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之后陆续又上了时令蔬果,甜点小食和一壶马奶酒。几样统计下来共计八道菜品,众人一一尝过,皆赞不虚此行。而最后的账是记在薛怀瑾头上的,他似乎跟张大婶颇熟。
酒足饭饱,各自分头散去。
有薛怀瑾护送公主,薛长生和梁钦很有默契地撤了。在回府的路上,姚馨兰问道:“张大婶家怎么堆满了石头?”
她只是随口问问,不料薛怀瑾居然像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块椭圆形的小石头,她好奇接过,看到石头的一角似被硬物削掉了小片,而□□出来的颜色颇令人吃惊,居然是翠绿。
薛怀瑾厚颜无耻道:“顺手牵羊。”
姚馨兰愣愣地看着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他继续道:“那厮对石头有怪癖,我随便拿了一颗。”
“你这是盗。”
“他欠我两条命,一颗石头抵一条命。”
姚馨兰无语,他作势要收回去,她立马把它塞进衣袖里,一本正经道:“我的。”
薛怀瑾鄙视道:“你比我更无耻。”顿了顿,忽然问,“你怎么同那梁钦厮混上了?”
“今日是第一次见面,我看你好像对她有偏见。”
薛怀瑾冷哼一声,评价道:“此人于市井中混迹,一张嘴能言善辩,素有颠倒是非之嫌,这般亦正亦邪之人,公主还是少接触为妙。”
姚馨兰听明白了,他这是在告诫她勿要被她们带坏了呢。既然提起,她忍不住替梁钦辩解道:“我倒有不同的见解。”
“洗耳恭听。”
于是姚馨兰把赵老三和徐氏的事迹说了,听过大概情况后,薛怀瑾似笑非笑道:“想不到公主还有怜悯之心呢。”
姚馨兰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之前她还担忧他揭穿她不是晋阳后会有所举动,今日看来他跟往常一样,摸不着头绪。
这厮的心思实在藏得深。
一回府林氏就去打听姚氏的动静,得到的答案自然跟她在揽月轩里见到的情况一样。把消息报给姚馨兰后,她斟酌片刻道:“我在府里行动不便,你让朱彪留意一下她的行踪。”
“老奴领命。”
待林氏退下后,姚馨兰掏出从薛怀瑾那里弄来的石头,忍不住笑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发觉他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少了些冷漠,阴沉,以及难以言喻的陌生感。
之前在饭桌上她对薛长生说舍了错的,才有机会遇到对的,其实也是对自己说的,舍了沈何,才能遇到薛怀瑾。
到目前看来他从未做过伤害她的事,只是,先前公主小产又是怎么回事呢,会不会跟姚氏有关?
眨眼间到了月底,整个平南王府开始忙碌起来,期间姚馨兰闲不住,也到窦氏手里讨了份剪纸的差事来做。
可别小瞧这剪纸的活计,里头大有名堂呢,亏得林氏手巧,领着菩提阁的几个丫头赶工,做出来的成品引得窦氏称赞连连。
按林氏的说法,剪纸分了好几种,一种是剪影,一种是折叠,还有一种则是撕纸。装饰在花灯上的图案要用剪影方式,张贴在门栈窗花上的则用折叠,各有讲究。
林氏手巧,做出来的锦凤祥云和童子贺寿图特别讨老夫人喜欢,底下丫头们虽手艺差了些,做出来的东西倒也像模像样,在姚馨兰跟前讨了不少赏钱。
唯独玲珑阁一片清闲,薛长生天天在外头鬼混,窦氏也没空管她。这一日她兴冲冲地来菩提阁,见姚馨兰专注地剪纸,脱口道:“公主折腾这些玩意儿作甚?”
姚馨兰没理她,她自顾坐到她对面,努嘴道:“欸,你别剪了,我给你说个事儿。”
“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
“上次那个徐氏,徐氏你没忘吧?”
“没忘,她怎么了?”
“她的嫁妆讨回来了!”
姚馨兰顿了顿,抬头问:“怎么讨回来的?”
“你猜。”
“你可别告诉我是赵老三自个儿送回来的。”
薛长生猛拍大腿,激动起身道:“就是赵老三亲自送还给她的!”
姚馨兰愣住,颇觉不可思议,不由得放下手中活计好奇追问道:“我没听错吧,当真是赵老三主动归还的?”
“当真!”薛长生倒了杯茶,兴致勃勃道,“我听梁钦说前几日馆陶君府上丢了东西,官府派人挨家挨户搜查,结果查到了赵家把徐氏的嫁妆给翻了出来,你猜怎么着?”
“别卖关子了,快说!”
“官府的人老眼昏花,指着其中的一件物什说像是馆陶君府上丢失的东西,这顶帽子扣下来把赵老三急得半死,死口咬定那物什是自家的东西,官差自然不依,非要让他作证才肯罢休,最后赵老三逼不得已只得说出徐氏嫁妆之事,于是官差把当初徐氏嫁妆的备案翻出来一一核实,才定了那些物什的身份。既然徐氏已经离开了赵家,赵老三霸占其嫁妆实为不当,故而要求归还。赵老三吃了哑巴亏不敢不从,只得老老实实地把徐氏嫁妆取出亲自交还,一件不少!”
听到此,姚馨兰不禁笑道:“果然大快人心!”转念一想,又觉蹊跷,“那馆陶君府上怎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丢了东西?”
“谁知道呢,不过听说是馆陶君的一支玉簪被盗了,那玉簪颇有些来头,好像是她亡夫潇潜年轻时赠予她的,而今潇潜逝世多年,那物件定然重要,这才兴师动众搜查。”
姚馨兰点头,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异常来,心中却有了想法。
记得上回从锦云巷回来的路上她跟薛怀瑾提起过徐氏的事情,当时他嘲笑她多管闲事,今日看来,他比她更爱管闲事,居然把馆陶君都搬出来了。
啧啧,当真是了事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次日上午突听林氏来报,说大伯薛正潇和三公子薛怀让回来了,下午姑母薛良蓉一家子也会到府。
既是长辈归来,自然要拜见的。
此刻世安院甚是热闹,老夫人膝下统共只有三个子女,老大薛正潇一年到头都在外面云游,极少回来,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先前窦氏已经派人去菩提阁请公主到世安院用午饭,姚馨兰一行人过来拜见大伯。那薛正潇看上去竟比薛正霖还年轻几分,他不似薛正霖的稳重内敛,而是儒雅风流,颇有闲云野鹤般的悠游自得,想来也是个不受礼教束缚之人。
姚馨兰冲他行礼,他不敢受礼赶紧虚扶,并从仆人手中拿过一个精巧的盒子,说道:“我常年在外游历,家中老母甚少照料,每每听母亲提起公主孝道,心中不胜感激,这件小物是我伯侄经过西域时淘来的奇玩,想必能给公主解闷儿。”
姚馨兰伸手接过,轻轻打开盒盖,里头摆放着两个小铜人,铜人的做工非常精致,身体里似乎镶嵌得有机械,怕是会动呢。
她很满意这个见面礼,笑道:“伯父言重了,孝敬祖母本就是侄媳的本分,倒是让您费了心思,这铜人儿我瞧着欢喜得紧。”
接着薛怀让也凑了上前,给她行了个大礼,并热络道:“公主嫂嫂,我也给你带了东西回来的呢。”说罢献宝似的捧出一个盒子。
姚馨兰好奇接过,打开一看,里头摆放着一只金猪。那材质不知是用什么来做的,软软的,只稍微一捏,金猪的嘴里居然发出一阵“哼哼”的猪叫声。
众人顿时失笑起来,窦氏啐道:“这蠢小子,尽弄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来糊弄公主,看我等会儿不收拾你!”
姚馨兰笑道:“娘,这东西挺有意思的,你也别说三弟了。”
没一会儿薛长生从外头回来,一见薛正潇便兴致勃勃地问他又带了什么奇玩回来。老夫人嗔怪她道:“长生啊,每回你伯父回来总缠着他要东西。”
薛长生撒娇道:“谁让伯父疼我呢。”
这回薛正潇带给她的是鲁班锁,说道:“这可是我亲自做的,估计可以为难你一阵子了。”
薛长生伸手接过,半信半疑。她又伸长脖子去看姚馨兰的礼物,似乎对铜人的兴趣更大,不料姚馨兰一点都不给她留面子,一本正经说:“我的,你想都别想。”
薛长生翻白眼道:“谁瞧上你的东西了?”
见二人打趣,众人纷纷掩嘴偷笑,稍后白芷前来通报,一众人前去用饭。中午薛正霖和薛怀瑾父子没回府,薛长生自顾坐到姚馨兰旁边,与她交头接耳,说过阵子又有好戏看,那徐氏已于昨晚央求梁钦写状子,要状告赵老三。
姚馨兰点头道:“我倒要瞧瞧梁钦到底有几分真本事。”
“这个你尽管放心,我交的朋友都不是善茬。”
“得了,你就逞能吧,当初还不是被你婆婆收拾得惨。”
“唉,那也是因为我贪慕宋致远的美色啊。”顿了顿,痛定思痛道,“我发誓,以后再也不贪色了。”
姚馨兰忍不住笑了,看她这般洒脱,怕是真的把宋致远放下了。虽说她们接触的时间少,但也都是性情中人,自然有几分怜惜。
见两人打得火热,老夫人笑呵呵道:“长生,你都与公主说些什么呢,看你们高兴得很。”
薛长生道:“祖母,年轻人的事情只有年轻人才懂,您呐,不明白的。”
窦氏啐道:“这孩子没大没小!”她说话的语气虽有责备的意味,表情却是欣慰的。老夫人同样如此,公主能融入薛家最好不过,省得她们日日提心吊胆,只要一想到公主出事之前的日子,不说也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