红衣尚没有十足把握。”华裕担忧道:“况且,这镇魂珠能将三界五行所有妖力都为”
大殿下一个眼色,华裕立刻噤了声。
“镇魂珠于本君有,能助我大业,若得不到,那就毁了它。”
“二殿下那边若知道红衣被调包,会不会派人”
“父王近日派他去剿灭那南岐族叛乱。人间30年,妖界不过短短数日,千海自顾不暇。”大殿下笑:“那俩小妖中了水月断魂术,你过些时日拘她们的魂魄去骷髅界瞧一瞧,她们便不敢不从。镇魂珠,即使本君得不到,也不会再有其他人能得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