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故人相见
高仲恒接到南平送亲使臣团今日入城的消息，一大早，他和刘遂远领着礼部官员一同在城门口翘首以盼，可是等了许久，他们都未见送亲团的踪影，高仲恒焦急的向远处张望着，眉头紧蹙，疑惑的问：“相爷，南平人不是说已经到京都附近了吗？这巳时都过了，他们怎么还没到，您说会不会出什么事？”
“王爷且宽心。”刘遂远唤来人，吩咐道：“方大人，你到前头去迎迎，可别怠慢了贵客。”
方和通拱手应允着离开，他刚要驾马而走，不知何人叫嚷了一句：“殿下，相爷，快看，送亲团来了。”
众人循声望去，果然一个大队人马正浩浩荡荡的走来，高仲恒等人分列而站，静静的恭迎着，人马行至城门口不远处，礼乐声突然响起，南平太子李斌下马，步行而来，拱手谦和道：“南平储君李斌见过和定鲁亲王，刘相爷，实在抱歉，让大伙久等了。”
高仲恒还礼，笑道：“太子殿下客气了，您一路辛劳，小王在馆驿内设下薄宴，请太子和公主移步。”
“不急。”李斌接过随行递来的两份东西，双手奉上道：“鲁王殿下，这是我南平国书和嫁妆礼单，烦劳您转呈大周皇帝陛下。”
高仲恒毕恭毕敬的接过，笑道：“太子殿下放心，小王定会亲呈。”他往后退了一步，相请道：“太子殿下请入城。”
礼部官员簇拥着送亲使臣团入城而去，高仲恒瞧着两道奏疏，不解的问道：“相爷，以往国书可都是由使臣亲呈给父皇的，如今李斌要本王转呈，您说他是几个意思？”
“殿下，您忘了他的身份了吗？”刘遂远见高仲恒望着南平使臣远去的方向，捋着胡子，笑道：“看来这位南平太子也是一个极有慧根的人。”
“慧不慧根，本王是瞧不出来，只知道他延误了入城的时辰，一来又给本王指派了差事，谱摆的真够大的。”高仲恒用奏疏拍打着手掌，叹息道：“哎，自从青雀被封了太子，本王就没闲着，以往这种苦差事怎么会轮到本王的头上，白白在日头底下站了几个时辰。”
“殿下，谦虚了。”
高仲恒看向刘遂远，无奈一笑：“相爷，请吧！”他骑上马，嘴里还不时的抱怨着：“别人知道本王最喜欢饮酒作乐，可想到待会的宴饮，本王怎么觉得像是赴刑场，浑身不自在。相爷，到时候本王可全就依仗你了。”
刘遂远笑而不答，驾马跟在他身后，朝着馆驿而去。
车马停下，礼部官员们见高仲熙站在馆驿门口，慌忙上前拱手行礼，异口同声道：“臣等恭迎太子殿下，千岁！”
高仲熙并未理会，他见李斌跳下马儿，穿过人群，拱手施礼道：“周朝储君高仲熙见过南平太子殿下，长乐未央。”
“青雀！”李斌对高仲熙的到来显的特别兴奋，一时失礼，不过很快他回复仪态，拱手回礼道：“南平储君李斌见过大周太子殿下，长乐未央。”
两人对视一眼，竟然放声大笑了起来。
“青雀，短短数月不见，愚兄真是没想到，你竟已被封为储君，难过连父皇都说你绝非池中之物。”李斌往后退了一小步，拱手贺道：“外臣李斌恭贺太子殿下荣升之喜！”
高仲熙一把托住他的手，笑道：“李兄，见外了，请，我们里面叙话！”他瞥眼望见李颜茹走下马车一袭红妆，高仲熙并未多做停留自顾自的拉着李斌往里走，他低声问道：“李兄，此番送亲，风尘仆仆，离国数月，你就不担心李斑、李吝他们暗中下绊子吗？”
李斌无奈一笑：“担心？我本就无惧无畏，何来担心，他们想要的，并非我所想要，即使他们半道派人行刺，我也不怕。”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高仲熙停驻脚步，一时感慨：“李兄，你我都不贪恋权位，怎奈偏偏都被安在了东宫这个囚牢里。”
两人相视许久，再次放声大笑了起来，充满着无奈，摇着头。
高仲恒见到这一幕，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看着刘遂远：“两人这怎么了，魔障了吗？”他上前拱手打趣道：“太子爷怎么来了，是怕臣怠慢了新娘子吗？”
“四哥说笑了，孤和南平太子原本就是朋友，今日而来并非以太子之尊来会故人。”高仲熙打发了刘遂远和礼部所有的官员，一边牵着李斌的手往厅室走，一边笑道：“今日宴席我们暂且撇开爵位封号，一醉方休，李兄以为如何？”
“客随主便，并无异议！”
高仲熙相请道：“李兄，四哥，请！”
李斌和高仲熙兄弟二人面对而坐，推杯欢饮间，相谈甚欢，酒过三巡，高仲恒见李斌也算是性情中人，饮尽杯中酒，高声道：“如此空饮显得无趣！”话音落，他拍了三下手掌，只见进来了五六个舞姬，丝竹管乐声骤起。
三人望着舞姬踏着乐音翩翩起舞，李斌笑道：“半醉半醒意朦胧，忽见仙子翩翩舞。快意逍遥。青雀，愚兄敬你一杯。”李斌将就一饮而尽，“痛快！”他带着醉意来到舞姬中，笑着和她们厮混在一起。
高仲恒举起酒盏，相敬道：“青雀，我听闻南平国太子斌为人拘谨，从不肆意欢乐，今日一见，坊间传闻不足信！”
高仲熙嘴角微微翘起，并未作答，饮下了杯中酒。
一宴饮罢已是傍晚，夕阳西下时，高仲熙见李斌醉的不省人事，吩咐丫鬟好生照顾，他带着醉意和高仲恒一同乘马车而走。
高仲恒撩起帘子不时往外张望，他回首见高仲熙闭目养神，犹豫的问道：“青雀，我听说父皇将陈廉、陈力他们给处决了？”
高仲熙反问道：“四哥何时开始关心这等闲事了？”
“我也不想关心。”高仲恒望着外头匆匆而过的行人，叹息道：“自打你被立为太子，朝中人就将我划分到了你的阵营里了，父皇给的差事越来越多了。”他扭头看向高仲熙，坦言道：“青雀，我的心思，你知道，可最近所发生的事，已经由不得我躲清闲了，汉王、闵王对我心有怨恨，有些事，我也想知道原因，免得将来自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四哥？”高仲熙睁开眼，苦笑道：“其实很多事，我至今都没弄明白，你放心，我定不会让你出事的！”
“青雀，你当初也是这样向大哥保证的，可是他的结局又如何？”高仲恒目不转睛的盯着高仲熙，见他不吱声，继续道：“大嫂死了，大哥死了，连二哥也死了，青雀，我真的不想成为你们斗争里的一个牺牲品。”
“四哥，你和他们不一样，你的不争，绝不会让你步他们的后尘。”
“是吗？”高仲恒转过头望向外面，冷不丁的问道：“六弟近来在朝里消沉多了，青雀，你知道原因吗？”
高仲熙闭上眼，漫不经心的回道：“东宫名分已定，或许他已心灰意冷。”
高仲恒面无表情看着外头，默声不语，马车内顿时变得悄然无声，马蹄哒哒作响，车抽转动发出的响声变得格外的刺耳。
马车停在了晋王府外，高仲恒的酒已醒了一半，他跟着高仲熙下了马车，笑问道：“青雀，父皇不是已经恩准你搬回无逸殿居住吗，你怎么？”
“四哥，怎么说这儿也是我和绮儿第一个家，要是搬走，一时还真是有些不舍。”高仲熙抬头望着匾额，意味深长道：“四哥，地方住久了就会习惯，何况是人与人之间！”
高仲恒笑着摇了摇头，转身登上马车离开。
“殿下，鲁王爷怎么走了？”
高仲熙望着马车渐行渐远，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想起他方才的那番话，四哥是在怪我将他卷进这是是非非里吗？念及此，他深吸了一口，踏上台阶，闷声道：“川渊，今日府里可有事？”
“殿下离开后，父亲派人将您成婚的喜服送过来。”商川渊疾步跟上，回禀道：“殿下，父亲说您与颜公主的婚事，钦天监根据您和公主的生辰八字已经选定下月初一日举行婚礼，陛下隆恩已亲写诏书，封颜公主为储君侧妃。”
“下月初一？”高仲熙突然停下脚步，细细算日子，喃喃自语道：“婚期怎么会订这么着急？父皇，难道你是怕儿臣反悔吗？”
商川渊一个急刹车，犹豫问道：“殿下，您说什么？”
“太子妃从宫里回来了吗？”
“恩，您走后不久，太子妃就回来了，不过，殿下，卑职瞧着娘娘心情好似不佳，您要不要去关雎苑？”商川渊躬身道。
高仲熙望向关雎苑所在的方向，是啊，谁愿意接受自己的丈夫娶别的女子，哪个女子愿意和别的女人分享丈夫的爱，他就是不知该如何和杜绮儿开口，才央求皇后代为告诉，她不开心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他迈开脚步，行至关雎苑，抬手示意商川渊不必跟随。
来到回廊下，他隐约听到了如意的哭声，接着是杜捷儿的说话声：“姐姐，他这算什么意思，你和他成婚才多久，他就要迫不及待的想娶别的女人进门了，你拼了性命替他生下如意，他就是这样报答你的吗？”
“婕儿，南平和亲，九郎也是迫于无奈，我知道他心里也苦！”杜绮儿哽咽道：“不过，他为什么不亲口和我说，是怕我胡闹吗？”
“姐姐？”
高仲熙心里咯噔了一下，他突然意识了自己错误，自己亲口说，和别人代为转告，意义完全不用，他刻意的回避仿佛无形中造就了她的伤痛，他的手停留在半空，进退两难之际，小德子匆匆而来，小声道：“殿下，客人来了！”
他带着愧疚而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