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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秦质看了白骨许久,那静等的呆愣模样颇有几分天真,太过直白一时接受不了难免更加推远。

他默了一刻,唇瓣微动终是未开口说出,只伸出手在茶盏中微微一点,待到晳白的指尖浸湿在茶水中,才转而在石桌上书写。

白骨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石桌上书写,面色慢慢僵硬,他每写上几笔,指尖的茶水便会磨干,又转回茶盏微微一沾继续接着写,一笔一画不紧不慢,似乎在给她适应的时间。

可给再多的时间也没用,她和这些字一点都不熟,充其量是这些字认识她。

白骨看不懂,只能看着他的手指在石桌上勾勒,好像快要写完了……

她眉间微微一皱,神情越发紧绷。

秦质写完最后一笔才抬眼看去,却见这副凝重神情,一时微微一怔,哪怕是不敢相信或许惊愕失色他都可以接受,唯独不愿意看到现下这般凝重难言的表情。

白骨见他停下手,也不曾抬头与他对视,眉头皱得越发紧,心里直打鼓。

她一贯要强,不识字这点可谓是直戳她心窝子,若是叫人知晓她这个杀手中的诗圣是个目不识丁的文盲,这叫她如何受得了?

更何况这个知晓的人还是秦质,鱼眼珠子比不上珍珠已然很心酸,保住最后的体面已然是鱼眼珠唯一的坚持,她自然不会轻易放手。

如此细微神情自然落在秦质眼中,他微微垂眼看向石桌上的字,默然许久还是固执问道:“你有何感想?”

白骨唇瓣微微一抿,露出一个极为僵硬的笑,“挺好的。”见秦质抬眼看来,似乎不是很满意,还想再开口问什么。

她抢先开口转移了话题,也不管刻不刻意,“你的字写得真好看,若有一日我也能写的这么好看就好了。”

秦质慢慢垂下眼睫,放在石桌上的手慢慢收紧,周身都绷得很紧,面上神情却极淡,淡得看不出半点不妥。

可周围的气氛却已然变了,紧得人头皮发麻,雨后的秋风拂在身上不再透着微微的凉意,而是带着刺人之意,脚底下都似钻上几分寒意。

这般突如其来的安静叫白骨一时无所适从,秦质往日惯会周旋,一贯温润君子的做派,不会过于亲昵惹她反感,也不会太过疏离叫人觉着不好亲近,更不会让气氛陷入僵硬紧绷的状态。

只要他愿意绝对不会让白骨觉出一分不自在,是以即便当初他们二人这般亲昵过,也没让白骨觉得何处不自在。

现下却明显感觉到,她本就话少,自然不知要说什么,一时只能僵硬地坐着,有些想要逃离。

许久的静默过后,秦质收紧的手指慢慢松开,看向白骨微微一笑,眼中笑意却未达,薄唇微启随口道:“你与我一样,我也觉着写得极好,衡郭公这样严厉方正之人能写出这么一句话也确实出人意料。”

白骨闻言看向桌上的字,微微松了一口气,知道了大概意思自然也能接话,“原来这话是衡郭公写的,他写的可真好。”

秦质面色有些苍白,闻言默了许久,薄唇微启,淡淡赞同道:“是啊。”

这话一落又冷了场,白骨往日便是出了名的冷场王,秦质不说话,场子就跟瘫了一般,现下这般情况她也瞧出秦质心情不佳,似乎不怎么想说话。

白骨很不自在,颇有些如坐针毡之感,默了许久开口道:“没什么事,我便先回去了。”

秦质唇角微微一动,轻轻牵出一抹极淡笑意,神情温和言了一个字,“好。”

这般毫无掩饰的逐客之意叫白骨微微一怔,更觉几分尴尬,便轻轻点了点头,“我下回再来看你。”便起身快速离去。

说是这般说,可心里却是不打算来了,明明刚头还开心着的人忽然不开心了,她即便摸不透他的心思,也猜的出问题十有八九出在她身上,若是自己惹他不快,那还不如少来得好。

秦质面无表情看着白骨离去,若在往日看来,也不过是步履比以往快了一些,现下在他眼里却像是逃一般地离开,仿佛他是毒蛇猛兽一般。

纤尘不染的白衣早已消失在视野之中,他还是一眼不错地看着。

石桌淡灰,上头的字如其人风流儒雅,颇有横看成林侧成峰的潇洒凛冽之势,却因为字意而透出几分旖旎。

茶水在石桌上显出深灰色又慢慢淡去,依稀可见上头的痕迹,‘唯有南山与君眼,相逢不改旧时青’。

秦质静默许久,慢慢收回了视线,随手一拂,刚头沾过手的茶盏落地碎成了几瓣,盏中茶水漫出,在原本半湿的地上又描深几分,他收回视线,面无表情重新沏了一杯茶。

木桥上慢慢走来一个老者,站定在秦质身后几步,半晌才阴沉唤道:“秦公子。”语调缓慢而透着一种诡异之感,听来只觉浑身不舒服,语气轻慢半点不受尊重。

秦质却不在意,伸出手指勾起石桌上的铃铛,面色和煦,“劳烦邱长老带帝王蛊去一趟巴州。”

邱蝉子闻言眼睛猛然瞪大,上前一把扯过铃铛,低头一看果然是帝王蛊!

他猛地抬头瞪向秦质,想起与他交好的白骨,当即怒上心头,“果然是你们两个害我!”

秦质闻言轻笑出声,眉眼染上浅浅笑意,“邱长老何出此言,我现下明明是在帮你。”

邱蝉子拿着手中的铃铛,眼神阴翳地看着秦质,忽而面露凶意,显然不信。

秦质微微一笑,有礼有节开口道:“此去巴州邱长老只需做一件事,与杜仲一道取你们厂公性命,事成之后我会帮你坐上厂公之位。”

邱蝉子闻言只觉可笑,“痴人说梦,你以为厂公的命这般好取,他的武功深不可测,暗影终日不离身,若是这般轻易就能截杀,那暗厂早就翻了天去。”

秦质闻言嗤笑出声,看向邱蝉子似觉几许轻视,“邱长老年纪老迈,做事难免束手束脚,但现下不是胆子怯懦的时候,想要做厂公又岂能畏首畏尾?”

邱蝉子见他这般目中无人,眼神越发阴毒,本就是面相极凶,这般瞧着越发慎人,只觉不寒而栗。

默了一刻,邱蝉子猛地伸手上前却还未碰到人,腿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想要起身双腿却彻底失去了知觉。

他心中一惊,猛地抬眼看向秦质,还是平静温和的模样,不由沉声道:“你究竟是何人?”

秦质笑而不语,闻言并不回答,伸手端起茶盏微微抿了一口,旁若无人地品起茶。

品茶过半,待邱蝉子得不到答案,心越发高高挂起之时,秦质才慢条斯理放下茶盏,开口淡道:“在下途径此地,性好喜静,尔等既不愿静,我只好于人不便了。”

这一句看似马牛不相及却一下点出中心,旁人可能不知晓,可邱蝉子一定知道,这句话他看过无数次,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那是他苦心想要达到的高度,即便每每表面鄙夷不屑,可心底却早已埋下深深的惧怕。

他心头大骇,想要后退双腿却毫无知觉,一时惊愕失语,继而惊声道:“竟然是你!!!”

他已然思绪错乱,根本理之不清,只口中喃喃道:“不可能的,不可能是你,悬门关那一次不可能只有一个人,明明是众多……”

秦质忽而浅笑出声,清润笑意间渐显张狂肆意,末了似觉极为有趣,“我也觉得好生奇怪,明明只是我一个人的,却平白传出了这般多的人,或许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在下。”

是啊,在下是自称,既是自称,那便是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如花名册上那般写的人数众多……

邱蝉子不相信,可双腿悄无声息便没了知觉

叫他不能不相信,他堂堂暗厂长老,再差也不可能这般差到这般地步。

只能说明眼前人胜他数倍,不!

应该是胜他数倍乃至数十倍!

他瞳孔骤然放大,牙关却不住上下磕碰,害怕到了极点,浑身紧绷不住冒冷汗。

秦质见状一笑,神情极为和颜悦色,“邱长老放心,厂公之位与我不过沧海一栗,给了你也无妨,只要你听我的,你就是暗厂新一任千岁爷。”

邱蝉子闻言信了,因为他根本没有必要骗自己,可他还有一些疑惑,“公子真的要助我,而不是白骨?”

“白骨早与表明无心暗厂,事成之后他自会脱离。”

这怎么可能!只要是暗厂的人,谁不想做厂公,从来都是级级而上的争斗才能生存下来,这般如斗鸡一般长大的,便是养得鸡也每日想着怎么斗死同类,人又怎么可能没有野心。

“不可能,我敢以性命担保,白骨绝对不可能无心暗厂,他必然欺瞒了公子!”邱蝉子情绪激动,极为斩钉截铁,叫人不得不信。

秦质静静看向他,一言不发。

邱蝉子腿慢慢恢复了知觉,却没有立即起来,而是膝行几步,言辞恳切,“公子,白骨绝对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般简单,他当初一步步爬上鬼宗长老,就是这副无心于此的模样,他对公子必定有所隐瞒!”

秦质闻言不置一词,默了许久才开口淡道:“他不会骗我。”

※※※※※※※※※※※※※※※※※※※※

“唯有南山与君眼,相逢不改旧时青”出自范飒的《题济南城西张寺丞园亭》。解释一下,此处诗不同于原来意思哦,此处只是表面联想用法。

本来是昨天的惊喜,可惜卡在了表白的话上……o嘻嘻嘻,开心蹲你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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