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心殇
卧龙岭墓地。
一口黑色的棺材,油漆的油光闪亮,在这初冬的肃杀的西北风中,摆放在大家的面前。
这个棺材是姑姑早就准备好的,姑父的棺材已经给了万奎使用。由于姑父只是找到了一些残肢,万和就决定,两个人都放这一个棺椁中,一起埋葬,一起相伴着。
一边站着的刘大炮头说道:“大当家,差不多了,咱们安葬这两位吧。”
“好”万和说完,与夏莲儿一起跪倒在棺椁的前边,烧着纸钱,后边跪下了镇雄,黄家三姐妹、儿媳妇,孙子孙女,外孙子外孙女等人,万和说道:“姑姑、姑父,你们真的不能同生但求共死了,但愿你们在那边走好。”
大家磕头,万和站起来,轻声的说道:“下葬吧”。
棺椁被缓缓地放进早就准备好的墓坑中,然后,万和拿起锹,开始铲土,等到万和铲完了三锹以后,等候在一边的战士们开始动手,埋葬了这两位山寨的老人。
万和忽然之间变得平静了,对着大家说道:“都回去吧,那个保安团长跑了,我们这里说不定马上就接着要发生战斗了,各位,谢谢了,都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给我好好地准备着,准备着我们下一场大战。要战斗,就会有牺牲,我们的血不能白流,我们和国民党的就是不共戴天的死仇,我们要和他们血战到底。”
战士们看着万和两天的时间,头发白了一半,脸上也是沧桑了很多,苍白的脸上,胡子邋遢的样子,都没有动,看着万和。
“大家都回去吧,我要在这里陪我姑姑、姑父一会,说一会话,你们走吧,准备着下一场的战斗。刘副师长,馒头山你全部管起来,让立冬大哥协助你管理山寨的老人。其余的人马上行动,回到你们的驻地。镇雄,带着你们的队伍马上行动”。
镇雄见到爸爸的脸色,立即转身对着大家说道:“都回去吧,马上出发回到你们的岗位上,电台保持联络。”
队伍都走了,包括黄家的三姐妹也被女子警卫班的战士劝说回去了,这里只留下了万和与夏莲儿。
万和重新跪倒在姑姑姑父的墓前,夏莲儿也在一边陪着跪下了。
万和又拿起剩下的烧纸,开始烧了起来,一边烧,一边说道:“姑姑,你从带着我们哥四个闯关东,一路上你辛辛苦苦,护着我们四个,吃尽了苦,遭尽了罪,被老毛子打伤,又被绺子抢劫,你风里雨里的寻找我们,天不该我们失散,我们在这林海雪原中却奇迹般的相遇了,我们相逢了,我们就在一起和小鬼子血战了七年,这七年了,姑姑和姑父就是我最托底的人,也是我最想保护的人,可是你们却总想着来保护我,来关心我,只要需要,你们那一次都是风里雨里枪林弹雨中策马挥枪的上阵杀敌,我忘不了你们每一次打仗的身影,也忘不了姑姑你的豪气飒爽,蔑视一切敌人的胆量,也忘不了姑父的精明,沉稳与老练,你们两个人因缘际遇的走到了一起,那就是缘分,你们能这样的走了,我伤心,但是我也感到很自豪,你们是真的不求同生但求共死了。”
“万和,姑姑、姑父对待我们就和自己的孩子一样,也是心都操碎了,只要需要,哪一次姑姑姑父都是毫无二话,提枪上马,奋勇杀敌。这两位长辈,是值得我们尊敬和自豪的,他们老两口这样的走了,也是一种安慰了,要不,留下一个怎么活?”夏莲儿说道。
“姑姑,姑父,你们放心,我在这里对天发誓:那个指挥杀害你的弘石才志我就是追到天边,也要杀掉他,我一定带着他的脑袋到你们的墓前祭奠。”万和说道。
“当家的,我想跟你说一件事情,当着姑姑姑父的面,我和你说,行吗?”夏莲儿抱着万和的胳膊说道。
“说吧,你是我的亲人。还用当着姑姑姑父的面说。”万和淡淡的说道。
“万和,杀害姑姑的,主要是这些保安团不假,但是,始作俑者是国民党,再其次是那个什么弘石才志,你采用什么办法去追杀弘石才志还有国民党我不管,但是咱们还抓到了不少的保安团的人,你下令全部杀掉,刘副师长和盖政委没有执行你的命令,他们不敢和你说,怕惹你生气,所以就委托我来求情,那些人都是出来混口饭吃的,也不一定都是坏人,咱们就饶过他们吧,的军队不杀俘虏,取消这个命令吧。好不好,当家的。”
“哎,取消吧,过去了,当时我是一定要杀掉的,敢杀害我姑姑姑父的人我是不会饶过他们的。但是现在过去了,我的心也平静了,这个命令取消吧,那些人有多少?不行都送到太师山去吧,和哪里的人一起教育转化吧。”万和平静地说道、
“太好了,我就知道我的当家的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我也知道你是当时被姑姑的死,气的昏了头才下达这样的命令的,可是你当时疯了一样,那些人谁敢不执行啊,只好答应你了,他们算是救了这些人一命了。”
“好,夏莲,这件事情就这样了,我下一步准备交出指挥权,这里都交给镇雄来管理了,我老了,腿脚不利索了,让小的们上吧,这一段时间镇雄表现的很好。”
“当家的,你早就该不干了,让镇雄带着队伍去闯荡吧。回天缘山,帮助我和成侠管理那里吧,给孩子们做好后勤,好不好?半辈子了,你也不好好的陪陪我,都老了啊,看看你的白头发?”
“哈哈哈,说的也是,苦了你了夏莲儿,对不起,夏莲儿,我要去吉林了。”万和平静的说道。
“啊,你这么急就要动手了,那里是龙潭虎穴啊,你孤身一人去?不行。”夏莲儿坚决的说道。
“行不行我都要去的,夏莲儿,我不完成这个事情我死不甘心。我一定杀掉他,那天他跑到了天涯海角”万和小声的说道,但是夏莲感觉出来了,万和平淡中的狠辣。
夏莲儿知道万和的性格,一旦决定的事情,那是轻易不会回头的,所以也就只好不说话,只是紧紧的抱着万和的胳膊。
万和将地上的纸钱全部烧完了,这才说道:“姑姑、姑父,你们等着我去给你们报仇,我一定将那个弘石才志的脑袋给你带回来,愿姑姑在天之灵保佑我吧。”
万和站起身,看着夏莲儿说道:“夏莲儿,多保重,我去去就回。”
“当家的,我真的舍不得你走,那里是龙潭虎穴,那里是阎罗殿,咱们能缓一缓再说吗?放心,只要他活着,早晚也躲不过的,好不好?”
“不,那样我更伤心,我不能让他死到别人的手上,我要亲手宰了他。”万和说道。
“好吧,当家的,多保重,快去快回。”夏莲儿没有办法,只好这样说道。
“放心吧,这小子一定回到吉林了,我到哪里就一定找到他,干掉他我就回来。”
“当家的,这个家伙这一次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了,即使敢于露面也一定有人保护着,你接近他不容易,杀掉他更不容易,你还是要多想想啊。”夏莲儿说道。
“是,夏莲儿,我听你的,我也记住了”万和罕见的说出这样的话,夏莲儿惊讶的看着万和,笑着说道:“我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今天怎么忽然儿女情长了,既然你决定了,那就去吧,一次不成我们还有机会的。”
两个人回到了大厅万和没有说自己的打算,就将春菊喊过来说道:“通知费有亮、刘子善,还有镇雄、唐爱惠他们来山寨开会。”
“现在?”春菊问道。
“是的,我忘了,他们刚走,还在路上呢。等等吧”万和不好意思的看着夏莲儿说道。
“大哥,他们都在这里呢,你这样,他们都惦记着你,你不回来他们哪能真的自己走了啊?”春菊说到。
“什么?这帮小子,都叫过来,在哪里藏着呢?我怎么没有看见啊?”万和站起来说道。
“战士们都走了,就是他们几个留下了,这些人准备看见你平静了再走。这几个人都在那边的房子里,也都没有吃饭。”
“夏莲儿,你亲自去请过来,然后你去给我们准备点饭吧,我这要杯酒交兵权了。”万和说道。
一边的春菊愣愣的看着大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一会,刘子善,秦三伢、唐爱惠、刘大炮头、费有亮还有镇雄都进来了,关丽华和夏莲儿也跟着进来,万和说道;“不是都让你们走吗?这怎么都不走了?既然都不想走那么正好,咱哥们就在这里喝上几杯,这几天大家辛苦了,谢谢大家”万和说完,站起来给大家鞠躬。这一下大家都慌神了,不知道大当家的战士唱的哪一出。
“大当家,兄弟们都是感觉到你的神情不对劲,所有都不放心,所以就都没有走,想陪你多呆一会,你要是生气了,那么大家就立即走开”刘大炮头说道。
“说什么啊?大哥,我不生气的,我说的是真心话。夏莲儿去给我们忙乎去吧,我们好喝几杯。”万和说道。
“好了,你们先喝点水,我这去准备,东西都是现成的,走,妹妹”夏莲儿拉着关丽华政委,又叫上了春菊,走出了大厅。
大家看到这是真的要喝酒了,这才高兴起来,脸上紧绷着的神经也放松下来。万和说道:“老了,不行了,胳膊腿酸疼的,我真的想找个热炕头睡上几天。”
“爸爸,你精神好着呢,身体也没有什么大事情,我们还等着你领导我们和国民党匪死磕呢。”镇雄说道。
“你们听听啊?这小子就是想偷懒,一点不知道心疼老子,还指望我给你冲锋陷阵呢。”万和笑着说道。
“嘿嘿,有你在,我们大家都心中有底,下次你指挥,我们来干,你就不用下山了。”镇雄说道。
“指挥我也不干了,你是师长,你要担起责任来,要不有我在,你就什么也不想了,那么你这个师长就是个牌位了”万和说道。
这时候,夏莲儿已经将菜端了上来,都是昨天晚上的剩菜,热乎了一下,因为昨晚大家都没有好好地吃饭,今天早晨大家也都没吃,所以剩了很多,万和这就招呼夏莲儿坐在自己的身边,说道:“这个咱们就开始喝酒了,第一口酒,我提议,祭奠我们的黄大当家、于二当家,还有这次牺牲的战士们。”
大家都知道习惯了,也就都端起来,将酒泼洒在地上,薛山丁立即给大家倒上酒,万和说道:“这第二口酒,这次我们连番的战斗,这个庆功酒一直没有喝上,今天就算数了,不过,范围小了点。”
“不算数,大当家的,今天这是算你请我们的,不算,庆功酒等到你高兴了我们还要喝。”刘大炮头说道。
“哈哈,好,这个好说,这次的庆功酒咱们先记账,什么时间方便了,人齐了,咱们再喝好不好?”
“这第三口酒,我要和大家说个事情,那就是你们看看我的头发,夏莲儿说,都白了一半了,我也累了,岁数大了,不禁折腾了,所以,今天我就向大家宣布,我不再当这个总指挥了,只是一个大当家的,所以,队伍上的事情,镇雄和唐爱惠、秦参谋长还有刘副师长,你们要抓起来。我就告老还乡了,准备到天缘山那里去陪你夏莲儿了。”
“这个不行吧,你的总指挥是军区任命的,不能你说不干就不干了吧?再说了,你累了,想休息了,我们都能理解,但是你可以坐镇指挥啊,你可以发号施令我们来干啊?”唐爱惠第一个就站出来反对。
“唐政委,你们听我说,这次我们的姑姑、姑父的牺牲,对万和的打击很大,人也仓促之间就老了,再加上这么多年风里雨里爬冰卧雪的,身体留下了很多毛病,所以我也支持大当家的交出兵权,回天缘山吧,你们不要再劝了。”夏莲儿这时候站起来说道。
“真的累了,那就休息一段时间,你还是我们的总指挥,是我们的大当家的,这一段时间里交给镇雄师长我们都没有意见。”唐爱惠退一步说道。
“春菊妹妹,立即给军区发电报,将我的实际情况上报军区,再担当总指挥,就会误事,影响队伍发展了。”万和说道。
“这真的发啊?”春菊无奈的看着万和,看看镇雄还有唐爱惠。
“发吧,妹妹,哥哥真的干不动了”万和说到。
“来,不说这个事情了,我们继续喝酒,等待着军区的指示,不管批准不批准,我都要休息一段时间了,这一段时间里,你们就要抓好队伍,等到随时到来的大战,是一定会报复的。”
大家又继续喝了起来,心中知道军区一定不会批准大当家的辞掉总指挥的职务的。
可是晚上的时候,军区的电报来了,竟然是:“批准万和辞去总指挥职务,另有任命,由镇雄同志担任总指挥。”
这一下大家哗然,纷纷议论军区这是要干什么?
这有镇雄不说话,对着春菊小声的说收了几句,春菊转身走开了。一边的万和在炕上呼呼大睡。
第二天一早,万和对着薛山丁小声的说着什么,大家都不在意,然后万和匆匆的吃完早饭,与大家告别,大家都是依依不舍的,万和说道:“哈哈,这是好事,我终于可以轻松了,回家看孙子孙女了。你们怎么还不高兴啊?”
带上薛山丁,和夏莲儿一起,骑上马,向着天缘山走去。
到了晚上,万和说道:“咱们休息吧,不走了,这几年都是一口气跑到,太累了,我现在一身轻松,咱们也不着急,在这里休息一晚上,夏莲儿,让薛山丁去打点野味,咱们来个烧烤好不好?”
“当家的,看着你现在强装欢笑得样子,我都想哭,当家的,我知道你是在哄我高兴,可是你知道我的心里是多么难过吗?我知道你要走了,也知道你不完成心愿,你会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
“夏莲儿,真的感谢你这辈子对我的理解,支持和帮助。没有你,我一事无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