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姜耘桓,至少他也帮宏堡脱离了困境,你也不该说这些话冷嘲热讽。”
“我没有冷嘲热讽,只是就事论事,将事实告诉你。”
“你不是已经告诉过我了吗?”
姜耘桓坐起身,掐灭了烟,“那只是一部分。”
“还有什么?”
“我原以为,你只是被姜董利用去拉拢莫迪。其实,这背后的操控者,原来另有其人。”
程沫阳隐隐揣测到了一些什么,安静的看着姜耘桓,等着他的后言。
“宏堡不倚靠莫威,难过这关。当然,莫威如果这次单打独斗,一样难有胜算。”
“宏堡虽然不能与莫威相提并论,但在同行业中,除了莫威也就我们宏堡了。莫威唯有跟我们合作,才能有稳胜的把握。可是宏堡与莫威一直有多年的过节,当年莫威甚至想要收购宏堡,如今如果轻易就答应跟宏堡合作,难以理解。”
“然后呢?”程沫阳问。
“然后?然后当然就是利用你。”
程沫阳费解的皱皱眉。
“其实你的身份,并不是姜董自己查出来的,而是莫迪故意透风给姜董。他暗地里雇了探子,不露痕迹的将他在海边给你买了别墅的事透露给姜董。”姜耘桓停顿,还特意加重道,“而且只透露给了姜董。”
“姜董知道了你和他的关系后,交代我把你从亚妮挖过来。不然,你以为你怎么能那么巧,刚辞职就被我们聘用为分店店长,又仅仅用了半年时间就被提拔到总部,还被安排进专案小组。”
程沫阳怔怔的坐在姜耘桓对面,皱眉思考了良久。
姜耘桓又点燃了一支烟,靠进沙发里,看着她。
程沫阳大概捋清了思路,再次看向姜耘桓,“你是想告诉我,我被莫迪和姜志城两人,同时利用进了商业战争?”
姜耘桓看着她,没有出声。心想,还算不笨。
“莫威因为跟宏堡有恩怨,所以莫迪肯定不会轻易就答应跟宏堡合作,但如果不跟宏堡合作,莫威被外企侵吞的风险会加大。所以莫迪利用我,帮姜志城找到一个充分的理由,让姜志城来求他,他名利双收。而姜志城同时利用我,顺利拿到了与莫威的合作权。”程沫阳简单概述了一遍。
“从头到尾,都是他在自导自演。”
程沫阳牢牢的盯着他,疑问,“那你告诉我这些,究竟是想说什么?”
“你真的?”如莫迪所说的那样,“一点都不在意他利用过你?”
“我为什么要在意?”就算是被利用过,可她也没什么损失。
她和姜耘桓是不同的,她只看结果。也不愿去想这么复杂的事情,她只知道,现下的生活,她特别满意。
而姜耘桓有心魔,因为被利用,让他一直处于苦闷的状态,所以他心中亦有怨有恨。也认为得知被利用的程沫阳会与自己一样,对始作俑者莫迪心生嫌隙。
姜志城的养育之恩,让他无可奈何,没办法拒绝姜志城的临危请求。所以他将罪魁祸首,归于另一个人。
如果当初不是因为莫迪要收购宏堡,也不至于让宏堡陷入困境,不得不去求助亚妮相助,才逼迫了他与欧筱桠订婚。
所以当他知道,莫迪为了程沫阳费了这么多心思之后,心中萌生了一个念头。
他一开始对程沫阳好,确实有不单纯的想法,也有报复莫迪的心理。可是他没想到,无论他怎么对程沫阳好,她总是礼貌的与他保持一段适当的距离。
刚进专案小组那次,他明明有很多种方法把她的体检报告给她,却偏偏叫她到停车场来拿,目的就是为了让迟一步到达的莫迪看见。
每次在程沫阳最失落的时候,他总是第一时间出现在她面前。
程沫阳去宏堡辞职那天,他对她说的话也都句句属实,他也的确拿真心对过她。他对她真正萌生好感,应该是从同病相怜的角度。只是他为她做了再多,她也并不在乎。
因为他低估了程沫阳的执着和坚持。
包括莫迪也曾低估了,不然他也不用费尽心机,绕这么多路子,诱她回身边。若他早知道她这份固执,就直接去找她,追回。
姜耘桓摇头一笑,被挫败的自嘲之举。
程沫阳明明前一分钟,还因为他的故意挑拨生气,这一秒看到他的神情,却让她感觉同情。一想他的经历,和今时今日的处境,只觉可悲可怜。
“姜耘桓,你今天故意说这些话来挑拨我和他,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但你过去对我的好,我不会忘记。”
程沫阳站起,“过两天我会去看欧小姐,姜耘桓,我希望你能看清你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如果你需要我帮助,我一定不会拒绝。”
姜耘桓缓缓侧头,看向程沫阳离开的背影。
她走到门口,再次回头看了他一眼。她的眼神没有责怪,只有安慰和真诚。
姜耘桓眼内有一瞬的模糊。
姜耘桓叫住她,“程沫阳。”
“什么?”
他说,“我并不是想要挑拨你和他。我只不过是想把当前的情况告诉你,提醒你。后果我已经告诉你了。”负债累累,永无翻身之日。“你跟着他,以后只能是吃苦。”
程沫阳想了一瞬,弯起嘴角,笑了,“他前天告诉我,说他已经有办法了。我也不能确认,他是在安慰我,还是真的有了办法。但是,姜耘桓,谢谢你。谢谢你今天跟我讲的这番话,突然点醒了我一件事。”
姜耘桓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挑了挑眉。
程沫阳转身拉开门,“你还是那个总会给人带来温暖的姜总。我希望你也能好好把握自己的幸福。”
程沫阳从姜耘桓家里出来之后,给柯清打了个电话。
他把刚才姜耘桓告诉她的事情陈诉了一遍。
柯清在电话那头冷笑了一声,“他还真是会避重就轻。”
柯清顿了一瞬,又问程沫阳,“那你是想问我什么?你因为他的话受影响了是吗?”
程沫阳忙解释,“不是。我只是有一点没弄明白。”
“什么?”
“莫威跟宏堡有什么过节?”
“何止是过节。当年莫迪父亲突发心肌梗塞去世,就是因为宏堡跟其它几个小公司暗地里做小动作,攻击莫威,给刺激的。”
程沫阳脚下一滞,立在原地,“那既然是这样,莫迪为什么还要故意加快外企收购风波?以后自己强大了,完全可以独挡一面。现在,就完全没有必要隐忍委屈,跟宏堡合作。”
电话那头的柯清叹了口气,“程大小姐。你觉得呢?”
“我?”程沫阳一脸茫然。
“姜耘桓这人真是不算磊落,避重就轻,还夸大其词的只跟你说了莫迪利用了你身份引姜志诚就计的事。却对莫迪当初为什么要故意引发外企收购战争只字未提。”
想要接近程沫阳,莫迪大可以收购她所在的公司,他也有足够的能力。可当他调查到,她在亚妮连锁上班后,发现事情变得有些复杂了。
亚妮和宏堡是长期的合作伙伴,多年来一直互相帮衬,这事便棘手了。当年,他为报父仇,打算收购宏堡,就是因为亚妮出手相助了,才坏了他的事。如今他想收购亚妮,宏堡也必定出面帮助。
除非程沫阳从亚妮辞职,到别家公司上班,他再将她所在的公司收入麾下。
可程沫阳在亚妮好不容易从一个普通职员,晋升为储备店长,并且马上又会升职,所以她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离开,莫迪也没有办法操控她的选择。
那么,想要与程沫阳有所交集,除了收购她所在的公司这条路,还有一个方法——与她所在的公司,有业务合作,才能经常有往来。
但是亚妮一直与宏堡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又知道莫威与宏堡的纠葛,所以想跟亚妮发生合作关系,肯定行不通。
他只能换一个思路。
反复推敲后,莫迪想到了一个着入点——宏堡。
那么,问题又来了。莫威跟宏堡向来不和,甚至说的上有深仇,更加没有什么充分的理由成为合作关系。
除非——
两家公司同时面临大敌,不得不携手合作。
同时面临大敌?那就只能是,和几年前外企入侵国内化妆品行业一样,强制收购,国内所有化妆品企业不得不联手一致对外,先保住自己的市场。
如姜耘桓所言,国内红酒业与外企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但按照国际商业战争的趋势,打响这一枪也是迟早的事。
所以莫迪想到了这个切入点,加快这场国际战争的爆发——高调将威尔在国外市场上市,点燃引火线。
到时候所有企业必定都想要来攀附行业巨头公司莫威,包括宏堡。
他处心积虑,运筹帷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半年后,这场国际战争,在他的预料之中正式爆发。
这步棋,走得非常完美。那下一步,就是如何让姜志城入局了。
姜耘桓那天在莫威五十二楼,见到的那个故意引起他注意的探子,其实与姜志城当初雇佣收集莫迪信息的探子是同一个人。
而那人在被姜志城雇用之前,已被莫迪收买,莫迪的目的,就是要那人替他将他为程沫阳在海边买了别墅的这一信息,不露痕迹的透露给姜志城,利用姜志城把程沫阳挖到宏堡。
姜志诚心里自然也清楚,想要得到与莫威的这次合作权,必定艰难万分。
投其所好,这招向来好用。
他知道莫迪给程沫阳买了如此昂贵的一套海边别墅之后,想来此人对于莫迪非同一般,就交代姜耘桓一定要用尽一切办法,务必让程沫阳从亚妮辞职,到宏堡来。
一切都在莫迪的掌控之中,第二步也顺利进行着。
程沫阳被意外安排进专案小组,入驻莫威的第一天,她终于再次站在了他面前。
然而这其中过程的曲折,程沫阳并不知情。在住进别墅之前,她一直以为,她能再次见到他,是因为自己的偏执和步步靠近。
可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除非是有一方,或者彼此刻意的接近。
当柯清告诉了程沫阳这些事实真相,她的心便再也不能安宁。
一股气一直堵在喉管处,这一刻终于无法克制的哭了出来,声音高高低低的抽噎着。
她穿梭在来来往往的行人中间,她不怕路人异常的眼光,也不顾自己哭起来狼狈的样子。
她只觉得好值得,这辈子活得好值得。她原本已经绝望的人生,或许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幸福。
六年的执着,等待,隐忍,委屈换来一个人,曾这么用心的在乎过,苦难能算什么。
*
程沫阳到家时,吴嫂正准备好晚餐,“程小姐,回来了?”
“哎!”程沫阳礼貌的应了一声,走到餐桌边坐下。
刚一落座,这时,周叔走了进来,径直来到了她面前。
还未开口,程沫阳先问,“周叔有什么事吗?”
周叔点点头,“程小姐,过两天老夫人要搬过来,我安排她们把二楼第一间房收拾出来让老夫人住,你觉得可以吗?”
程沫阳已然是这件别墅的女主人,人人都看得出来,所有周叔来跟程沫阳请示,是有必要的。
“你是说,莫伯母要过来?”
“是的。”
程沫阳愣怔了一瞬,瞪大了眼睛看向周叔,眼神里似乎发现了什么大秘密。
她明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