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渠珍篇（六）
“你知道我会来?”徐坤没有走到剑林,就被李干将李莫邪一行人拦了下来。
“你受了很重的伤。”李干将不是在询问,反而是很笃定地陈述道。
“你比我想象得要强。”
“你也一样。”
两人的对话很没有逻辑性,似乎一人在说饭菜味道,一人在说天气状况,但两人心中都明白对方在说什么。其实经过昨夜的交手,两人便已经发现了对方的不同寻常,一切战斗的目的都是为了胜利,他们之中,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所以徐坤会鼓起余勇打算趁李干将不备杀之。而李干将也并非迂腐的卫道士,对待非常之人,需用非常之手段,根本不浪费时间养伤,带着剑林的人便要将此獠彻底斩杀。
“可惜了。”这话是李干将说的,言语之中颇为得意,其实他的话没有说完,不过以徐坤的机敏也不难想到李干将想说的其实是:终究是我棋高一着。
但是徐坤的脸上却浮现出了一种满不在乎的轻蔑,不是那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决然,而是局势仍然在我掌控之中淡然。“我承认,你是个聪明人。”徐坤道。
“但是呢?”李干将反问道。
“郑万厦。”徐坤缓缓说出一个名字。
“你说什么?”李莫邪大惊。
李干将心思电转,片刻之后,道:“小妹,去,赶紧去找郑万厦。”又似乎有些不放心,叮嘱道:“所有人跟她去,不要让她死!”众人不知为何掌门人会说出这般重量的话。均是沉声道:“遵命。”
话音刚落,六骑扬尘而去。徐坤理也不理,只笑吟吟地看着李干将。
没想到苦心算计营造的胜局就这样被徐坤轻易逆转,饶是李干将也有些面色不好看。“看来比你还要厉害的角色还是出现了。”李干将道。这徐坤乃是五卫之首,那么,比他还要厉害的角色,自然便是那所谓的圣君了,而那位圣君,极有可能便是几十年前,祸乱天下的陈渠珍了。
徐坤不置可否,从背后摘下鬼头大刀,“李干将,我真的,很想杀了你……”说完舌头又舔了舔嘴唇,显得极其可怖。
可惜这话却吓不到李干将,他也缓缓将自己的佩剑拔出。剑林的剑有许多名剑,只要门下弟子足够优秀,就有到剑林之中挑选佩剑的资格。但是李干将却没有掌握任何一柄名剑,因为他太勤奋,刀剑在他手中的折损率太高了,而且李干将向来将刀剑视为工具,并不加以爱护,在寻常剑士看来,这样的李干将确实不配用名剑。186中文网
所以李干将的剑大多都是一大块黑铁,随便敲敲打打,然后把剑柄做好就交给李干将了。好在李干将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这样的习惯沿袭下来之后,李干将在武林之中反而因为造型单调的佩剑有了些许薄名,被认为是心无旁骛的剑客。
两人不再多说,刀剑相交便缠斗到一起。
徐坤涉猎广泛,剑林的《剑经》、朱雀门的《朱雀经》、紫薇派的《紫微帝诀》、《洗剑天象录》等宝典秘籍都参考过,虽然是一个刀客,但是他对剑道的理解,也许早就已经超越了世间很大一部分的剑士。因为他生来便是要与剑道一争高下,生来便是要用刀法压倒剑道。可以说,徐坤占了很大的便宜,因为对于李干将所修炼的《剑经》,他也曾经看过,所以无论李干将的剑法如何精妙,其变化原理都逃不过徐坤的算计。
相对于徐坤的“博”,李干将所占的优势乃是“精”。他是最有天赋的剑客,也是最努力的剑客,甚至没人知道他究竟是因为勤奋而强大,还是因为天赋而强大。在未曾修行剑经之前,李干将就已经将世间武学流通的剑法学了遍,甚至自己都能继续生发变化,完善剑法的缺陷,这与他每日练剑十个时辰,抱着剑入眠密不可分。
徐坤的刀如同鬼影一般,不知由何处生发,不知落向何处,不仅速度极快,而且力量很大,每一刀都像携带着一座大山一般,劲风刮得李干将脸庞生疼。而且变化无常,精巧机变之处甚至比之轻灵剑法还要高明。
剑林剑法不走轻灵,变化机锋自然比不上徐坤手上这柄鬼头大刀,李干将的剑沉重锋钝,像是黑黝黝的大铁片子,因为他并不花哨,横劈竖砸,不管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不管你的变化有多少,我的剑只去寻你最薄弱的地方。在这样的情形下,徐坤反而陷入了被动。
两人这一次的战斗与上次大不相同,好似有默契一般,各自抛弃了刀剑的长处,徐坤的鬼头刀轻灵鬼魅,李干将的黑铁剑直来直去。而战斗结果似乎也发生了逆转,上一次李干将处处被动挨打,而这一次,李干将却似乎掌握了战斗的主动权。看似是徐坤在进攻,其实却是李干将在主导战斗。
面对沛然莫御,光明正大的李干将,徐坤一时之间也有些不知从何下手,“老子就不信你一点阴暗心思都没有。”这般想着,徐坤故意将刀势一缓,卖出一个破绽,等李干将来攻。
李干将心中一片通明,见敌人破绽出现,几乎是本能一般,黑铁剑便奔着敌人破绽而去。徐坤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刀身一挑,一股黏劲便附着着李干将的剑,不让李干将再度恢复方才顺畅无碍的气势。
于是两人从比拼剑招,变成了现在纯粹的角力。
无论是多高明的剑客,陷入这种情况,都只能比拼内力的强度。但是两人昨晚一夜激斗,根本没时间养伤,现在比拼内力,对谁都没有好处。
李干将感觉对方的冰寒内力通过黑铁剑传递过来,丹田中的内力便不由自主地奔涌着冲向虎口,黑夜之中,两人抵着的刀剑却发出嗤嗤的声音,这是徐坤的冰寒内力和李干将的纯阳内力相互争斗,作用在刀剑上所致。
两人均是额上冒汗,如果有人细看,还能看出两人的脑袋上都已经腾起阵阵细烟,这便是内力运用到极致的征兆,也是即将力竭的征兆。对于武人来说,是最为危险的情形!千钧一发之际,一柄剑携带着火红的尾巴一下子撞在刀剑相交处。两人被这巨力一荡,丹田中的内力无处宣泄,在体内肆意奔腾,两人口喷鲜血倒在地上。
一道身穿红衣的绝美人影出现,然后又是一道身穿黑氅的清丽美人出现。乌云散去,稀疏的星光映下,两道人影互相看了一眼,各自抱起李干将和徐坤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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