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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暧昧(三合一)

惜翠甘霖娘

就算脾气再好,眼下惜翠也要按捺不住骂人的欲望了。

贺妙的反应也十分迅速,“六郎你误会我了,我确实没有要逼高三娘的意思,”她面露歉疚,“不过确实是我太过唐突了,我给三娘赔”

她本来还觉着这和尚实在讨厌,现在看起来倒顺眼许多。她门前向来不缺仰慕她才学与美貌前来提亲的,贺妙有些自满地想,没想到这和尚还颇有些眼光

“承蒙贺娘子高看一眼,”惜翠忍无可忍地打断了她,“我确实是不会作诗。”

“一杯不够的话,那我自罚三杯不知够不够”

说完也没等贺妙反应,端起面前的白玉细嘴酒壶,在卫檀生的目光中,连倒了三杯饮下,“吨吨吨”全喝了进去。

三杯下肚,贺妙脸色一黑。

她生得美,个性清高,向来不缺跟在屁股后面追捧着的士族子弟们。

眼见贺妙她面色不好,在座中已有人心生不满,觉得这高三娘子未免太不给人面子,贺娘子也是不知者无罪,她这样认真倒弄得人下不了台来。

有人看不下去了,出声道,“贺娘子也是好意,高娘子你未免也太不给人面子了。”

“正是如此,大家玩得开心便是,凡事何必如此较真”

褚乐心忽然也站了起来,“这席上虽有像贺娘子你这般高才,但也有像我这种不通文墨的,要是如此联诗,却是叫我接不下去了。”

平日里看多了那些话本,见众人纷纷议论着一个姑娘。褚乐心看不过眼,热血上头,那股侠气蠢蠢欲动,气鼓鼓地端起酒杯,也连饮了三杯,“我也跟着自罚三杯如何”

惜翠

被褚乐心这么一打岔,气氛非但没有缓和,倒是更加紧张。

众人一时哑口无言。

就在此时,高莹忽然猛地一拍桌子,杏眸圆睁,怒目而视道,“你们这话是什么意思三娘不会就是不会,你们为此事还要争到何时”

她早看不惯这贺妙的德行了,自恃甚高,眼高于顶。她不喜欢高遗玉,更看不惯贺妙在那儿装傻充愣,扮相可怜。

高莹开口,周围替贺妙说话的,气焰顿时一弱。

他们敢这么说,也不过是看到这高三娘在高家并不受宠,而高莹对她容色冷淡。如今一看高莹替她说话,掂量掂量其中利弊,自是不敢再多言。

褚乐心虽常常冲动行事,但人并不傻,意识到自己如此贸然出头反会遭人误解,在高莹开口后,他顿了顿,接着说,“不如这样,都听我一句,这联诗就算了,接下来还是掣签行酒如何”

在一片沉默中,还是吴怀翡率先附和,“好,便听褚郎君的。”

眼看气氛已有些尴尬,吴怀翡起了头,其余人哪有不愿意的,自是同意了。

贺妙脸色微僵,下意识地看向卫檀生。

却没想到,他正看着褚乐心与那高三娘,竟看都没看自己一眼。

她脸色有些挂不住,悻悻地坐下。

装着象牙签的竹签桶端上了桌。

共一百二十支,正面刻唐人七言诗句,背面刻令约。

褚乐心先掣签,摇落一支,拿起来一看,顿时便笑开了,“这支签,理当是高二郎来饮,不过二郎不在席上,便由我来饮罢。”

正面刻“骑弓任臂箭横腰”,背面刻“习武者饮一杯。”

褚乐心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痛痛快快又饮下一杯,将签筒交由了身边坐着的下一位。

席间的气氛终于渐渐复归热络。???.

吴怀翡摇出一支“拈来细想无人赠”,背面刻“自饮一杯”,当下便倒了杯酒饮尽。

签筒转到惜翠手上,惜翠也有些好奇自己能摇出些什么。

捡起象牙签,只见正面书着“与君双栖共一身”,再转过来一看,不由得一愣,背面上刻着“与对坐者饮一杯。”

坐在她对面的,除了卫檀生之外还能有谁

她看着象牙签不说话的模样,惹得人好奇地催促起来。

“摇出了什么,快说来给大家听听。”

惜翠看了一眼卫檀生,“上面刻有与君双栖共一身,要与对坐者共饮一杯。”

对坐者

对坐者不是卫家三郎吗

在座的一脸茫然。

虽说卫三郎他剃了头出了家,但毕竟是个男人,哪有陌生男女共饮一杯的道理。

“要不这令约就算了罢。”有人提议。

褚乐心也看了过来,关切地道,“三娘你再摇一支。”

惜翠拿着签筹看着卫檀生。

卫檀生对上她的目光,突然袍袖一卷,将面前的琉璃酒盏拿了起来。

他端着酒盏,看向褚乐心,神色从容地道,“不必如此麻烦,我既入了禅林,便是佛陀座下的弟子,不过共饮一杯茶罢了,这又何可避讳的。”

他袈裟垂落,神姿秀俊,见之脱俗。

再计较这些世俗规矩,好像也随之变得古板迂腐了起来。

褚乐心摇头,“这不行,三娘她毕竟还未出阁,倘若传出去,对三娘不好。”

贺妙讥讽道,“这有什么不好的,还是说你信不过我们”

在这一点上,褚乐心却很固执。

男女有别,哪里能让高娘子与卫檀生他共饮一杯的道理。

两人争执当中,卫檀生已站起身,施施然地饮了半杯。喝完,又借了条帕子,将杯口擦拭干净了,将剩下这半杯递给了惜翠。

惜翠低眼看着琉璃酒盏中半杯青色的碧波。

卫檀生也不催她。

惜翠抬头,接过酒盏,脑海中蓦地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纵使擦干净了,共饮一杯茶,也有些微妙的暧昧感。

心知卫檀生在看,惜翠故意喝得很慢。

杯口触上淡色唇瓣,好像也跟着含入了隐隐约约一缕檀香。

剩下来的半杯碧波,竟映入了僧人眼底的艳色。

茶水入口,在唇上留下些莹莹的水渍,惜翠卷起舌尖舔了舔,将唇上的水渍一并卷入口中。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面前的僧人眼神微凝。

脸上虽是在大大方方的笑,但在内心深处,她好像听到了自己节操破碎的声音。

这细微的小动作,惜翠保证了只有她和卫檀生才能看见。

将剩下的半杯茶也饮尽,惜翠将酒盏还给了他,顺便留意了一眼卫檀生的反应。

青年僧人伸出手,佛珠轻摇。

他看着她,唇角微弯,好似十分满意。

不不会真的有用吧

惜翠愣愣地想。

她刚刚只是想试一下而已。

如此,总算是揭过了,接下来惜翠也没再摇到什么乱七八糟的签筹,安安静静地走过了后面的流程。

这一场酒席,别人的目光其实没有放在她身上,他们中大多被吴怀翡吸引了注意力。

她容貌秀丽,举止文雅,才思敏捷,又得侯夫人另眼相待,旁人还以为她是出生于什么隐士家中。有向她搭话的,也有向她求医的,吴怀翡都一一对答如流。

一场酒宴,替她博得了不少好感与赞誉。

吴怀翡俨然也一成了这场宴会上最惹人注目的存在。

褚乐心记挂着酒席上的事,酒宴散去后,也并未离去,而是站在惜翠身旁安慰了她一两句。

毕竟,发生了贺妙一事,有不少人已对她心生不满,觉得这高三娘确实是愚笨不堪,对于人情世故一窍不通。

不过,虽然有不少人站在贺妙这一边,但也一些人早看贺妙不顺眼,眼下这么一闹,反倒对惜翠生出了几分亲近之意。

只能说祸福所依,有所得也有所失。

惜翠没怎么在意。

她又不是钱,不能让每个人都喜欢她。她的目标自始至终就只有卫檀生而已。

可能是喝了些酒的缘故,回到帐中,惜翠有些困了,就睡了一会儿。

她是被高莹推醒的,一睁眼就看到高莹娇艳如花的俏脸。

“快醒醒”她一脸嫌弃。

“怎么了”

高莹鄙夷地看着她,“睡什么睡,快与我一起去马场”

“去马场做什么”

“打马球啊,”高莹道,“还能做什么。”

惜翠刚睡醒,其实不太愿意动弹。

高遗玉喜欢骑马,但她之前只在动物园的时候摸过一次马,根本不知道怎么骑马。

“我不去了。”惜翠困倦地说。

“你躲在帐子里像什么话”高莹眉毛一扬,“你不去,就是让人看笑话,旁人说不定还以为你是心虚,怕了贺妙,才不敢出来见人。”

马场距此处不远,打马球也是今日早早已安排好的活动。

被高莹从帐中拖出来,刚到马场,惜翠就看见了褚乐心正牵着匹马,兴高采烈地冲她笑,“三娘六娘你们都来啦”

高骞不在,高莹硬要骑高骞骑过来的那一匹高头大白马。

惜翠则问马倌要了一匹性格温顺的小红马。

第一次骑马,本来惜翠还有些担心,但她的身体却好似格外熟悉。

翻身上马,一气呵成。

这种熟悉的感觉使得惜翠放下心来。

她不会打马球,没有参与进去,只骑着马在场外看。

褚乐心兴致极高,跟高莹一起在马场上驰骋。

春日天高云淡,马场上尘沙滚滚,争相追逐,衣袂翻飞。

因为马场宽阔,惜翠没有看见卫檀生与吴怀翡的身影。

吴怀翡想来是不会去参加的,而卫檀生他腿脚不利索,不可能上场,想来两人都是在场外看着。

惜翠绕着马场走了一圈,果然在场外看见了卫檀生。

卫檀生他竟然没和吴怀翡在一起,只一个人站在那儿。

惜翠没贸然凑上去。

就她目前看到的来说,想要卫檀生对她动心还很难。

想到这儿,惜翠有些犯难。她没有经验,就算瓢儿山上的那一次,也是因为当时卫檀生还是小孩,她没什么心理压力。

这几日待在空山寺,两人之间的关系没有有任何进步。

难道真的要她像在酒席上所做的那样,想法设法勾引他吗

他好歹是个和尚,勾引一个和尚,似乎没那么容易。

正沉思间,场中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混合着马的嘶鸣声与人的尖叫声。

依稀能听见有人在惊慌失措地大喊,“惊马了”

“惊马了”

惜翠猛然回神,只见场上浓烟滚滚,一匹高大的白色骏马正在人群中横冲直撞。

其他还在场上的人吓得纷纷避让,一时间马蹄纷乱,场上几乎乱成了一锅粥。

这这是高骞那匹马

那高莹呢

想到这儿,惜翠大骇,慌忙扫视了一圈。

终于在一处角落里瞧见了那一抹小小的身影,她正和褚乐心站在一块儿,面色苍白,看起来吓得不轻。

还没等惜翠松一口气,只见受惊的白马突然一头冲了出来,朝着卫檀生所在的方向狂奔而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卫檀生他有腿疾,一时竟闪躲不开。

惜翠想都没想,冲上前去,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拖离出马蹄之下。

她用足了吃奶的力气,由于惯性没站稳,倒退了两步,跟着卫檀生一起摔倒在地。

白马如一阵飓风般冲过,卷起漫天沙尘,遮蔽住了视线。

惜翠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背上传来一阵闷痛,而身上好像压了一座小山,她差点被压得断气。

“下下去。”惜翠吐出嘴里粗粝的沙子,使劲儿推了推身上的重量。

灰尘渐渐散去,她终于看清了眼前。

卫檀生正低头俯视着她。

两人间的距离不过一指那么近,鼻尖贴着鼻尖。

惜翠甚至能清楚地看见,卫檀生他绀青色的眼中倒映着的她吃惊的面容。

在日光的照耀下,他瞳仁好像细细地描上了一层金色的弧光。

他一只手抵在地上,正好将她圈入了怀中,袈裟垂落在她身上,冰冰凉凉地摩挲着。

卫檀生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中那圈金色的弧光好像在缓慢地流动。

圆滚滚的白色佛珠先落在她脖颈间,在她脖子上滚过时,一股森寒仿佛在瞬间钻入了肌肤,渗入了四肢百骸中。

接着是指尖,他伸着另一只手,缓缓地扼住了她的喉咙。

那双泛着金色弧光的眼,好似毒蛇的竖瞳一般,冷冷的。

惜翠完全没反应过来,顿时愣住了。

卫檀生他在做什么

他眼睫垂下,五指慢慢地收紧。

呼吸霎时变得困难了起来。

命门被他扣紧,就在惜翠觉得他可能真的想掐死自己的时候,他突然收回了手,也收回了压在她身上的身体。

脖子与身上的压力猛地一空,惜翠呛咳了两声,看向了他。

他已经恍如无事地站起,甚至向她伸出了一只手,拉她起来。

黄沙散去,终于有人跑过来查看他俩的情况。

惜翠愣愣地摸上脖子,虽然卫檀生他刚刚没使上什么劲,但她好像能感受到他确实是想要杀了她的。

就像当时他用碎瓷片割开了她喉咙一样。

他确实是动了杀心的。

眼前倒映入了一截雪白的脖颈,就像剥了壳的鲜菱。

白得发腻。

纤细柔软的,好像只要他稍稍用力,就能扭断。

这杀意只短短地在心头掠过一瞬,旋即他又放弃了。

很快,两人被赶来的其他人团团围住,卫檀生抬起眼,敛下眼底的浮光。

谁都没想到会在马场上发生这种事,还好白马很快就被人制住带了下去。没有发生人员伤亡。

受此牵连的也只有惜翠和卫檀生两个倒霉蛋。

高莹跟着褚乐心大汗淋漓地跑了过来。

见惜翠没事,都松了口气。

安阳侯夫人崔氏急急忙忙赶了过来,亲自察看两人的情况,见两人毫发无损,顿时松了口气。

她想想都还有些后怕。

倘若卫三郎和高家二娘在她这儿处了事,她当真不知该如何交代才好。

“不过,你这也实在太过莽撞,”拧着帕子,长长吐出一口气,崔氏仍不忘教训道,“倘若没拉回来怎么办”

没想到面前的少女神色却依旧镇静。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想着要救人。”

崔氏又看了面前的这高三娘一眼,眼中不禁掠过一抹赞许,看她这般模样,确实是有其兄风范。

“檀奴,”崔氏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卫檀生,“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谢谢高娘子的救命之恩”

听了崔氏的话,卫檀生依言上前,合掌行了一礼,神色恭谨,看上去诚意十足,“多谢高娘子救命之恩。待我回去后,定会在佛前为娘子点上一盏长明灯,日夜照料,以佑娘子在日后无病无灾,平安喜乐。”

惜翠看着他一副真情实意的模样,头一次感觉到她快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吐槽欲了。

刚刚还想趁人不注意掐死她的人是谁啊

顾忌到两人都受了惊,崔氏也没有多留他二人,吩咐丫鬟送惜翠与卫檀生下去歇息。

回到帷帐,见到高莹。高莹告诉她,她在紧要关头,舍己救人的良好品德已经传遍了。

这个时候,也没人再想酒席上的事了,更没人再去想高家三娘怯懦没主见的传言。

像高三娘这样的哪里怯弱了

如果这也算懦弱怕事,那这世上哪里还有所谓的好汉可言

“你这次可算是出尽了风头,”高莹幸灾乐祸地笑道,“贺妙她肯定气也气坏了。”

高遗玉代表着的是高家的颜面,她虽不喜欢她,但她给高家长了脸,她自然也高兴,连带着对惜翠态度也都温和体贴了不少,甚至亲自给她倒了杯茶。

惜翠对高莹口中的事不感兴趣。

回想刚刚卫檀生的举动,她就觉得脑仁疼。

卫檀生他肯定有问题。

她在那次死了之后问过系统,系统还信誓旦旦地保证卫檀生的性格没有任何问题。

如果说之前是因为她山匪的身份才痛下杀手,这一次,她跟他之间非亲非故,缘何还要想要掐死她

总不能是因为记恨她之前打扰了他与吴怀翡相处。

惜翠放弃治疗地瞎想。

就现在这个情节发展来看,卫檀生他根本不是温柔男配,怕是拿了反派的剧本吧。

在帐中,想着这些事实在有些憋闷,惜翠坐了一会儿,起身去了帐外。

果真如高莹所说,她舍己救人的事已经在宴上传遍了。

但凡见到她的士族男女们,不是上前嘘寒问暖了一番,就是和颜悦色主动微笑示意。

之前还孤零零的没人搭理,到现在走哪儿都有人问好,这等落差,让惜翠一时没反应过来。

落在别人眼中却又成了高家三娘性子谦逊,不爱招摇,是个和她兄长一样沉稳的。

惜翠对这些闲着没事爱脑补的士族们,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知道是不是想什么来什么,她走了两步,忽然远远地看见了那片玉色袈裟。

这个时候,惜翠其实不太想看见他,转身想要偷偷避开。

但卫檀生却已经看见了她,“高施主。”

惜翠只好走了过去。

初春刚冒出的草尖儿嫩秧秧的,一茬接着一茬。

卫檀生席地而坐,袈裟铺了一地,看上去非常软和。

惜翠在他身旁坐下,看见他身侧堆了些柳枝,膝上堆了些杏花。

他的手指白净而纤长,指尖灵巧地穿过柳枝,渐渐地,编出了一个花环冠子的模样,杏花疏淡有致点缀其中。

当今有不少妇人喜欢戴花冠,京中东大街夜市上也常常有人叫卖。

惜翠有点儿好奇,檀生他竟然会编花冠,还有闲情逸致一个人坐在这儿编花冠。

他垂眸,翻转着看了一眼,似是不太满意,又取了身旁一根荆条,穿入其中。

柔和中横生出几分突兀的阴郁。

“高施主。”卫檀生示意她低下头来。

惜翠“给我小师父你自己不带”

大梁男子簪花实属平常,也算风流雅事。

卫檀生摇头,“我为禅门弟子,不着香花鬘。”

看着花冠上的刺,惜翠难免胡思乱想,卫檀生是不是刚刚没掐死她,现在后悔了,想要用刺戳死她。

头上落下一片轻若无物的重量,并没有发生她想象中的血案。

“算是报答施主此前救命之恩。”

惜翠也摇头,“我不需要你报答我。”

卫檀生看着她,等她接下来的话。

惜翠想了想,将花冠子拿了下来。

“山寺的事与吴娘子的事,我很抱歉,但我并非你眼中那种任性的娇娇女。”

惜翠抬眼直直地看向他。

卫檀生的反应很平静,“施主此意何解”

“我的意思是,”惜翠直视着卫檀生说,“我是真心实意想要同卫小师父结交的,我既捧出真心待你,也望卫小师父日后能以诚相待。”

卫檀生沉静地看着她,眼中的微光看得惜翠心口一悸。

他脸上看不出神色变化,这让惜翠一时有些迟疑,她是不是说错了话。

良久,他才开口。

“我未有轻视高施主的意思。”

“若高施主是因为前些日子的事,”卫檀生合掌行了一礼,“那我在此向施主赔罪。那日,确实是我冲动了。”

“我不需要你赔罪,”惜翠说,“我不求卫小师父能以对待吴娘子的态度对待我,只希望卫小师父能正眼看待我。”

自她换了个身份到现在,卫檀生就没有正眼看待她过。

现在的卫檀生,虽比之前的他更加温和,却也更加虚伪。

卫檀生看了她许久,久到甚至有些冒犯和露骨。

直到惜翠有些不太舒服地蹙起了眉,他才终于又开了口。

“好,我答应你。”他如此说道。

“那卫小师父可是愿意同我结交了”

卫檀生嘴角微弯,“倘若高施主在来寺中,我定当奉清茶以待。”

惜翠“希望小师父记住今日所言。”

卫檀生莞尔不语,掸了掸身上的草叶,口称有事,就向她告别。

惜翠摸了摸自己头上的花冠,看着卫檀生离去的背影,没想明白他究竟想干嘛。

是真的答应了她,还是说又只是在应付而已。

将花冠顶在脑袋上招摇过市,有些羞耻,在卫檀生离开后,惜翠就将它取了下来,拿在手上。

就在此时,她身后忽然传来了褚乐心的声音。

“三娘”

惜翠停下脚步,“褚郎君”

少年飞快地跑了上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的眼中满含佩服。

“方才人太多,我不便上前,本想去帐中找你,却又担心打扰到了你。”褚乐心笑道,“没想到却能在这儿碰上三娘。”

惜翠十分冷静,“郎君找我有事吗”

褚乐心顿时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困惑地挠了挠头,他好像确实没什么事。

他就是有些担心。

虽然旁人都说她长得像个男人,不如旁的娘子们柔弱堪怜。

但他却不这么觉得。

杏花树下一眼,褚乐心觉得这位高娘子就像唐人所书写的那些侠女。

而今日这番变故,确确实实是印证了他心中所思所想。

褚乐心不禁又为自己的慧眼而感到得意了起来,束在脑后的乌发轻轻晃悠着,“我只是有些担心三娘你的安危才过来问问。”

褚乐心想的很单纯,他向来喜欢结交那些在他眼中有侠气的人物,如今对惜翠的好感度自然蹭蹭直往上冒。

“多谢你关心,我没事。”

“那我陪娘子走走罢”他兴高采烈地提议道。

少年眼中干干净净的,没一丝暧昧。

还没走两步,他眼一瞥,瞧见惜翠手上的花冠,十分好奇。

惜翠含糊地应付了一句,他倒没有怀疑,睁着双大眼问她能不能让他也带一会儿。

褚乐心穿着赭色长袍,戴上花冠,不觉女气,反倒多了分别样的意气与风流。

这花冠她拿着没什么用,也不能戴出去,惜翠看褚乐心喜欢,便顺手送给了他。

他不好意思地谢过了,看样子确实是很喜欢。

时至日暮,嬉闹了一天,众人纷纷乘车而返。

但高骞却一直没回来。

直到掌灯时分,惜翠才终于见到他的身影。

原是宫中有事,派人召他入了宫。

高骞也听说了惊马的消息,一见到她,他特地安抚了两句。

高骞“腾霜性子温顺,今日我才特意骑出来,怎会突然受了惊。”

惜翠脑中立即浮现出无数阴谋论出来。

“我尚要去马厩看看,”他眉心紧锁,“你今日受了惊,倘若无事,先歇下罢。”

这些事惜翠也不懂,她也确实累了,听了高骞的话,一上床就睡到了天亮。

虽说卫檀生答应了她,但惜翠没有着急去找他。

毕竟上赶着就去了,说得好听是急促,说得难听是廉价。她就算没多少经验,也懂得男人都是大猪蹄子这条真理。

在家中待了两天,田刘氏来信,想让她回家吃顿饭。

但饭桌上,田老头却不在,田刘氏说他今日去村上吃宗酒去了。

惜翠倒是见到了高遗玉之前一直想嫁的焦荣山。

那是个年纪轻轻的,皮肤黝黑的青年,五官端正,袖口上沾上了些面粉,总体来看,拾掇得还算干净齐整。

一家人团聚的饭桌上,却叫了个外人,让惜翠觉得有点儿不太妙。

焦荣山对上惜翠的视线,露齿笑了笑,“自从你回到高家后,精气神可全变啦。我也险些便认不出来你了。”

和焦荣山的态度相比,惜翠的反应可以说得上十分冷淡,“荣山哥,好久不见。”

焦荣山面色一怔,却不好追问。

饭桌上,那焦荣山一直在看她,惜翠基本就没怎么抬过头,一直闷头吃她自己的。

“上回你走得太急,都没好好看看你,”田刘氏往她碗里夹了一筷子菜,叹了口气。

意有所指地说,“要是你能嫁回来就好了。嫁在家附近,我跟你爹也能放心。”

惜翠停下筷子。

田刘氏是在暗指她跟焦荣山的亲事。

田家和焦家毗邻而居,要是高遗玉嫁给了焦荣山,也就相当于嫁回了田家。

更何况,夫妻俩一早就默许了高遗玉与焦荣山的亲事。

他们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关系也好,要能结为夫妻,再好不过。

高遗玉被高家认回去后,田刘氏知晓这门亲事恐怕不成了,只是心中难免还怀揣着希望。两个小的对彼此也都有意思,青梅竹马的长大,早已互生爱慕。两情相悦,田刘氏不忍心把他们拆散。

焦荣山踏实稳重,是个难得的好夫婿。要是芸娘嫁给了那些轻浮的膏粱子弟,还不知要吃多少苦,听说那些富家子弟们,一天到晚出入勾栏瓦肆,纵情声色,不爱着家。

听田刘氏提起,焦荣山面色一红,但眼中也浮上一层淡淡的期盼。

“阿姊,”田勇良踌躇着问,“他们可还是不同意你跟荣山哥之间”

惜翠握紧了筷子。

这么看来,高遗玉想要嫁给焦荣山,并不是她一个人的主意,田家与焦家也在背后支持着。

可惜,她不是高遗玉,对焦荣山没半分感情,对于这位,惜翠只能说声对不住。

“娘,”惜翠搁下筷子,反手搭上田刘氏的手背,“我不能嫁给荣山哥了。”

“怎么”田刘氏一脸愕然。

“他们”她当然不可能说是她变心了,干脆就将锅推给了高家,“他们确实是不愿意。”

“儿累了,不想再争了,再这么争下去,也不会有个结果。今生,是我和荣山哥无缘。”

田刘氏“这这怎么”

“芸芸娘”焦荣山也怔住了,“你”

惜翠看向他,“荣山哥,我不能嫁你了。”

“你此话当真”焦荣山呆住了。

田刘氏讪讪地问“芸娘,你怎么如此突然,好端端地就”

“并非突然,”惜翠道,“我心中其实早已有所决断。我既入了高家的门,行事需得依照他们的规矩来。他们不愿意,女儿纵使做得再太多,也都是在做无用功罢了。”

焦荣山脸色遽变,“他们不愿,那你就这样甘心听他们的话吗”

惜翠看向他,“荣山哥,那你说我能怎么做”

焦荣山面露愤恨之色,将筷子往桌上一拍,“当初明明说好要同我一起争,今日你却反悔变了心我之所以到今日都未曾娶亲,便是为了等你,我焦荣山待你,自觉问心无愧,你怎可枉顾你我之间的情意,出尔反尔”

焦荣山越说面色越激动。竟然不顾田刘氏在场,气急败坏地指责起来,“是是是你是高家的女儿,身份何等尊贵,日后自然是要嫁那王侯将相的如今可不是我高攀你了”

田刘氏“荣山”

田刘氏一声轻喝,焦荣山好像清醒了过来,但脸色依旧难看。“是我,是我不知天高地厚,不自量力,癞还妄想吃那天鹅肉。”他一甩衣袖,看向田刘氏,“婶子对不住了,我先回家去了。”

“荣山”田刘氏唉声叹气,“荣山你何必呢有话坐下来好好说。”

焦荣山面色忿忿,“我跟此间主人没丝毫关系,又如何有脸面在这儿待着”

“唉”见焦荣山离去,田刘氏长叹一声,再看了看惜翠,光看她神色却看不出她在想什么,一时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眼看话是谈不下去了,田刘氏只好匆匆忙忙嘱咐了惜翠两句,“快吃饭,荣山是孩子脾性,喜欢你喜欢得紧,听你这么说一时半会儿受不住,难免冒失了些,我这就去哄哄他。”

一顿饭吃得不欢而散,惜翠却不像田刘氏那样想那么多,吃完饭就回到了高家。

在府上待了两三天,眼见着差不多了,她决心再去一趟空山寺。

当然是换上了男装。

慧如见到她来,十分高兴,告诉她卫檀生眼下不再寺中,而是去了山下宣讲佛法,约莫申时才能回来。

惜翠就和慧如坐在一块儿喝茶聊天,从慧如口中打探到了不少有关卫檀生的消息。

“师叔是在六年前上山的,当时冷冰冰的,也不爱亲近人,看着可吓人啦。”

“后来,禅师将师叔收为弟子,几年下来,寂空师叔才慢慢地变了性子,也爱笑了,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等了好一会儿,眼见卫檀生还没回来,惜翠告别慧如,去求了支签。

拿着签竹,正要去找人解签,突然一只白净柔软的手伸了过来,拿走了她手上的签竹。

惜翠抬眼一看,是卫檀生。

他看起来好像刚从山下赶回来,手上拎着一只斗笠。

“听慧如说你来寺中找我。”他莞尔。

惜翠“见你一时没回来,我到这儿来求个签看看。”

“慧如都已同我说了,”卫檀生低头扫了一眼,弯唇,“求的是姻缘”

惜翠有些窘迫。

她求的确实是姻缘没错,求的正是卫檀生的心意,她想要弄明白她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拿下他,结束任务。

被正主逮个正着,饶是惜翠,也不由得尴尬地轻咳一声。

瞧她面色尴尬,青年僧人的嗓音突然变得有些清冷。

拿着签竹,他快步向前走了两步,“我来罢。”

接过他递来的签纸,惜翠展开一看。

是个下签,“遇人之不淑矣”。

惜翠

察觉出她面色不好,卫檀生眼一弯,柔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惜翠收起签纸。

她也不太信这个。

她对自己的非气还是有些了解的,就是没想到佛祖会如此简单粗暴,连一点念想都没给她。

她不说,卫檀生也没问她。

奇怪的是,她没回答他,他的心情倒好像一时间变得极好,微微一笑“当日我答应过施主,若施主来,定当奉清茶以待。”

“施主,请。”

“请。”

天际一轮红日渐渐落下,晚霞漫天。

想到当日离去前所见的,那个头戴花冠的褚家六郎。

青年僧人压抑住躁动着的欲望,镇静自若地攥紧了手中另一张签纸,拢入了袖中,心中冷哂。

“结发为夫妻,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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