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8章 生而不养，断指可还
田野一阵沉默,才接着说道:“那天我爸爸带着我和弟弟去县城,让我在路边等着,他和弟弟去买些东西,然后他们刚离开,便有一辆面包车停到我面前,两个壮汉将我拖到了车上。”
“我拼命的挣扎,大声的喊爸爸,他们便告诉我。喊也没用,你爸爸已经将你卖了,卖了整整三万块。他们还让我听了交易时的录音,是我爸爸的声音,应该是他们偷录的。”
小栓母子和李清羽一时谁都没有说话,心中却异常的压抑。
被自己的亲生父母卖掉,他们可以想象到当时只有八岁半的小田野是什么心情。
都说虎毒不食子,卖儿卖女在人间却不是新鲜事!
所以说,这个世界上最狠毒的动物真的是人类!
“唉!”化凤婶子一声长叹,“难怪一直有这种传闻,我一直不相信,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你爹妈真是一对糊涂蛋。他们想要那三万块钱,我想也不过是打算给你弟弟攒一笔彩礼钱,他们就不想想,如果将你拉扯大,彩礼钱又何止是三万?而且你还能给他们做那么多活。”
田野搓了一把脸,收拾一下心情,笑道:“呵呵,其实我得感谢我爸妈当初将我卖掉,不然我现在还不知道过的什么苦日子呢,哪能遇到我现在的爹妈,还有这么好的哥哥?”
田野说着话看看李清羽,李清羽却只是一声苦笑。
化凤婶子却是一拍大腿,说道:“要不怎么说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报呢?你爸妈这些年也遭报应了,养个儿子成了祖宗,自己给儿子当牛做马,每天累死累活的干,却连口好饭都吃不上。算了,不说这些了,吃饭,吃饭。”
四个人吃完饭后,李清羽陪着田野去了西岭的果园她亲生爸妈现在住的地方。
田野还是想去看看自己的父母,想确认一下当年自己是不是被卖掉的。
万一是当年那人贩子是骗自己呢?万一那录音是伪造的呢?他们要骗一个八岁的孩子,不难吧?
田家的果园很大,院子里盖了两间茅草房,田野的父母就生活在这里。果园的周围有铁丝网,大门开着,李清羽和田野迈步而入,沿着一条小路,穿过盛开的果树繁花,走到了两间茅草屋门口。
田野的父母还在吃午饭,田野弟弟两口子也在。
不过田野的父母并没有和儿子、儿媳在一起吃饭,儿子、儿媳在一张餐桌上吃饭,碗碟中有鸡有鱼,有新鲜蔬菜,还有一道西红柿鸡蛋紫菜汤。
田野的父母面前只有一张方凳,手中拿着已经干硬裂皮的馒头,方凳上放着一碟咸菜,一碟油炸花生,每人一碗白开水,咬一口馒头,吃一口咸菜,喝一口白开水,偶尔抬头看看大鱼大肉的儿子和儿媳,眼神中却只有木然,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状态。
还是田野的父母先发现了李清羽和田野,大概是血缘关系的缘故,两人虽然没有认出田野,但是总感觉田野有些熟悉,不禁看着田野发愣。
田野的弟媳妇看到李清羽和田野后,却是瞥瞥嘴,“呸”的一声吐掉口中的鸡骨头,阴阳怪气的说道:“喲,这是嫁出去姑娘回家看爹娘啊?还真会赶饭点,可是你好歹带点东西啊,就这么一对肩膀扛着一个脑袋过来,怎么好意思啊?”
接着这女人又对田野的父母说道:“两位,你们大概不认识她了吧?她就是多年前你们那个被人贩子拐走的女儿,如今回来重新认祖归宗了。先说好啊,她怎么认祖归宗我们两口子不管,但是我家的东西,她可是一点都不能动!包括这果园和这房子!田狗蛋,你麻痹哑巴了,也不知道表个态?”
狗蛋是田野弟弟的乳名,他被老婆一顿抢白,顿时讪讪的冲老婆笑了两声,然后又黑着脸对田野说道:“贱婢,我就猜到你会来忽悠爸爸妈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中打的什么主意。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这个家中已经没有任何东西是你的!更别想在这个家中住下去。”
李清羽和田野却是轻轻瞥了他们一眼,谁都没有说话,和这种人讲道理是抬举他们,没必要。
走在路上看到一只吃屎的狗,狗以为你要和他抢屎吃,冲你龇牙咧嘴,难不成你还也和狗龇牙咧嘴一番?
田野的目光只是盯在她的爸妈身上。
两个人也变了很大模样,腰也弯了,背也驼了,头发也白了,瘦骨嶙峋,身上的衣服不但破烂,而且上面布满着泥点,想来已经劳动了一上午。
在儿子的提醒下,两个人也终于认出了田野。
“你真的是田野?”田野的爸爸还是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是,我是田野。爸、妈,你们当初为什么卖掉我?”田野平静的问道。
无论田野心中怎么恨自己的父母,他们就是自己的父母,这一点无法改变,所以,田野依然喊他们爸妈。
但她看到弟弟这样对待父母,也没有为她们感到可怜。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撒下什么样的种子,就会得到什么样的果实,当初他们对儿子娇生惯养,整天将儿子当祖宗养着,今天得到儿子这样的回报,也不算意外。
她只是眼神定定的看着父母,等待着他们的答案。
她希望父母会立刻情绪激动的否定这件事,那就说明当初自己可能真被人贩子骗了。
可是她的父母却并没有马上否认,田野便知道,其实一切都是真的,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个“万一”,是不存在的。
“这些年你们后悔过当初对我做的那些事情吗?”田野又平静的问道。
“后悔了吗?”
田野的爹妈没有回答田野的话,只是在心中这样问自己。
肯定后悔了!
不过他们后悔的却不是卖掉田野,而是后悔将田野卖的太早了!如果好歹给她口饭吃,拉扯到嫁人的年纪,怎么也能给自己赚到二十万的彩礼钱吧?
可是这事情也不能怪自己,谁知道这十几年过来,彩礼钱会长的这么离谱?当时他将田野卖了三万块钱,就感觉是高价了。
“你到底回来干什么了?”田野的妈妈问道。
田野轻轻的摇头,落寞的说道:“我回来其实就是想弄明白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你们这些年后悔了吗?虽然你们没有回答,我却已经知道答案。”
“第二件事就是,我想告诉你们,没有你们,我依然可以活的很好,第三件事……”
田野忽然举起了自己的左手,将义手取了下来,只剩下光秃秃的、长满老茧的手腕,说道:“我这只手虽然不是你们两个给我砍掉的,但就是因为你们将我卖掉,所以才没了。”
“你们将我生下来,就交给了外婆抚养,外婆去世,你们就把我卖了,所以,你们对我只有生育之恩,没有养育之恩。生而不养,断指可还,你们卖了我,害我丢了一只手,生育之恩,我也算还清了。从次以后,我们是路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