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拷鬼 十 刘芸的自述

我和李云凯同岁,是一个村子的,我生下来就被遗弃了,是村里的一位阿婆收养了我。因为我没有父母就经常受其他孩子的欺负,只有李云凯,他从小就护着我,我们一起玩耍,一起上学,一起长大。后来阿婆病了,怕我无依无靠,就把我许给了李云凯,我们定亲的时候是十四岁,阿婆病逝后,李家把我接过去抚养。那时我很幸福,婆婆虽然很刁很厉害,但在生活上并没亏过我什么,我又听话,又能干活,婆婆还是很疼我的。李云凯也对我知疼知热,用心呵护我。

过了两年,公公病故了,家里的生活开始困难起来,无力供应两个学生,婆婆让我辍学出去打工挣钱,李云凯一听,说什么也不想再念书了,非要和我一起去城里打工。婆婆气的打了他,哭着对他说:“你如果不读书,一辈子地里刨食,那你的孩子将来也会像你现在一样受穷。只有你好好读书,出人头地了,我和刘芸才不白辛苦,以后你的子孙后代才能摆脱穷命,才能不低头做人。你要是现在不读书,那就让我死了吧,我就是死都没脸去见你爹。”

婆婆撕心裂肺的哭声,让李云凯不敢再提打工的事,他跪下来发誓一定要考上大学,出人头地,将来一定要让婆婆和我过上不愁吃穿的、有尊严的生活。

我做过很多事,在纺织厂做女工,在饭店做服务员,也在工地上做过饭,就这样,好不容易把他供到了大学毕业。然后我们就结婚了。

我们本来以为就此可以过上好日子,可是由于没有门路,城市里稳定的工作很难找,又不可能再回农村去。好不容易他才进了一所职业中学当老师。那时候教师的工资很低,我怀孕肚子大了不能工作,家里就靠他一人挣钱。

有了女儿后,小孩子经常生病,那个时候钱总是不够花,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我们省吃俭用,婆婆把乡下的房子和地卖了,然后来城里和我们一起生活。

我们租的房子很小,四口人挤在三十多米的小屋里,夏天又闷又热,孩子还总是哭闹。婆婆心情不好,又不喜欢女孩儿,那时没事就找茬和我吵架,我感到委屈有时就跟李云凯抱怨,他一开始还劝我别和婆婆一般见识,时间长了就很烦,也越来越不愿意回家。我和他虽然不吵架,但也亲热不起来了,彼此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我实在受不了婆婆的吵闹,干脆把女儿交给她带,自己又出去打工,这样家里多了份收入,日子才好过一些,婆婆也就不太闹腾了。

很快,她又出了幺蛾子,想要我再生个儿子出来。那时侯,李云凯是公职,生了二胎会被开除的。于是婆婆想了个馊主意,就是要我们俩假离婚,私下里还生活在一起,等孩子生出来后再复婚。对外就说是李云凯再婚娶了个带孩子的,反正他从来都没有领我见过他的同事和朋友,也没人认识我。

我和李云凯最初不肯,可架不住婆婆天天骂,天天闹,最后没有办法我们就办了离婚手续,但生活还和以前一样,我们仍是住在一起,日子照样过得鸡飞狗跳。

后来,李云凯觉得当老师没有前途,同我和婆婆商量之后,决定继续考研,好有个更好的前途,考研期间由于经济条件有限,就暂时先不要孩子,我们都同意了。所以我们一直都没有复婚。

李云凯是个很刻苦、很努力的人,什么事只要他想做,就一定能做好。他考上了京城的研究生,但是脱离了原来的单位,再次没了经济来源。

家里的担子又压在了我的身上,为了供他读研,我把女儿留在身边,在原来的城市继续工作,婆婆则是跟着他去了京城照顾他起居,同时也做些零活儿补贴家用。就这样我们一家四口分开了,只有过年过节时才能团聚,后来他研究一些实验课题有了些经费,也接了些私活,我的压力才减轻了许多。

再后来,他毕业了,在一家公司上班,薪水很可观,那年春节,我带着女儿去看他和婆婆,在他租住的小屋里,我们吃了最后一顿幸福团圆的年夜饭。当时婆婆很高兴,她让我就留在京城打工,尽快给她生个孙子出来。可我在原来的城市工作多年很顺手了,工钱也不低,换了地方一切都要从头开始,我想再多挣两年钱,等手头宽松些再考虑生孩子的问题。所以春节假期一过,我就带在孩子又回到了原来工作的城市。

一步错,步步错,我没想到一念之差,我会家破人亡、夫离子散,沦落到今天孤魂野鬼的地步。

到了四月份,李云凯的手机就打不通了,我给婆婆打电话,婆婆总是说他忙得很,手机丢了没时间买,我要有事打给婆婆就行,或者晚上等李云凯回来用婆婆的手机和他通话。我那时什么都没多想,偶尔通过婆婆的手机和他通话时一再叮嘱他要保重身体,他在电话里听得多说的少。我竟傻得什么都没察觉出来。

端午节时我要领女儿去京城看望他们,婆婆在电话里说李云凯出差去了外地,不让我们过去,她说她来看我们。婆婆来的时候,给孩子买了许多玩具和好吃的,还领女儿去游乐场。临别时她拉着我的手,告诉我他们母子一切安好,等李云凯忙过这段时间,就去买房子,把一切准备好了,就接我和女儿过去。当时,我很快乐,觉得安稳的日子就在眼前,幸福触手可及。

很快,我就察觉出了不对劲,婆婆的手机也停机了。我的心里很不安,怕他们出事,就请了假带着女儿去京城找他们。到了那个出租屋,房主说他们已经搬走三个多月了,我不敢相信,婆婆两个月前在端午节期间来看我们并没有提到搬家的事,当时我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想着李云凯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出事了,或是做了违法乱纪的事被抓了,甚至想着他是不是得了不治之症瞒着我,这些想法让我心急如焚。

我想起以前和李云凯聊天时他曾说过的他工作的公司,急忙打车找到了那个地方,打听李云凯的消息。可我万万没想到,他们公司的人告诉我李云凯几个月前娶了老板的女儿,如今在下属一个分公司任经理。

我当时的感觉就是晴天霹雳。怎么可能?虽然我们很久不住在一起了,可是我们是夫妻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们一起度过了那么艰难的岁月,我们有个女儿啊,女儿就是他的心头肉啊,怎么可能?我根本就不信,打听了分公司的地址,我又带着女儿找过去了。

女儿已经十岁了,她什么都懂,在出租车上,她在我怀里一直发抖,不停地问我:“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们了?妈妈,见了爸爸,你不要生气,我们一起好好求求他好不好?”我紧紧搂着女儿,万箭穿心。

到了李云凯的公司,我找到了他。他衣着光鲜,神采奕奕,从容中透着些威严,身上有着那种上位者的疏远感,这就是和我同床共枕十年的丈夫吗?他陌生得让我不敢上前。女儿怯怯地喊了声“爸爸”,然后扑了过去。他搂住女儿,亲了下女儿的额头,对我说:“出去谈好吗?有什么事到外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