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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顾铭琛这个人心眼非常小,大概是从小被父母娇养惯了,身上难免带了些纨绔本质——好胜心切、占有欲也十分强烈。即使温晚马上就要和他离婚,可是这样公然和一个男人出双入对,甚至还公诸于众他们俩昨夜呆在一起这对他来说无疑和扇他耳光差不多。

思及此,温晚只好缓和气氛道:“待会和你解释。”

他们还站在警局外的长廊上,旁边时不时就有人走过,脸上皆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大概都在等着看顾大少如何发威。温晚不想在这被人看笑话,不管事情孰是孰非,顾家和贺家都丢不起这个人。

“我有点不舒服,我们——”

顾铭琛却没那么好敷衍,站在原地不动,讥诮地打断她:“不能在这说?昨晚你不见,我托了朋友帮忙找,正好一起进去谢谢他。”

他说着就伸手去搂她肩膀,温晚微微侧身避开了。她知道顾铭琛这是想故意让她难看,压低了嗓音小声道:“你想明天见报,再让妈发脾气?”

周尔岚就是顾铭琛的弱点,顾云山半年前去世后,她的身体就越发的一落千丈。

顾铭琛果然沉默下来,只是温晚能清楚地看到他眼角狠狠抽动着,眼底的冷意如寒潭之冰一样彻骨。

他忍了忍,同样压低嗓音说了一句话,却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来的:“就这么迫不及待找下家?”

这才是顾铭琛本来该有的面目,刚才那一瞬的关心和温情,果然都是她的错觉,温晚只是觉得讽刺,却没有太难过,她这些年更心凉的事情都经历过了。

温晚上去拉着顾铭琛就想往外走。他却直接将她的手甩开,恨恨望她一眼,一句话都没说就掉头。

温晚有些恼,她只是不想再继续僵持下去彼此都难堪,现在顾铭琛这样倒显得她廉价了。她又在原地站了几秒,调整好心绪,这才默默走了出去。

阿爵看她那样,看都不看贺沉一眼,心里免不了有些同情,估计温医生还不知道这边这位更不好招惹吧?侧身一看,却有些意外。

贺沉就那么看着,眼神非常淡,真的好像一个局外人。

一行人前后到了停车场,眼看顾铭琛就要上车,而温晚也朝另一边走去,阿爵疑心地瞄了眼贺沉。只见那人的脸色尤为平静,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他以为贺沉准备袖手旁观,谁知道快上车时,那人又忽然停了下来。

只见他缓缓转过身,背着日光,语气却懒洋洋地:“顾总。”

顾铭琛最架不住挑衅,他这一路都在揣测两人的关系,越想脑子就越疼,像是被人拿着锤子狠狠地砸,又闷又痛。这会儿听到对方主动叫他,倏地就停了步子,转身看他时眼底就像着了火:“有事?”

温晚一直留意这边的动静,听到贺沉的声音也马上停了下来。

贺沉慢慢地走过去,在顾铭琛面前站定时才露出一点笑:“看这样子,你好像是误解了温医生。”

温晚和顾铭琛都是一愣,他们谁也没想到贺沉开口居然是想替两人澄清的?

温晚则警惕地观察起贺沉的一举一动,以她对这男人的了解,才不信他会这么好心。

贺沉一脸良善,语气也严肃认真:“昨晚我在夜店巧遇温医生,她当时喝多了,我看她穿的与平日不同,还特意化了妆。这样一个女人待在那里会非常危险。于是主动想送她回家,可是温医生不记得自己住哪里,所以只好把她带去酒店。”

他这话说的句句都是真的,可是温晚听起来怎么那么别扭?

顾铭琛面色紧绷,听了之后从唇间溢出一声冷笑:“你这是想告诉我,我老婆昨晚打扮的很漂亮,独自去夜店寻欢?”

温晚这才好像醍醐灌顶,贺沉故意强调的那几个字眼,可不就是加重渲染了这个意思。

贺沉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又接着说:“老婆?难道不是前妻。”

顾铭琛没想到他连这个都知道,额角的青筋几乎要爆裂一样。

他咬牙瞪着贺沉,这个男人他自然也是认识的,虽然比对方小了几岁,但是这个名字却并不陌生。贺沉在商场上那些手段他也早就见识过,温晚会和他扯上关系真是始料未及,而且看他那副样子,分明是护着温晚的。

忍不住对两人的关系就更加怀疑起来,可他不想在对方面前先败下阵,强忍着怒气道:“我们还没办完手续,另外,贺总以什么身份纠正我如何称呼小晚?”

他这番故作狎昵的语气,贺沉只是浅笑:“那顾先生现在又以什么身份质问温医生,既然你已经签了离婚协议,那就是已经决定放弃这段感情。那么刚才在里边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又是以什么立场?”

顾铭琛没想到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温晚也被忽然反转的情势怔了怔,贺沉现在这样是在帮她?

她意外地看着贺沉,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说什么。除了萧潇之外还从没有人这样维护过她,而且这人居然是成天和她不对付的贺沉?!

贺沉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又转头对顾铭琛道:“顾总此刻恐怕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之前看你那么紧张,想必也是关心温医生的。既然关心她,那就让她好好生活。”

他走近一步,避开温晚的注视,声音极低地吐出一句话:“想给她幸福,你早就没资格。”

温晚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贺沉给带上车的,她的脑子还停留在刚才那一幕,再回头看时,只见顾铭琛长久地站在原地,而表情早就越来越模糊。

车里没有人说话,气氛好像要结冰一样,阿爵把后视镜掰到一个看不到后座的角度,他可不想时不时窥见那张吓死人的脸。

温晚坐了一会见贺沉不说话,犹豫着还是礼貌道谢:“刚才,谢谢你。”

贺沉瞥她一眼,一副轻蔑的口吻嘲笑道:“平时对付我挺能耐,怎么到你前夫面前就战斗力为零。”

温晚看着他高高在上的模样,深呼吸一口才将火气压了下去:“我之前也帮过你,咱们扯平了,前面路口放我下车。”

贺沉许久都没发脾气了,现在却被这女人气得不轻。

他伸手一把扣住她纤细的后颈,拇指和中指堪堪好掐住她颈间的脉络,表情狰狞可怖,好像只要稍稍用力就准备把她给掐死一样。

温晚被他吓了一跳,这一刻她才意识到面前的男人是她招惹不起的。呼吸渐渐有些艰难,她还是昂着脖颈倔强地望着他。

贺沉的胸膛紧紧贴着她的,坚硬厚实,却此起彼伏地释放怒意:“如果是为了向顾家报恩,那么送你两个字,愚忠。如果是因为爱那个男人,那就是愚蠢。”

他说这些话时几乎贴着她的唇,温晚都能感受到他那股来自胸腔的恨意。

贺沉说完便将她重重甩开,温晚转过身大口呼吸着,等缓过劲儿便对他怒目而视:“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贺沉冷冷望着她,温晚沉吟片刻,还是轻声说了出来:“我没你以为的那么善良,不是报恩,更不是为了爱。”

这些话她从未对任何人说过,这是她心底最不堪的一面,仿佛只要从未说出口,她就没有那么肮脏。

“和铭琛结婚,是为了我自己。我从六岁开始就没有家,寄人篱下的生活我早就受够了。我在顾家待了十年,当我知道铭琛要结婚的时候,很害怕,怕叔叔阿姨会觉得我多余把我赶出去,不想再换地方、也不想再漂泊。”

“纪颜出事的时候,顾叔叔要我和铭琛结婚,他知道我的弱点”

温晚说的艰难,每个字都难以启齿,说到这她便长久地沉默了,肩膀微微发着抖。贺沉看着她瘦削的脊背,垂在膝盖上的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

过了许久温晚才抬头看贺沉,脸上带着浅浅笑意,只是眼眶明显红的厉害:“我就是这样一个自私的女人,没你想的那么好。”

贺沉皱眉听着,没有再接话。

到路口温晚就执意下车了,她没想到自己会把这些话告诉贺沉。因为年幼时的那些经历,她非常善于在别人面前伪装,要将最完美的一面表现出来,她害怕被讨厌和看不起。

其实人自私一点又有什么错呢,以前她觉得自己的自私没有伤害到任何人,那让她稍稍减轻了一些负罪感。

可是和顾铭琛之后两年的婚姻,她看见了顾铭琛的痛苦。

终于还是走到离婚这一步,她更加不敢说出自己最真实的心思,太龌龊了,也太卑鄙。

贺沉直到目送那身影慢慢消失在人群里,这才缓缓合上了眼。

阿爵把后视镜重新调好位置,看贺沉还是冷着一张脸,忍不住道:“反正都要离婚了,就是多看他一眼也没关系。”

贺沉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阿爵说:“虽然在警局温医生的目光一直没落在你身上,可是就为这事吃醋不划算。”

贺沉被气的笑了:“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吃醋?”

阿爵僵着脸,居然当真腾出手来指了指自己的双眼:“两只。”

贺沉回去之后直接去了阁楼,管家手里还抱着他的外套,一脸疑惑地看阿爵:“这是怎么了?心情不好?”

阿爵摇了摇头。

“阁楼里的东西都大半年没碰,还以为他没事了,这又是受什么刺激”管家絮絮叨叨地走开,只剩阿爵还站在楼梯口。

贺沉抬手摸了摸阁楼里的东西,这里每天都有专人打扫所以没有落下任何灰尘,而且采光非常好,就连桌角那株绿植都生长茂盛。

这是一间古色古香的屋子,里面的摆设都有些年头了,却看得出来主人非常爱护,而且似乎主人很爱收藏书画一类,在北面墙的中央正挂了一幅画。

这幅画贺沉已经看过很多次,它的名字叫做莫迪里阿尼的女人。

他想不明白那个人为什么格外珍惜这幅画,手指试着轻轻抚摸上去,一点点仔细欣赏,却依旧没能看出来什么。大概他天生就是不懂欣赏这些,难怪每次都被嘲笑。

这画拿来的时候还未装裱,他当时忙就给耽搁了,现在想想那人这么重视,他该好好珍惜对待才是。贺沉的指尖慢慢垂了下来,每次来这儿待一会,他的心情就能很奇怪地平复下来。刚想转身离开,指尖却不小心刮到了那画中女人的眼睛,贺沉脚步顿住,疑惑地转过身来,刚才那手感——

他试着又轻轻碰了碰,再用力压下去的时候,那画中女人的眼睛部位忽然有些松动,等他的指腹挪开,那一小片就慢慢从画中整个剥落下来。

贺沉蹙了蹙眉,慢慢俯下身去,仔细一看,他居然发现画中女人眼底藏了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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