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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晋江原创首发

谢元仪刚好在看新闻,见乔巧发来消息,嘴角自然而然地轻轻勾起,食指一点,打开了聊天界面。

小奶猫:“谢元仪的女人绝不服输.jpg”

一个假装微笑的漫画粗线条小人儿,举着个手帕子迎风淌泪。

这个画面......怎么看怎么迷之喜感。

谢元仪顺手存了这张图。

因为乔巧的手抖,影后大人的相册中终于有了第一张表情包。

而当事人乔巧并不知道自己无意中达到了一项成就,她只觉得自己玩儿脱了。

她下意识地撤回了消息。

然而在这个拼手速的时代,乔巧哪里比得过刚结束了二十八年单身生涯的谢元仪?

小汤勺:“嗯,加油,我的女人。”

乔巧:......

不要问她静静是谁。

奇怪,明明尬得要死,怎么她却觉得幸福得想笑?

我的女人......

啊。乔巧拿起一旁的抱枕挡在脸上,无声地嘻嘻嘻傻笑起来。

这种时不时就被一句情话炸上天的生活真是太美好了!

“还有什么关于我的表情包,都发来看看。”

乔巧暗搓搓打开手机相册,里面存了一千多张谢元仪的照片和表情包。

都发给她会不会有点多......

谢元仪见她半天不回应,知道小奶猫肯定又拧巴了。“害羞了?没关系,我就随便问问。”

“......不是。太多了,几千张都发的话我怕咱们交不起这个月的话费了。”

谢元仪被她萌得笑出声来。

张海峰凝视了她一眼,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要天天被迫塞这么多狗粮。

该死的,他竟开始渴望基情。

在谢元仪和乔巧甜蜜的交流中,张海峰和陆涛面带恹色地将车开到了剧组。

一下车,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大片上世纪风格的古建筑,乔巧觉得踩在地面的脚步都有些虚浮,就像穿越了似的。

乔巧和谢元仪在一大波人的簇拥下来到拍摄地点,在这条大街最显眼处,是一个歌厅。

“百爵歌舞楼。”乔巧站在这座豪华复古的大楼面前,轻轻读出那鎏金招牌上龙飞凤舞的五个大字。

已经娴熟于胸的剧本仿佛跳脱了出来,在眼前哗哗地翻动着,带领她浸入到那个衣香鬓影,飘摇动荡的世界中。

两人进了片场,郭子松蹲在灯光组旁边和他们商量讲解,见到谢元仪和乔巧,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转过头去继续刚才的话题。

谢元仪去编剧组讨论拍摄细节,乔巧进了化妆间,换好戏服,安静地坐在化妆椅上,膝盖上摊开着剧本。剧本纸张依然平整,只是已经被翻得有些旧了,每一页上面都有十几处用荧光笔标记出来的重点,旁边一小片娟秀的笔记。

《烟雨楼台》是以主人公杜芃坎坷曲折,大起大落的一生为线索,展开整部剧的剧情的。幼年时期的杜芃由当下因性格演技均受大众肯定,人气正旺的童星宋娇饰演,所占戏份不多,差不多第三集时,杜芃就长大了,饰演者自然是乔巧。

出于成本,天气,演员的情绪状态等问题,拍戏的节奏往往和播出的顺序完全不同,夏天穿棉被烤热炕,冬天穿单衣喝凉水儿都是非常常见的事情。

按照剧本情节,杜芃是在九岁那年,一个雨雪交加的夜晚离开家,在白小姐的带领下,背井离乡来到了繁华的上海,开始了她历尽艰辛与荣耀的全新人生。

现在正值盛夏,所以小童星宋娇的戏份自然就要挪到档期的最后,第一场拍摄直接从杜芃长大后接到白小姐的来信开始。

白小姐身份神秘,她第一次来到杜芃出生成长的那个小山村时,所有的居民都惊羡敬畏于被她那高贵的气质和更加高贵的打扮,老人们都觉得这是上天拍下来拯救这座村子的富贵神。

从某种意义上说,她的确拯救了杜芃。

但是从另外一方面,如果杜芃没有遇见白小姐,她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接触到上流社会的千杯金盏,却能够徜徉黄土乡田间,和身边的同伴一起走上相夫教子的人生道路,过完清贫安静的一生。

只因杜芃出众的美貌与独特的嗓音。白小姐路过这小山村,偶然杜芃交谈,只她一开口,白小姐便从那银铃般的声音中听出了无尽的可能。

拥有这样一副动听嗓音的美丽女孩,若是留在这样的村子里平庸地嫁人生子,可惜了。

杜芃跟着气度不凡的白小姐来到了村里人口中那个黄金遍地,人人都有鞋子穿的大上海。

她亦步亦趋地跟到一座恢宏华丽的宫殿前,大殿门口走出眉形细挑,面向刻薄的女人,身后跟着一大帮子身形魁梧吊眼凶目的家丁。那女人对她很是挑挑拣拣了一番,最后冷笑一声,转身准备进去。

她的声音像千年冰窖里波动翻滚着的算盘,还一阵阵冒着烟枪的呛鼻味道,听起来一阵耳膜发颤。

“愣在那做什么,给我进来。”

小杜芃一阵踉跄,便跌了进去。身后大门嘭的关上,她吓得一回头,在最后一丝光亮的缝隙中只看见了白小姐离去的背影。

从九岁到十五岁,杜芃流尽了几乎一生的泪水,那颗柔软幼小的心灵在一次次狠跌痛打中,生生磨砺成了玄铁。

乔巧闭上眼睛,配合化妆师涂抹眼影的动作,脑子里一遍遍地过着待会儿拍摄戏份里的台词,渐渐地就代入进了人物中。

妆毕。镜中女子一身粗糙陈旧的女佣服装,头发用布条随意扎起,脸色暗淡,指缝里嵌着老茧。

今天的戏份是杜芃十五岁那年,收到已经消失了六年的白小姐的来信,得知父母都已过世。

这封信彻底断了她心中的最后一点念想,杜芃终于被苦难黑暗的生活和心里那股不甘驱使着,在荆棘中摔倒爬起,在伤痕累累中涅磐重生。

郭子松拍戏不像魏导,他不喜欢主动给演员说戏。他认为拍戏就是一个团队共同创作一件艺术品的过程,导演是设计师,演员则是操刀人。

设计师的拿捏审度固然重要,但是一件完整的艺术品是所有人灵感和汗水的结晶。作为导演,需要把握的就是拍摄过程中让大方向不偏,至于该怎么演那基本取决于演员的业务能力问题,所以郭子松的角色是业内出了名的难拿,理儿就在这。

见乔巧从化妆间出来,郭子松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儿,点点头,入戏还挺快,表情也自然。

“action!”

清晨,歌舞厅空空如也,除了门口站如老松的家丁,一个人影儿都没见。

楼梯上传来一阵低哑的咯吱声。

在凌晨,舞会散场后,热闹非凡的歌舞厅便回归寂静。这么大清早的,大家都还在梦中,所以就连脚步轻轻踩在楼梯上都能发出一阵微小却足够引起人注意的声响。

正是杜芃。

她拿着浸湿的抹布,一级一级阶梯,一寸一寸扶手,仔仔细细地擦拭过去。

楼梯正对着大门,必须要擦到干净得反光,地板是富豪权贵们名贵的皮鞋高跟每晚都要踩的,也必须用湿毛巾一寸一寸抹,直到纤尘不染方可。

擦完这座高大的旋转楼梯和整个一楼大堂的地板,杜芃才能去吃早饭,略做休息后,再接着干其他活。

为什么生活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呢?

杜芃苦笑,若是四年前不逃跑,那女人也不至于把自己贬为最卑贱的女佣了吧。

可是如果再让她重来一次,她想,自己依然会逃的。

她会为自己制定更完美的计划。

她不会穿着笨重的皮鞋,雨水一漏进去就跟灌了铅似的,爬都爬不动。

她不会傻乎乎地往东边的屋檐爬过去,那屋顶高得吓人,只消往下看一眼,原本就累瘫了的双腿一下就软成了渣。

她会事先把车票和钱藏进衣襟,穿着灵活轻便的油布鞋,往西头的屋顶爬,虽然远些不过也是能到那桥上的。过了桥,再往前走五公里就是火车站。下雨天,晚上走得慢,刚好晚上溜出去,差不多走走歇歇白天就到车站了。

她要离开上海,她宁愿光着脚回去睡泥炕,也不想在这个吃人的地方多呆一秒。

最重要的是,她的父母还在等着她回家呢。

杜芃拿着抹布的手渐渐停了下来。

她想起六年前那个稀里糊涂的下午,有一个长得极好看的女人从天而降般,进入了她的世界,和她讲了许多从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稀奇事。

那个美人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子贵气,那时她们的小村子里绝对培养不出来的。

她嗓音温柔,一直在和杜芃聊天。只是无论她问什么问题,小杜芃都是一脸茫然地摇摇头。

什么叫唱歌?什么叫上台表演?什么叫长得漂亮?

小杜芃似懂非懂:“你是说,我以后也能像你一样漂亮吗?”女孩子总是天生爱美的。

“你若是去了上海,练成了唱歌的艺术,在舞台上比任何人都要美。”

当时的杜芃并不太明白这些事情,只是从美人儿口中再次印证了上海是一个能让人穿上鞋吃到肉的地方,并且还可以变得像美人儿一样漂亮。

她毫不犹豫地在那张方形纸张上摁下了红手印,只觉得稀奇好玩得很,同时又奇怪,为什么父母的表情显得那么悲伤无奈。

“爹,娘,你们别不舍得,我吃饱了变美了就回家,还会挣钱给你们买鞋穿,让全村儿都羡慕咱们家。”

“啪嗒,啪嗒。”杜芃眼前模糊一片,不断涌出的泪水跌落在楼梯上。

她抬起手胡乱擦了一把眼睛,拿抹布把楼梯上的泪渍擦去。

六年了。六年不曾见过父母,也不曾收到过一封来自他们的消息。纵然她想尽办法要逃回去,可四年前那次逃跑失败后,那女人便时时刻刻防范着她,再也不给她半点喘息的机会。

“我当初花了最高的价钱把你买来,可不是给我闯祸的。既然成不了器,那学校也别去了,滚去当一辈子女佣吧。告诉你,别再想着逃跑的事情,因为一旦成了女佣,就意味着你一辈子挣的钱也没有办法还清你所欠下的债了!”

这是那女人和她说话最多的一次,却也是最令她绝望的一次。

为什么生活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呢?

“请将这个包裹转交给杜芃小姐。”送信员将一个沉甸甸的包袱交给守门的家丁便离开了。

杜芃揉了揉眼睛,想揉去那通红的雾气。可手上沾了尘灰,这么一揉,反而刺激得眼睛一阵剧痛,瞬间涌出更多泪来。

气死了。杜芃郁闷地顶着一双通红的兔子眼走到门口,接过那包袱。

没有写寄件地址。只在寄信人那一栏写着:白小姐。

是她!杜芃太久没有见到她,此时收到来自她的消息,杜芃激动得几乎要惊呼出声。

她抱着包裹躲到四方无人的楼梯角,小心翼翼地剪开麻绳,解开那层厚厚的油纸。

其实杜芃对白小姐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她恨她欺骗了自己,把自己带到这险恶的地方来,不仅打碎了她对上海的美好想象,也让她从此跌进了人生的泥淖,每天都在艰难的翻滚摸爬中挣扎,每夜都在思念父母中流泪。

可是杜芃就是没有办法真正地恨她。杜芃每每想起六年前两人在山坡上偶遇之后的一番谈话,都觉得她并不是坏人。

可是自己如今背井离乡,和父母相隔两地,还混得这般田地,已经不能再坏了,不是吗?

杜芃眼中明暗变换,手下微微颤抖着解开那一层又一层包裹着的油纸。

终于,她的手摸到了两块硬物,底下好像还有一个盒子。

一阵冰凉顺着那硬块传到全身,她后脊一凉,只觉得大难临头了般。

杜芃的手颤得不成样,清丽的眼中泛起迷雾,瞳孔随着脸上肌肉的颤抖,一起往下落。

手中握着的两块薄板,正是父母逝世的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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