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 奇迹
“对不起,老夫无能为力”
说这话的时候,孙大夫几乎也是用了一身的力气。
他即使曾经是太医,但医术仍然不够精湛,才会在此刻这般无能为力。无能为力就是无能为力,不因为床上妇人身份是否高贵。他认为,病人都是一样的。于他而言,都是应该尽一切努力去诊治的。
此时的苏阮猛然抬头看向男子,他说保住孩子。要是保住孩子的话,那概率还是很大的。她一直担心的是在古代这样落后的环境,对大人进行剖腹产的话,大人安全的概率太小了。那么,若是,只要保住孩子的话,苏阮的眸光闪动。而且,甚至她可以希望着,也许大人也可以活下来的。
如果是她的话,也会选择保住孩子的。只有当了母亲的人,才能懂得那种心情。
所以,她会帮她,一定保住孩子的。
男子伤心绝望,满眼发红,面色苍白如雪,却是不知道该如何。
孙大夫面对这般凶险也是无可奈何,他从来都知道不管医术有多高,都会有束手无策的时候。所谓阎王让你三更死,焉能留你到五更。而此刻,床上妇人的情况已经是回天乏术了。
苏阮心中有了决定,上前一步对着孙大夫和男子说道:“小妇人有法可以保住孩子,只是不知道这位公子可愿意一试?”
孙大夫没有料到在这种时候,苏阮竟然还敢站出来,更是说出这番话来。孙大夫忙极为严厉的看了苏阮一眼,其中警告的意味极其明显。
“尔等妇人,速速退下,不要再在这里添乱了。这里是什么状况了,你没看清楚吗?”
孙大夫呵斥完苏阮,更是担忧的转头去看男子。
而此时男子却是转头定定的看苏阮,这要是在平时他和孙大夫的态度定然是一样的。一个妇人罢了,能懂什么医术。但是在此刻,在他完全绝望的时刻,他却是宁愿去相信那几乎不可能的可能。
“你真的有办法?”
男子的声音是颤抖的,隐隐的有了一丝希望。
“是!”
孙大夫却是从始至终都不相信苏阮,一个年纪轻轻,看去都不会过二十的丫头,能有多高明的医术。此刻连他都束手无策,这个小妇人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此刻竟然敢过来说出这番大话来。
孙大夫张口就要呵斥,却是被苏阮的话给截断了,“这位公子请速速下决定,否则等下小妇人也是无能为力了。”
男子还能做什么决定,此刻他已经六神无主,满心绝望了,已经走入了绝境了。连孙大夫都说没有办法了,哪里还有什么希望。这样的绝境之下,有人说还有希望,无疑是最后一根稻草。无论是真是假,总是一个希望不是。
他看着苏阮,满眼恳求,“好,如果你能救活我娘子,我愿意当牛做马报答你的恩情。”
男子都应允了,孙大夫即使心里有再多的不满此时也是无可奈何了。毕竟,男子是那产妇的夫君,他才有权利决定这一切。
而且,他也知道此刻提也是于事无补了。既然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那么就让这个妇人胡闹一番又如何。而且,要是这个妇人真的有些非常人的本事,真的保住孩子了,那岂不是皆大欢喜。
孙大夫,就这般在矛盾和希望之中不断的游离着,整个人都混混沌沌的。
沉默之中,一阵闪亮的银光划亮了众人的眼睛。
孙大夫疑惑看去,就看到苏阮手上拿着一把精致的短刀,那森森的寒芒和银光令他的眼眸一缩。
男子猛然看去,眼睛也是狠狠一缩,面色瞬间更白,身子几乎要站不住。
苏阮拿着刀就走到了床上的妇人身边去,男子却是猛然跨步过去,用力的抓住苏阮的手,愤怒的喝道:“你在干什么?”
还没等苏阮回应,那边西陵漠已经如风一般冲过来了。铁拳也是立刻就去抓男子抓住苏阮的那只手,面容沉肃,语气严厉,“放肆!”
一语落,一个甩手,男子就被甩到了一边的墙上,顿时生死不知了。
孙大夫看到这样的情况,顿时吓坏了,这哪里来的阎罗一样的男子。孙大夫忙就要叫人,却是先被西陵漠一眼定住。
“孙大夫好大的胆子,连本宫的吩咐都敢违逆了?”
孙大夫脑袋轰隆一声炸开,他终于是想起来了。难怪觉得男子熟悉非常,尤其是心理那种天生的畏惧,此刻终于是找到了答案。
竟然是他,西陵国的太子殿下。
那么这女子,就是太子妃了!
孙大夫此刻再不敢有话说了,太子殿下要做的事情,谁能阻挡得了?
西陵漠直接就震住了房间里所有人,就连那个开始还牛逼哄哄的孙大夫,此刻也是跟鹌鹑一样乖巧,顿时嘴角抽了抽。她一直想要以理服人的,没想到还是不如自家夫君的拳头来得有用。
苏阮看场面已经被控制住了,也不敢再有丝毫耽搁。
此刻,她需要一个助手,而孙大夫就极为合适。
因此她看向孙大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一些,“孙大夫,我要将这位小妇人的肚子割开,将孩子取出。这个法子听起来很是疯狂,但却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而如今我需要一个助手,孙大夫可是愿意帮忙。”
苏阮的话语才落下,西陵漠刀锋一般的眼神就落了下来。孙大夫还能说什么?他哪里能拒绝?
他无声的走到了苏阮的身边,乖乖的等着给苏阮打下手。
在苏阮话语落下的时候,房间里传来了低低的吸气声。将肚子剖开,将孩子取出,这实在是太耸人听闻了。这种事情,她们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孙大夫悄悄抬头,看向苏阮的目光又惊又惧,倒不再是轻视了。曾经,他也想过要是孩子一直生不出来,那么将肚子剖开会如何。可惜因为世俗所限制,那个近乎疯狂的想法,永远也只能停留在心中的角落里。而此时此刻,却是被一个女子这般提出来。她的神色那么的认真,她的眼睛那么的明亮,那般神色,近乎虔诚,让人想要信服。
此刻孙大夫有种疯狂的念头,也许真的能够成功的。若是真的能够成功的话,那么造福的人将不计其数。因为心中冒出的这个想法,孙大夫的眼眸也显得有些炽热有些疯狂的看着安言。
男子和西陵漠等人退出房间,此时房间里只留下丫环和苏阮以及苏大夫了。
那些丫环面面相觑,眼中带着惊骇。
那个女人,马上就要用她手上的那把刀去剖开夫人的肚子吗?这要是在以前,她们绝对是想都不敢想的。但是,此刻这一幕发生在眼前,她们却发现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害怕。此刻,她们心中也是祈祷着,希望能够有奇迹发生。
苏阮一边给床上的人把脉,一边快速的道:“立刻去准备银针和丝线,并且要用沸水煮过,并且立刻去找一头羊来。”
苏阮的话传过来的时候,大家一开始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苏阮立刻厉眼瞪过去,那些丫环瞬间回过神来,立刻冲出去准备苏阮需要的东西了。
苏阮对着孙大夫招了招手,孙大夫连忙走过来,苏阮低声的对着孙大夫交代了几句,然后就让孙大夫速速下去准备了。
“烈酒,立刻给我去取烈酒。”
紧接着又是一道急促而冷凝的声音传出来,此刻的苏阮满面严肃,再不见平时温和的神色。此刻乃是关键时刻,她更加不能有丝毫的慌乱,否则的话,极有可能就会一尸两命的。
苏阮话落,立刻再次的有丫环冲出去。她将妇人的情况全部探查了一遍,心中大概有了点底。她将手中的刀放到眼前,深深的看着,那一眼庄严肃穆。在这个古代社会,她第一次握刀,她希望能够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很快的丫环就将烈酒找来了,苏阮将烈酒倒在刀上,算是勉强的消毒。在这样的时候,没有医用酒精,没有太多的条件了。她也只能拼一拼了,只希望事在人为。这次事后,她也应该开始想一想如何改良一下古代的手术条件了。
苏阮走到那妇人身边,头也没回道:“过来一个胆大心细的。”
旁边站着的丫环面面相觑,最终走出来一个看着比较稳重的清秀丫环。
苏阮从旁边早就准备的白布扔给她,“等下我一刀切下去,定然会有大量的鲜血涌出来,你要做的就是堵住伤口。记住,一定要冷静,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该安排的都差不多了,就等着那些人将东西送来了。
剖腹产的缝合要分两步,一个是肚子,一个是子宫。肚子的话就用普通的丝线,到时候再来拆线就好了。而子宫的话,则是不能用普通的丝线了。因此,苏阮才会让人立刻去寻找羊。而让孙大夫帮忙,则是教孙大夫如何准备羊肠线。一切都是在争分夺秒,简直是在和死神搏斗。
苏阮低下头去,轻轻的在床上妇人的耳边说道:“我有办法救你和孩子,但是你一定要坚持着。你若是想要你的孩子活着,那么一定要撑着。一定要撑着,为了你的孩子。”
“给你们少夫人喂点参片。”
苏阮取出银针,在妇人身上的几个穴位扎了几下,血液虽然没有完全止住,但是流逝的速度已经变得极慢了。
此刻,苏阮的手就没有离开过妇人的手,始终观察注意着床上之人的脉搏。其实,此刻她完全可以直接动手的。如果不管大人,只负责小孩的话,那么直接就可以剖开肚子取了。
但是,在最后一刻她还是选择了尝试一番。当然,这是在保证孩子的情况之下。所以苏阮一直把着妇人的脉,随时做好放弃大人的准备。
时间慢慢的走着,明明只是一小会,却是能够让苏阮的额头微微见汗。她的心也有紧张起来,她的目光始终盯在门上,就等孙大夫的羊肠线了。替床上之人把脉的手,却是猛然收紧。
而床上的妇人的呼吸,也是在此刻变得急促起来。
苏阮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口,她猛然低头看去,把脉的手也是寸寸收紧。
终究,还是要放弃一个吗?这样的抉择,对于苏阮来说是残忍的。但是,此刻即使是残忍,苏阮也要冷静的做出这种选择。人命关天,她必须理智!
苏阮的目光在此刻变得沉静如水,一片清明。她已然做出了唯一的选择,保住孩子!
手中的并不够精细的刀,握在苏阮的手中,让她觉得自己仿佛回到过去。在干净明亮消毒的手术室之中,一身白色医生服的她带着口罩,带着手套,手里拿着手术刀,在旁边助手的帮助下,完成一个又一个艰难的任务。
而此刻,在这样简陋落后的地步,没有任何人协助她,一切都是靠她自己。但是,她却是没有一丝犹豫。救死扶伤,乃是医生的天职。自始至终,她的初衷不变,无关时空的转变。
森寒的银光一闪,瞬间满目鲜红,身边被叫过来帮忙的丫环,此时已经完全吓呆了。她自认平日最是冷静稳重的,此刻却也是吓得面色发白。更是因为害怕,身子不自觉的倒退了一步。苏阮侧头严厉的看了她一眼,“用干布按住这里。”
苏阮的声音清冽如寒冰,瞬间让那个丫环回归了理智。虽然腿脚已经有些发软,但是此刻她还是照着苏阮的吩咐做着,眼中却满是惊骇的去看着苏阮的面容。此刻,她实在是不敢去看那被剖开的肚子。剖腹取子,实在太过惊悚。
“竟然是双胞胎。”
苏阮带着淡淡惊喜的声音传来,那个丫环瞬间低头看去,果然看到一对非常非常小的双胞胎,正在母亲的肚子里相拥着。
苏阮伸手将孩子抱出来,拿着剪刀快速的将孩子的脐带剪下。
苏阮看着眼前的一对孩子,只觉得眼眶微微湿润,小生命的到来总是轻易让人动容。苏阮目光扫过去,立刻有两个丫环过来接过孩子,然后动作麻利的拍孩子,直到听到两声虽然细弱,但是依然存在着的哭声的时候,两个丫环才快速的抱着两个孩子下去清洗了。
苏阮侧头看着床上早就陷入昏迷,只是剩着一口气的妇人。她的心剧烈的震动着,这一刻她动作如电,快速的用银针扎在了妇人身上的好几个穴位之上,帮着止血,只希望最后一秒希望能够降临。
而此时,房间外,被西陵漠打昏的男子也醒了过来。
当男子听到那低如猫叫的婴儿啼哭声时,脚步一个不稳,瞬间跪倒在地上。
“真的活下来了,我的孩子,娘子你放心的走吧我会用一生的生命去爱护这个孩子的”
两个丫环抱着孩子来到男子身边,他缓缓抬头,当看到两个一模一样的孩子的时候,男子瞬间泪如雨下。这就是娘子舍弃生命为自己留下的血脉,一对男孩啊。要是娘子活着,该是多么幸福多么美满。
砰!
这个时候,大门被人撞开,苏阮转头看去,就看到孙大夫满面紧张而激动的跑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玉盒,一下子就跑到苏阮的身边,“这就是你让我准备的什么羊肠线,你看行不行?”
苏阮快速接过玉盒,将其打开一看,自然是不能和现代的比了。但是,这在古代,已然算是奇迹了。
苏阮先是用热水洗了手,然后就取已经用烈酒消毒过的针线,眼神清澈坚定的走到了床边。
房间内的人,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一天。因为,在这一天,他们见证了太多的奇迹。那个女子,将原本要死的母子三人从鬼门关给救了回来。那个女人,拿着针线,就像是缝衣服一般,快速而认真的缝着。
将妇人的切口缝合好之后,苏阮立刻去把脉,面色却是猝然一白。
没有脉搏了,她不敢相信,连忙去探妇人鼻尖的呼吸,没有!
“怎么会没有呼吸了”
苏阮轻轻呢喃,眼眸几乎凝滞。
苏阮只是略微沉默了一秒,然后就快速反应过来。
“不能放弃!”
她伸手在妇人的胸腔之间,用力的按压着,力道大的让妇人的身子几乎都要弹起来了。
她一般不停的按压着,一边道:“不要放弃,你的孩子还那么小,那么可爱,你舍得让他们那么小就失去母亲吗?”
似乎是这话起了作用,亦或是苏阮的急救起到了效果。
苏阮感觉到手下一动。
那是心跳!
在感受到手掌之下那微弱的心跳的时候,苏阮的眼眶发热,也几乎要哭出来。生命有的时候,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那般脆弱。它的坚强,超乎人的想象。就像是此刻,一个女人,为了丈夫,为了孩子,在死亡的边缘挺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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