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蒋晓溪感觉自己的头要痛到炸裂了。
她伸手摸了摸额头上传来痛感的伤处,黏糊糊的,疼得她扯起嘴角。
一看指尖,全是黑乎乎的血。
刚才剧烈的撞击,伤到了头部,使她陷入了短暂的休克,此刻大概是被这痛感刺激醒的。
她清醒的第一秒,想到车里另外两个人。
可下一秒,汹涌澎湃的恐惧感席卷着她。因为驾驶位上已经没有了人,车门是开的。
只剩她一个人了,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她又昏迷了多久?
她解开安全带,艰难的离开副驾驶座,咬着牙,膝盖用力,开始往外爬。
整个车身都是翻倒过来的,腿大概伤的也不轻,稍微一挪动,就疼痛难忍。
体力透支的太多,才爬到副驾驶门边,她已经虚脱,趴在地上虚弱的喘着气。
半昏半醒之际,她听到熟悉的声音。
男人说,“我去把她拉出来。”
女人费力的嘶吼,“你没看到车漏油了吗?”
男人很犹豫,“难道眼睁睁看着她死?”
听声音,女人必定也有负伤,说话时气道很不均匀,“我都这样了,你想要我给她陪葬?”
男人没有出声了,接着是女人连声的痛呼。
男人说,“坚持一下,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当蒋晓溪再次抬起头时,车祸现场除了她与翻倒在路边的车,早已空空如也。
她还没死,车也还没爆炸。
她此刻唯一的希望就是有过往的车辆,有人能对她施以援手。
她还记得女人那句话:车漏油了。
可现在是深夜十一点多,这条路本就偏僻,何时会有人经过,真的很难说。
夜里很安静,连路灯都没有,只有微弱的冷风在吹。
蒋晓溪很害怕,残破的车,受伤的身体,和冰寒的心。
前所未有的绝望。
她得活下去,趁着车还没爆炸时,她得赶快离开这里。
可就在这时,她闻到了伴随着凉风吹过来的汽油味儿和烧臭味儿。
完了。
她与时间做最后的搏斗,卯足了劲儿往外爬,可就像是有什么力量钳住了她,总是停留在原地,寸步难行。
汽油味和烧臭味越来越重,黑暗里夜里划出一道焰红,映亮她狼狈匍匐前行的伤躯。
她的手指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抓刨,却是举步维艰。
火焰俞烧愈烈,她连呼吸都开始感到疼痛。
她大概真的走到了绝路,可她却没有半点眼泪。
“蒋晓溪,在那儿别动。”
有人叫她。
她听见有人叫她。
好熟悉的声音。
她累瘫,脸贴着胳膊,抬眸望向声音的来源处。
白色的衬衫,灰色的外套,黑色的休闲裤,身材挺拔修长。
迎着火光,他俊朗的轮廓在她眼底越来越清晰,朝她跑过来。
在看清他那一刻,蒋晓溪心口被揪紧,眼眶霎时酸涩泛红。
她向他摆手,歇斯底里嘶喊,“别过来——别过来——”
那人一意孤行,还在向她靠近。
他在微笑,靠近她的那一刻。
她在哭泣,当他靠近的那一刻。
他弯腰拉起了她的手,与此同时,一声剧烈的爆响,响彻天空。
火红的光,掩盖了整个世界。
蒋晓溪猛地从床上弹跳坐起,抓着被子捂在胸口剧烈的。
额上冷汗涔涔,眼角挂着泪痕。
是梦。
幸好是梦。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当时车身没有爆炸,也没人救她。
是她自己撑着最后一口气走出了灾难。
那时,她还不认识他。
她调节了片刻,侧头看向窗外。
天色已经大亮,今天有太阳,透过淡色窗帘的缝隙撒漏进来,在她床边折射出一抹暖黄。
黑暗已经过去了,一切都会渐渐明朗起来。
*
之后的近一个月时间,丁昊都很少找蒋晓溪,两人见面自然很少。
而自阳台事件过后,蒋晓溪一直心里隐隐不安,但事实上还好,一切风平浪静。
因为工作需要,肯定避免不了与杨磊有工作上的交涉,蒋晓溪每次都是速战速决,不想与他有过多的交集。
好在,杨磊每次见到她时,也没表现出什么异样。
只是有一次,蒋晓溪帮部长去给杨磊送新版gsp认证标准的管理资料时,他看似随口一问,实则别有深意的一句话。
“没想到蒋小姐还是一位词作家,才貌双全。杨某平时也有些兴趣爱好,任公子新出专辑里的主打歌,很是不错。”
说他此话别有深意就是在这儿。
她业余是给任泽丞填过词,但一直用的是笔名,就连她父母和郭佳佳都不知道,倒是让他探出来了。
蒋晓溪不想与他多费唇舌问他如何得知,只是很淡然的应答,“承蒙夸奖,闹着玩儿而已。”
“蒋小姐谦虚了。哦对了,杨某业余对文学也有过研究,令妹的小说和散文,杨某也曾拜读过,着实令人佩服。杨某很想拜访一下令妹,请教一些困惑的东西,不知道蒋小姐是否愿意帮忙搭个线?”
话至此处,蒋晓溪怎么可能还没听出个别有用心来。
拐弯抹角一大圈,重点还是在“拜访”二字。
她不是不信杨磊读过蒋晓楠的书,毕竟蒋晓楠的微博粉丝也是破百万了。
蒋晓楠虽然患有先天性小儿麻痹症,却异常聪明。上天剥夺了她行走的自由,却给她开了另一扇窗。
十六岁开始写网文,便一本成神。比起蒋晓溪,蒋晓楠才更是父母心中的骄傲。
可关键是,蒋晓楠一般写网文,即便是有杂志发表也都是跟她一样,只用笔名。
如何得知,他所看的文章,就一定是她妹妹的作品?
蒋晓溪不得不在心里感叹一句,杨磊心思果真是够缜密了,倒想着从她妹妹这里着手了。
大概近期强迫自己补读了一下蒋晓楠的成名作,也是难为他了。
都是公司同事,蒋晓溪也不想拒绝得让他太难看,临摹两可给了个答复,“晓楠最近有新作品发表,比较忙,等过了这一阵,我会跟她提。”
杨磊忙不迭从办公椅上站起来,向蒋晓溪感激不尽的伸出右手,“那就太感谢蒋小姐了。”
蒋晓溪出于礼貌,站起来与他轻握了下手,“如果杨组长没别的事,我回质管部了。”
杨磊绅士的朝门口做了个请的姿势,“蒋小姐慢走。”
蒋晓溪从杨磊办公室出来,顿时感觉空气都新鲜了不少。
她正准备离开,突然想起某个人来。
丁昊的办公室就在杨磊的旁边,她侧头看了看紧关着的暗红色檀木门,抬步走了过去。
她靠在门栏上,抬手轻敲了两下,里面传来清澈熟悉的声音,“进来。”
蒋晓溪拧开门走了进去,直到关好门回身,丁昊都埋头在笔记本电脑上没有抬头,可真是够认真的。
蒋晓溪才发现,今天还是第一次来他办公室。
空间不算大,黑白两色简单的现代风格装饰,一张玻璃办公桌,一组沙发,一架书柜。跟旁边杨磊办公室差不多,但她就觉得这里舒服多了。
她慢慢踱步到他办公桌前,丁昊头也没抬,问,“什么事?”
蒋晓溪对他的态度不太满意,没有理他,直接在他办公桌前的靠椅上坐了下来。
丁昊感觉到气氛的奇怪,抬起头,一见是她,也有些意外。
顿了一瞬,他才调侃,“您怎么大驾光临了?”
“你以为是谁?”蒋晓溪叠着腿,两臂搭在椅臂上,闲适得很,淡淡的看着他。
“我以为是林助。”
“哦。”
丁昊继续在电脑键盘上击键如飞,玩味的笑,“怎么?几天不找你,想我了?”
蒋晓溪嗤笑,“我是来给杨组长送新版gsp认证标准资料的,顺便告诉你,你片区的那份,自己去领。”
丁昊从电脑上抬眸,皱着眉,“为什么我就要自己去拿?”
蒋晓溪挑挑眉,朝他俯近了一些,一字一句着重道,“因、为、我、不、想、给、你、送。”
丁昊,
“我投诉你。”
蒋晓溪无畏,“要不要我帮你拨电话?”
丁昊,
蒋晓溪乐乐一笑,丁昊感觉他快要遭不住她了,特么用他说过的话来攻击他。
丁昊低下头接着发邮件,轻叹一声,讥讽她,“你要想我去质管部看你就直说,拐弯抹角你不累么?”
蒋晓溪脸色一凝,无声瞪着他,站起来。
丁昊抬头看她,轻笑,“说你闷骚你还不承认。你就作。”
蒋晓溪白了他一眼,甩头就走。
蒋晓溪走出事业部,给任泽丞call了个电话。
任泽丞第一句话跟丁昊如出一辙,“您今个儿怎么还想起我来了?”
蒋晓溪懒得理他,直奔主题问他,“最近是不是有个叫杨磊的找过你。”
“是哈,他是公司的人。他人还蛮随和的,没想到他也懂音乐,我们还一起探讨了一整晚。”
“那我的事也是你告诉他的?”
“没啊,什么事?”
“我给你写词的事。”
“哦,他问词曲是不是我自己写的,我说你写词我作曲。”
“那我妹妹呢?”
“他夸你厉害,我就说你妹妹更厉害咯!怎么了吗?”
蒋晓溪感叹了一句,“你赢了。”挂了电话。
*
回到办公室,蒋晓溪刚坐下端起茶瓶,一口水还含在嘴里,就听见邹芸笑呵呵朝她背后喊道,“丁组长,你今天咋过来了?”
然后——
丁昊一本正经的答,“哦,蒋晓溪要我过来看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