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你果然是聪明人。”
“我不会离开他的。”
柯芸顿了一瞬,不是生气,是好言相劝,“接受张静初的帮助,是目前最好的办法。时间拖得越久,对公司的影响越坏。”
“除非莫迪他亲口对我说。”
柯芸似乎非常出乎意料她会回答的这么果决,竟怔愣片刻。
“除非他亲口告诉我,他要跟张静璇结婚。”
“小迪哥他不会,张静璇都换肾救他母亲了,可他还是选择了你。我真的无法理解,你到底是哪里值得他为你这样了。”
“因为我不会背叛他。”她又着重重复了四个字,“绝对不会。”
柯芸沉默了。
“莫迪跟张静璇的事,你哥告诉我了。”
“我哥?”
“前段时间我住院,他来看我,告诉我的。柯芸,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比不上张静璇为他付出的多,难道这样,莫迪就真的非得选择张静璇吗?”
“她当年放弃莫迪跟一个模特公司的总监走了,出去了两年,被那个老板抛弃了,她才想起莫迪的好。如果你是男人,你会原谅她吗?”
柯芸没有接话。
“那时莫伯母病发住院,她想法设法为了获得莫迪的原谅,甚至去做了配型,没料想真的成功了。你哥告诉我,莫迪是不愿意接受的,但病床上的人是他的母亲,我能体会他当时心中有多纠结多挣扎。”
“我想你当时和你哥一样能理解他吧,所以才联合医生一起欺骗他说北京xx医院有位即将离世的病人配型与莫伯母吻合,让莫迪亲自赴北京与病人家属沟通,才暗箱操作让张静璇救了莫伯母。”
“柯芸。”程沫阳还特意唤了一声她的名字,“是不是这样,莫迪就一定要选择张静璇,跟她在一起?我就不配拥有他的爱了呢?”
恩情和爱情,不能混为一谈。
他不知道是因为当初两人爱得不够,还是因她当初伤他太深,亦或是两种原因都有,所以他对她除了感恩、关心,无法再为她做更多。
他们曾经的交往,是莫迪付出的较多,可换来的却是张静璇的背叛。
有一种绝望,叫做心如死灰。
但他没想到,后来在他生命里出现了一个女孩儿,再次点燃了他对爱情的希望之火。
她是和张静璇完全不一样的,她从不在他身上苛求太多,甚至更多的是,她在为他付出,只愿换来他一颗在乎她的心。这样的女孩,单纯的近乎愚蠢,却能让他安心,无所顾虑的去爱。
只是最后,他辜负了她,但庆幸她又再次走到了他的身边。
她们之间沉默了许久,柯芸先开了口,“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这么自私。”
“我爱他算自私吗?”
“可你的执拗可能会毁了莫威,毁了他。除非你和当初张静璇一样,主动离开他,他才会放手。”
程沫阳气急而笑,“我做不到,我也不会背叛他。”
她起身拿起外套,决然离开。
*
莫迪到公司时,张静璇已经等在他办公室了。
大概也是因为这件事,特意从国外赶回来的。
“这么早。”莫迪声音很平静。
张静璇从沙发上站起,走到他办公桌前坐下,“你精神特别不好。”
莫迪靠进椅背,没有接话。
张静璇,“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你都不愿意。”
莫迪依然没有答话。
“莫迪。”张静璇有点不控制不住了,“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原谅我。”
莫迪看向她,终于开口,“别瞎想。”
张静璇无奈弯弯唇角,“我倒希望是我自己瞎想。”
莫迪只能继续沉默。
张静璇看他,“我哥跟你提这个条件,也是因为心疼我。你如果真的那么不愿意,我再去劝劝他。”
“静璇,”他说,“谢谢你。我已经欠你们太多了。”
已经欠你们的太多,再多,他更还不起。即便是张静初现在不拿张静璇与他结婚为条件,他也不会接受。
张静璇垂下头,自嘲的笑笑。几秒后,她抬头,“她就真的那么好?”
莫迪看她,“对不起。”
张静璇从对面的办公椅上站起来,嘴角扯出一丝苦笑,“你什么时候想通了,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她拿起手提包,“我先回去了。”
莫迪勾起嘴唇,极淡的笑,对她点头。
他侧头看向落地窗外,雪还在下。
晚上到家很晚,他进房时,程沫阳已经睡了。
他没有开灯,轻声走到卫生间洗浴完,而后又借着楼外路灯投进来的光线,回到床上。
他刚钻进被窝,程沫阳突然转过身来抱住了他。
“没睡着?”
“嗯。”想心事想得睡不着。
他摸了摸她后脑勺的头发,“什么都不要想了,好好睡觉。”
“莫迪。”
“嗯?”
“我觉得我不够爱你。”
柯芸的话,还是给她受了影响。
“我觉得够。”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回来找你吗?”
“为什么?”
程沫阳顿了几瞬,才慢慢开口,“你走了之后,父母也离婚了,有了各自的家庭,只剩我孑然一身。我妈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跟我断了联系,电话也打不通了。我去找我爸,在一起生活了不到一个月,他新婚的老婆不喜欢我,我在那里过得也不自在,他就给了我一笔钱,买了我现在住的这套单人公寓。”
莫迪抱着她,没有说话,眉心深深一皱,安静的听她说。
“我害怕孤单,那种感觉被全世界抛弃的孤单。我晚上睡不着,白天头痛,折磨的我甚至想过要自杀。”
莫迪推开她一些,定定的看着她,眉心已经皱成了一个川字。黑夜里虽然看不清他瞳孔的颜色,但能感觉到他复杂的情绪在急速蔓延。
“我去看医生,医生说是精神官能症。大概就是精神病的一种吧,我觉得我可能这辈子就这么完了。于是在老师的介绍下,找了李主任。”
“是李主任问了我一个问题。”让她看清了自己。
“什么问题?”莫迪问。
“她跟我做心理治疗的时候,问是什么困扰着我,让我会有想不开的念头。我说生无可恋。于是她问了我一个问题。她说,如果明天你的生命就要终结了,你最后想做一件什么事?”
“我想见妈妈,可是我找不到她。我想父母复婚,但那是不可能的事。一个星期后,我要去回复李主任了。我整整想了一周,没有明确的答案。坐在去往医院的的士上,的士司机播放着本地台的广播。”
她抬眼看他,他如炬的目光在黑夜里回视着她,她缓缓开口,“那天,广播里出现了你的名字。”
那时,他刚从深圳凯旋而归,在宜省建立了莫威总部——莫威大厦,占据了各大新闻刊报的头版头条。
她以为自己忘了,其实不可能。
沫阳,莫迪,这本就是一辈子的牵扯。
经历了那次失望,她只不过是,不想承认罢了。
但是,当他的名字再次无所防备的出现在了她的生命里,心底尘封了许久的情感,一瞬迸发,无法控制。
她想见他,如果这辈子注定有缘无份,但在临终之前,她还想再见他一次。
所以,她才有了那个决定,步步为营,只为向他靠近。
她无从得知他是否还爱她,她只不过是抱着这辈子在临终前再见他一面的心态接近他。
可是他的那些行为,那些眼神,那些语气
让她不明白,让她猜测,让她动摇,让她想再让他爱上自己一次。
所以她不在乎那些闲言碎语,背负着被唾骂的坏名声,她也强迫自己不去在乎。因为,她原本就是一个放弃了生活的人,她回来的目的,仅仅是为了完成自己的“遗愿”。
可是张静璇的存在,还是叫她难过,让她伤痛,却仍然不舍得责怪他太多。她认为这是自己的错,是她费尽心思自找的伤害。
但他的主动,他的解释,他的认错,让她又一次次心软,一次次欲罢不能。
如今,她知道了事实真相,知道他曾为了她做过这么大的努力,她还能有什么畏惧,有什么可怕,有什么担忧。
过去的六年,她有父亲留给她的足够金钱,也有属于自己的房子、工作,心却依然觉得在流浪。
曾经她以为他一无所有时,就做好了陪他风雨同舟的准备。可如今,他用一片赤诚,重新感动她、温暖她,即便以天为盖地为庐,从此漂泊,她亦觉得幸福。
三毛有一句话:心无栖息的地方,到哪里都是流浪。
那么,心若有你来眷顾,浪迹天涯亦幸福。
“如果你没听到那则广播,我没有回来宜省,你会怎样?”真的就生无可恋的结束生命吗?
程沫阳摇摇头,“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她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因为事情没有发生,谁都不能预料到结果。
那时,她只不过是感到孤单绝望,身体上的疼痛,心理上的无助。
但是现在,她很庆幸自己的坚持,“我只知道,我现在很幸福。所以现在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不会放手的。”她抬眼看向莫迪,“除非你亲口对我说,你要跟张静璇结婚,你不要我了。”
“没有除非,这个命题,永远不会成立。”
程沫阳眼里有温热的液体涌上,她强忍着。
“我知道我很自私。”她靠进他结实的胸膛。
他淡淡勾勾唇角,“我喜欢这样自私的你。”
“如果莫威撑不下去了,可怎么办?”
他不答反问,“你怕吗?”
她使劲儿摇摇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