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落雪无声
一瘸一拐往董三郎住的地方走去的人正是柳无心。
柳无心一大早从房间里醒来的时候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是恍惚的,过了好久才缓过劲来。
而当柳无心扶着门一瘸一拐的从屋里走出来的时候,云初阳就坐在院子里喝茶,只不过云初阳的脸色看起来很苍白。
“先生…”
柳无心拄着床边不知道谁准备的一根拐棍,看样子还是新做的,一瘸一拐的走到云初阳身边坐了下来。
“醒了?”
“嗯。”
“真醒了?”
柳无心一愣,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他死了。”
“嗯。”柳无心又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他很强吗?”柳无心沉默了一会儿问道。
“嗯,很强。”云初阳喝了口茶。
“对不起,给先生添麻烦了。”柳无心看着云初阳苍白的脸色心中感到愧疚。
“怎么?你不恨我?”云初阳诧异道。
“不恨。”
“可是我如果早出手的话,你们就都能活下来。”
“那也怪我太过自负,先生都已经那么明确的说了,我还是没听。”
柳无心低下了头。这次换云初阳沉默了。
“吃点东西吧,这是周木一大早送来的,你的拐棍也是他做的。”
云初阳从桌子下面提上来一个饭盒,端出了几碟菜。
整顿饭很明显能看出来是静心准备过的,色香味俱全,但是柳无心却味同嚼蜡一般。
“去看看吧,我什么都没有动,还等着你帮他收尸呢。”
“嗯。”
柳无心绷紧了自己的嘴唇答应了一声。
于是柳无心吃过饭之后就撑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了小半天才算是望见了董三郎的住处。
原本董三郎的房子是被竹林所遮挡的,但是现在明显的能望到以董三郎房子为中心,清出来了好大一圈空地。
柳无心一路上都在脑补云初阳和田仁的战斗该有多激烈,但是当自己看到一大片倾倒的山林的时候,柳无心觉着自己可能还是低估了两个人的实力。
一直到很多年以后柳无心回想起这件事情,都能深刻的体会到自己当时的眼界到底是多么的小。
“董兄,我来了。”
柳无心走进一片狼藉的竹林里,第一眼就看到了远处抱在一起的两具干瘦的尸体。而不远处躺着一具无头尸体,旁边是田仁的脑袋,一脸惊恐,眼睛瞪的大大的,好像是经历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董三郎抱着清屏的尸体已经僵硬了,这么冷的天气就连喷洒出的热血也都凝成了一朵朵血花。
寒冬腊月的土地也异常的坚硬,不过柳无心浑身上下唯一没有怎么受伤的地方就是一双仍然洁白如玉的手。
柳无心用手刨了半个时辰,挖出来一个四四方方的大坑,铺上一些干草,又砍了些竹子铺在上边。
柳无心小心翼翼的抱起二人的尸体,干瘦的身躯异常轻巧,柳无心好像怀里抱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慢慢的放在了竹子上。
柳无心一捧土接着一捧土的撒在两人的身上,柳无心也丝毫不嫌麻烦,又用了半个时辰才把坑填满,一个小土堆出现在了院子的正中间。
柳无心又搬来了一块大石头,用手指硬生生的刻下了浅浅的几个字:柳无心之友,董三郎赵清屏夫妇之墓。
字迹很浅,但是尽管这样柳无心的食指上还是流出了鲜血。
柳无心又抬头看看不远处田仁的尸体,叹了口气,拎到外面竹林里随便用真气炸出一个坑埋了进去。
“下辈子做个好人吧。”柳无心头也不回的就回到了院子里。
柳无心拄着拐棍,把一片狼藉的院子收拾的干干净净,又打理了后院的菜园,养的鸡鸭昨天全都被震死了,柳无心也挖了个坑全都埋了起来。
柳无心把一切都打理完整以后,已经是傍晚了。正当柳无心准备告别离去的时候,一片白色的雪花悠悠的落在了墓碑上。
下雪了…
柳无心第一次看到纯白的雪花从天空上飘落下来的样子。
“真美啊,董兄。”
柳无心把告别话全都收了回去,一片雪花落在柳无心的脸上瞬间融成了一滴水,滑落在了地上。
柳无心一言不发,一瘸一拐的离开了这里。
雪越下越大,枝头上落满了白雪,鲜红的土地也变得一片洁白,土堆变成了小雪堆,只有墓碑上带着血迹的字越发鲜艳。
柳无心撑着拐棍走在满天飞雪里,走着走着就白了头,飘扬的大学不止落在了头上,也飘进了心里。
“呼,真冷啊。”
柳无心好不容易走到村口,一阵冷风吹过,打了个寒颤。
“柳兄弟!”
柳无心听见周木的声音传了过来,抬头看到周木隔着老远从村子里跑过来就开始叫自己。
“周大哥,你怎么来了?我还没来的及去找你道谢呢。”
“嗨,谢什么,我来叫你去吃饭呢。”
周木接过柳无心手里的拐棍,搀住柳无心。
“别别,周大哥,我吃不下,别坏了你们的好心情。”柳无心推辞道。
“这是什么话!看不起我周木是不是!”
“没有没有…”柳无心慌忙摇头。
“那不就是了,还是先生告诉我你回村了,我才能这么巧的跑出来接你。”
“云先生也在?”
“嗯,当然了,今年可是大年初一!本来每年除夕都会请先生来吃饭的,不过昨天…然后就放到今天了。”
周木说到一半收了一下,才又说了下去。
“对…”
“什么对对对,错错错的,磨磨唧唧的一点都不像个男的!走着!”
周木突然一嗓子打断了柳无心,把手里的拐杖一扔,直接一弯腰扛起了柳无心。
“诶诶诶,周大哥…”
“闭嘴,乖乖的!”
“不是…”
“不是什么?!”
“你压到我伤口了…”
“哦哦…对不起,对不起。”
飘扬的大雪很快就掩埋了两人的足迹。
同一时间,董三郎居所的山林外,一个不起眼的雪堆突然抖了起来,鬼羽从里面钻了出来。
“呼,一不小心睡着了,这雪都下这么大了。”
鬼羽自言自语了一路,望了一眼柳无心离去的方向,黑色的真气环绕,猛地一阵雪花激荡,消失在了雪地之中。
若问游子何去?应是雪落无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