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庶牧,走犬

帝问众何廷之失,陶岸列道:“人皆总其胜败,臣以为其失于贪吝。”――《汉志·陶岸传》

石墨见进门者如此瑟缩,当即解下大氅,亲手为其披上,坐下之后又命人将炉火靠近贾智宾,方才问道:“君今来有何见教?”贾智宾急忙危坐,不顾寒凉未退,拱手恭敬道:“臣本兖州人士,贾姓世家,因庶出父母早丧不得家族庇佑,只得一人谋生。本在冀州谋商贾事,奈何越为越少,正听闻石校尉北定祸患,臣以为必英雄也,故不辞艰辛,特来投奔!”李聿看了石墨一眼,发问道:“君有何能以谋于幽州?”贾智宾道:“臣虽年少而多败,然知幽州边地无农而好斗,逞名而好狎。如有类盐铁均输者,当为其上善也!”石墨与李聿面面相觑,继而暗暗肯定道:真才者!石墨忙问:“今如均输,能平患而制衡否?”炉火旺盛,家人不断置火。室门虽然大敞大开,却仍旧热流不断。贾智宾已然回暖,仿佛置身夏日,站起身子,披着大氅来回踱步道:“臣所知者,在物有尽而置无边。古有朝三暮四,今亦有平粜均出。是在天数之下作周转之法而已。不过事无巨细,人有好狎而不好用者,自然用之不足,败而有余。桑弘羊之流,臣之奉也。”李聿道:“君子藏器于身,今逢乱世,当示之!”贾智宾毫不含糊道:“臣可以先试一事,如真得用,请入君幕!”石墨命笔墨简牍,伸手请之。

贾智宾道:“今天下者,盐铁盈满仓而不见利众,粮草丰腴而不见马肥,是谓何也?”石墨道:“自然是高墙之抢,权宦之争喽。”贾智宾摇头道:“非也!钱在用而流,物在用而尽。欲足其欲,必先用恤,恤方增财帛之价。人有买椟还珠者,不求珍贵而在独有,故人见欲而欲。人有见其时工与器而定其价者,不求其特,在物之所值。有流工而水作,价低而势廉者,不求其最,在实用也。是有此三者,得其辛耳。”

石墨并不太懂此中道理,用典不多,人皆知之,然其中深意,岂是典所能表达?只见李聿点头应声,若有所思。石墨心下有个计较,又继续问道:“君如治此地,当以何对兼并?”贾智宾目光炯炯,铿锵道:“虽不得知其甚,然用者,必商也!”墨请命之,贾智宾道:“牧者迁,耕者深,商贾知蹉力,官吏知斝糁。今君拒于幽州之北,云州之南,推于麓山而诠于乌桓。令商而不能行艰险,因其不为不至。令农而不能行精细,因其不作不成。令兵而不能守险要之扼,因其不济不利。此三者,平之要也!”石墨激动得站起来,拱手高声道:“今喜得梁脯,是臣之幸也,先生坐,煮茶候之!”堂内有人唱诺退下,石墨见已然准备,看了看铜壶沙漏,恭敬道:“戌时已过,君如不困倦,请彻夜长谈!”贾智宾看了看李聿道:“臣从君也!”李聿也饶有兴致,命人搬卧榻来,三人关了堂门,就在这堂中榻前边饮边谈。石墨手执简道:“此今年各地所税与贡赋,加之十年前,落十三四。”贾智宾拿过竹简,详细阅读,三人静谧,只听烛火涨消,挑捻明晦。

王且新官上任,自然抖抖威风,加之同时冀州户籍,难免有一些牵绊,纵然行事有所偏颇,也不至于同乡之间针锋相对。不日之后,便是新年,由于方才上任,不必着急述职,在各地短暂祥和之中,他找到一堆门客幕僚,文人落魄,来阁中密谈。其中皆数十年交结之人,不乏有大作为之人。王且先开口道:“今州郡之内,官皆一势,长史功曹与刺史部各有所应。当谋者,帝也!”说罢看着众人的面色眼神,众有吃惊意外,不过大都正常神色,面目皆不动,等待者王且下音。王且又道:“今北方异相升于黄,耀于中甲,此天道异变而天下易主之势也。君等畅其所欲之言,何以清而扶沛!”门客有善谋者道:“今如持,败如何?”“败则引身就戮,不累他人!”众人方才不再凝眉,悉心分析道:“今天有异相,必有强人知会于朝堂,我等不必担心。不过此气出于冀州以北,临近幽州定武郡,虽不远亦恐失算。”王且问何故,其道:“今如临于冀州,则驾经兖州,直过黄河来。如临于幽州,则只需渡河,过壶关而入,虽然山贼纵横,然王师精锐,纵然八十万不敢轻易现。今当所争者,在传而信也!”

庶民有于幽州耕牧者,因害而不得累财,加之兼并,年损牛羊数百。不得已贷金于官府,请救天灾。有商贾见利者,以其家困顿为由,高利贷金,其不得已借,终身周转不得。流于市卖儿女为奴隶,不得已泣。石墨见而安抚,以无利金贷之,命代官执牛羊。

高墙有纨绔者,少好走犬声色,每游乐于美色之间,皆以重金投砸。人皆羡慕其世家金钱,累厚而广贸,良田千顷,美姬百人,男女近万,技术无数。其好弄鸟而食牛,尝引百人招摇过市,曾强贷金于依附之商,令其败亡。其州郡皆佞上而寤下,不敢轻易断此。

石墨叹道:“市绔横行无忌,野外掩骼埋胔。其恤民也?”

贾智宾列分势法,作策以划三郡货殖。石墨李聿皆惊叹,问当何以转。贾智宾道:“今无孝廉,无从谈天下政。不过这行此策者,必了然天下大势与货殖于心,不得而不成。”看二人面面相觑,又道:“今高墙非厚重,在知难也。今商贾非霸道,在知机也。今农非珍贵,在知时也。今军非贵富,在知治也。省财而用,廉政以德,虽只能养,必工以盛。”石墨抚手叹道:“尝以为无累室之才不足以得圣贤,今得当狂笑!”三人持须捻发,相顾而笑。石墨递上从萧道成家得来的流水工法赠之道:“此乃旧秦青铜流水法,曾速作工器战兵,令秦国有败仍强于六国。君见今日可有安得之法?”贾智宾粗粗翻看,继而激动道:“此乃天授之意,臣请抄录,他日必答复于君!”

石墨吩咐,贾智宾位虽幕僚,然可参三郡货殖之事,月给二百石,钱四千,酒数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