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比试
张有财从乞丐窝里出来,老六揪了一名严虎的手下让他带路,三个人从街巷边找了辆马车往施家去了。
正是夏日凉风袭来,沧江上的夏风吹拂过江滨,带给这个城市少许清凉的舒畅。
街边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等拐过街角之后,前方忽然道路拥挤起来,一辆辆马车把道路给堵住,前后通行不得。
“怎么回事?”
张有财询问。
“我去问问。”老六身形矫健地下了马车,去前头看了一下情况。
过了片刻,他急匆匆回来道:“老大,说是衙役喝多了喝驾驶马车出了车祸,但我看那衙役就是刚才的崔衙役。”
“不好。”
张有财顿时心中一惊道:“快调头。”
车夫无奈道:“客官,后面也堵上了,这一时半会恐怕调不了。”
张有财站在车头往前看,前面马车互相碰撞,车厢将整条道路堵住,后面又有十多辆马车也跟了过来,不可能调头了。
“老大,怎么办?”
老六问道。
张有财脸色惊疑不定,一跃从车上下来道:“你们先走,我回去。”
现在再找新的马车已经来不及了,但这里离乞丐窝不远,他猜测陈执礼现在一定就在乞丐窝。
对方拥有古怪的能力可以在众目睽睽下消失不见,张有财不敢和对方拼速度,那就拼一拼硬实力,只要把他缠住,老六这边去找人就行。
下了马车后张有财疾步往乞丐窝去,好在他们也就出了不到半条街的距离,拐过街角就到了,但到了门口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之前乞丐窝门口是有守卫的,可现在空无一人,大门紧闭。张有财毫不犹豫地翻墙进去,来到了这栋民宅的一层。
此刻院子里横七竖八躺了好几个,里面的门大开着,屋内一片狼藉,原来在桌子上的那些赌徒纷纷蹲在桌下,双手抱头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通往地下室的大门直接被人暴力拆除,上面破了个大洞,里面正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在其中,张有财整个人几乎是鱼跃而起,肥胖的身躯如闪电般跳起来,从门上大洞穿行而过。
一个二百多斤的胖子以极为不合理的姿势跳跃出十多米距离,这就是武术的奥妙所在。
“来了?”
陈执礼像之前张有财掐着严虎的脖子一样,同样掐着严虎的脖子。
但这个时候的严虎可不像之前那样,浑身伤痕累累,七孔流血,手脚几乎都快断了,宛如被一台推土机碾压而过。
张有财疑惑道:“你知道我要来?”
“我问过了,这乞丐窝背靠的就是杂家,你不是吴鸿鹄的人吗?这里也算是他的产业,你难道会愿意我把这里毁了?”
陈执礼笑道。
张有财摇摇头:“我也很讨厌这些人,毁了就毁了吧,反正我跟吴鸿鹄也没什么关系。只是你要是把他们都杀了,吴鸿鹄不是正愁没借口找你麻烦吗?你斗不过杂家的。”
“你说得对。”
陈执礼歪着脑袋意外地看了眼张有财,笑着松开手,严虎软软地像是没有了骨头一样瘫软在地上。
不过严虎伤势看起来很重,但其实只是打断了手脚,并没有要他的命。
杂家在虞国的势力极大,如果陈执礼贸然杀人,吴鸿鹄肯定会联合法家对他发难,到时候即便是有很大功劳,面见皇帝,估计也被下狱问罪。
所以他很清楚不能杀人,只是没想到跟踪他的张有财并不是吴鸿鹄的人,而且看上去很有正义感,还会提醒他,让他颇为意外。
“人的下落你应该已经问到了,这个时候你是不是应该去找人呢?”
张有财目光死死地盯住陈执礼,他不相信人能够平白无故地失踪,一定是用了什么障眼法,所以他认为只要盯住陈执礼,就能够让他无所遁形。
陈执礼却看着张有财,问道:“杂家手段向来都卑鄙肮脏,看他们的地下产业就知道,你既然厌恶这些人,想来也是有正义感之辈,为何还要帮助吴鸿鹄这样的人呢?”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嘛。”
张有财答道。
陈执礼笑了笑,没有急于去找小乙,而是扭身来到地下室的牢门前,一边暴力拆门,一边说道:“那我想问一下,你有一定要帮助吴鸿鹄的理由吗?”
“那倒没有。”
张有财想了想,张德此次其实是北上回虞京述职,在岐阴住几天,算是路过帮吴鸿鹄一个小忙。
因为吴鸿鹄才刚入主岐阴,手下能动用的人不多,所以才让张德出手相助。
主要也是陈执礼为武夫三境,吴鸿鹄不可能亲自下场找他麻烦,自然需要高手来助阵。
岐阴地下世界有一部分三境的黑帮大佬,但这些人背后站着的是虞国十三家,属于虞国其它势力的代言人。
杂家之前在岐阴的势力被敌对的儒家压得很厉害,码头也被抢走,自然就没有三境高手,只剩下严虎这类一二境杂鱼。
因此路过岐阴的张德就成为了吴鸿鹄的救命稻草,只不过这并不代表张德就一定要为吴鸿鹄拼命。
大家同属杂家不假,可顺手帮一把是人情,拿身家性命来帮,交情还没到这一步。
陈执礼点点头道:“那就好,那你拦不住我了,我打算把这些人都带走,你应该会同意吧?只要我不去找小乙。”
牢门打开,里面颤颤巍巍走出来一些小乞丐、被拐的孩童、妇女,纷纷以敬畏的眼神看着陈执礼。
他们有的小乞丐被打断了腿,一瘸一拐地走路,有的干脆割掉了舌头,不许向路人求救,还有的遭受过毒打,伤口腐烂发臭,甚至还长了蛆虫。
周围牢房总共有八个,里面的空间很小,只有十多平方米,却拥挤了差不多五六十多个人,基本以孩子和妇女为主。
其中女子放在这里只是暂时关押,乞丐窝把人掳来之后,要么转运到外地,卖给别人做媳妇,要么直接送到妓院去,江北县至少有四条城里男人提起都会会心一笑的暗巷街道。
最可怕的是人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即便是贩卖人口,也很少会有人贩子拐卖自己地方的人。
可严虎却是来者不拒,本地人卖到外地,外地人拐到岐阴。
人群里就有个覃国女子,面容极为憔悴无力地走出来,向陈执礼欠身行礼。
她看起来应该读过书,很有礼貌,但脸色十分苍白,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烂不堪,想来应该是遭受过非人的折磨。
像这样的女子并不少见,连张有财这个黑帮火并杀人时眉头都不眨一眼的汉子此时都不忍再看。
毕竟他混江湖帮派是因为人在江湖,身死由命,大家出来混,都知道迟早有那么一天。
可杀人不过点头地,拐卖妇女儿童,还要折磨为乐,确实令人不齿。
陈执礼沉声道:“有家的自己回去,记得去官府报案。没家的留下来,这里有叫小六儿、小四、阿健、小伟的孩子吗?你们的朋友托我来救你们了。”
“我.....我是小六儿。”
一个瘸腿的小乞儿站出来,他大概89岁,目光中带着怯怯,在这乞丐窝,恐怕吃了不少苦。
“你认识小乙吗?”
陈执礼蹲下来,伸手摸向他脏兮兮如鸡窝一样的头发。
小六儿本能想躲,但又没有躲开,怯怯的眼神带着一丝令人心疼,他还只是个八九岁的孩子。
“认识......他是我哥哥......”
“小四阿健和小伟呢?”
“死了。”
“怎么死的?”
“被打伤了没治,病死的。”
“我知道了。”
陈执礼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目光饱含深情地说道:“以后不会再有人打你了。”
“呜呜呜呜。”小六儿顿时嚎啕大哭起来,一切的委屈在此刻释放。
他一哭,周围所有乞儿也都开始哭泣,声音凄厉而又绝望。
像他们这种流浪儿城里到处都是,为了让街上的人同情心泛滥多施舍点钱,同时也为了防止他们逃跑,乞丐头子会把他们腿打断,眼弄瞎。
伤口如果感染发炎,扛得过去就继续被他们当赚钱的工具,抗不过去死了,往沧江里一扔就什么都没留下。
张有财默然地看着周围本地女子离开,大多数留了下来,乞儿们都没有父母,总共有三十多个,十多个外地女子在岐阴也是孤苦无依,哭求陈执礼送她们回家。
“帮我个忙吧。”
陈执礼看着张有财说道:“帮我把这群孩子送到我家去,还有小乙。”
“帮你这个忙你会给我想要的吗?”
张有财问。
陈执礼笑着摇摇头:“不会,那些东西我自己想要,我一毛钱都没打算给吴鸿鹄。”
“那我凭什么要帮你?”
“凭你还有点做人的良知,另外,小乙不知道这件事情,我找他是因为他帮过我一个忙。”
“呵呵。”
张有财自己都觉得陈执礼有些搞笑,乐道:“我确实很同情他们,但还是那句话,人在江湖很多事情由不得自己,同情归同情,你救不了所有人,相信我,我以前试过了,后来才明白,很多事情你根本无法改变。”
陈执礼认真道:“那是因为实力不够的原因,如果你的实力强到儒圣那个地步,整个世界都围绕着你心意转的时候,那么事情就一定会发生改变,不是吗?”
“你的实力很强吗?”
“但我今年才8岁,未来会很强。”
“你tm8岁?”
张有财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陈执礼却说道:“是的,我8岁,还差......嗯,还差半年9岁了。等我到20岁的时候,吴鸿鹄在我眼里,或许跟麻雀没什么区别。”
“那也是未来的事情,何况你是混沌之体,能不能活到二十岁都是问题。把东西交出来,我会帮你这么忙。”
张有财说道。
陈执礼摇摇头:“你还是不明白,那我该怎么证明我的实力呢?”
“打赢我。”
“就这么简单吗?”
“就这么简单。”
张有财知道,上面的人动不了他,包括他堂哥张德,岐阴府君吴鸿鹄。
因为陈执礼过一段时间要去面圣,如果张德和吴鸿鹄亲自出面,一旦被人知道,后果就不堪设想。
至少目前儒家的势力还没有被从岐阴完全清除,陈执礼的父亲是儒家那一派,岐阴府还有其它州郡长官,主簿、司马都是儒家的人。
所以吴鸿鹄只能派张有财过来。
张有财是江湖中人,官府找不到档案,明面上和吴鸿鹄也没有任何牵连,就算出了问题,没有证据,吴鸿鹄也能推个一干二净。
这么做的好处肯定是把自己从里面摘掉。
坏处也明显,那就是陈执礼也是武夫三境,两个人对战谁输谁赢都不一定。
“那好。”
陈执礼走过来道:“你打我三拳,我打你三拳,谁扛不住谁输怎么样?”
张有财无语道:“这算什么比试?”
陈执礼却道:“赶时间呀朋友,而且这地方太小也不好施展,在外面你敢和我打吗?”
“这倒也是,我先动手?”
“可以。”
“那好。”
张有财想了想,自己先动手打人,这事不吃亏,就答应下来道:“你先做好准备吧。”
陈执礼脱了上衣,露出浑身虬结的肌肉,拍了拍壮硕的胸口:“不用准备,来吧。”
“那我可不客气了。”
张有财眉间陡然倒竖,瞬间三步并做一步,右手握拳,猛然爆发出恐怖的力量,向着陈执礼胸口打来。
“啊啊!”
惨叫声响起,但不是陈执礼,而是周围的孩子们看到这一幕,本能吓坏了。
这声音令张有财略微一丝分神,力道稍稍差了一些。
就看到他拳上宛如有红色光芒绽放,似气冲北斗,有一头猛虎行于拳上,骤然轰在了陈执礼身上。
“砰!”
就听到如同石头砸在钢铁上般的声音,陈执礼立于原地竟是纹丝不动。
在身体素质这方面,蛮人和普通人的差距就如同一只老虎和兔子之间的差别。
一境的老虎妖能够轻易杀死三境的兔妖,而蛮族半圣杀十只妖圣也如杀鸡仔一般。
张有财只觉得一拳像是轰在了钢板上,猝不及防之下,反作用力差点被手指指骨震裂。
“我草......”
一拳打下去,张有财本能说了句粗话,整个人倒退几步,右手微微发抖,剧烈疼痛涌来,目光愕然地看着陈执礼。
他只知道陈执礼擒拿了贪婪魔主,是因为混沌之气的缘故。
混沌之气对于人族和妖族来说作用等同于零,而且因为吸收魔气过多,很容易夭折,这也是为什么陈执礼是岐阴府大功臣,吴鸿鹄还是敢对他出手的原因。
功臣是功臣,可活不了多久的功臣,那就什么都不是。
结果张有财万万没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一式猛虎掏心,差点把自己手给打折。
“你没吃饭吗?再来。”
陈执礼双腿站马布,胸膛高高挺起,完全不像遭受了重创。
张有财心里顿时嘀咕了起来,这tm什么怪物?
但既然已经立了条件,作为讲信誉的江湖中人,张有财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
他怒喝道:“刚才是我大意了,这次你休想全身而退。”
说罢再次聚力,只是右手换成了左手,血气凝聚,再次向着刚刚他的打的位置一拳砸来。
“砰!”
又是如钢板一样的声音,张有财这次忍不住,龇牙咧嘴倒退回去,左手手骨真裂开了。
“我懂了,你练的是七伤拳,先伤已,再伤人是吧。”
陈执礼笑道:“还有一拳,做人得讲信誉。”
“tm的。”
张有财匪气上来,不管不顾,提起还在酸痛的右手,最后轰了一记。
咔嚓,右手指骨也裂了,两只手疼得直发抖。
“朋友,该我了。”
陈执礼目光淡然地走过去。
他之所以提议这样比试,是因为他没有练过武。
是的。
原主人是个痴呆儿,天生神力,光吃就快把陈启明吃穷了,再练武的话,消耗更大,陈启明养不起。
三境以下,武功会占很大便宜,就比如张有财那一招猛虎掏心,威力比普通一拳强很多。
如果两个人对打的话,张有财不拿兵器肯定破不了陈执礼的防御,问题在于,张有财有身法有轻功,陈执礼也揍不到他。
双方会僵持在一起,等之前出去的人报官,官府过来,又得惹不少麻烦。
所以干脆对攻,速战速决。
张有财显然不知道这一点,吃了个大亏,连退几步,一咬牙,运气浑身血气形成三境的钢筋铁骨,喝道:“来吧。”
陈执礼走到他面前,看到他已经摆好了架势,深呼一口气,右手握拳沉声道:“普通一拳!”
一拳轰出,势如流星,快得几乎连一个残影都没有。
砰!
张有财二百多斤的身躯倒飞出去,砸在墙壁上,口吐鲜血。
陈执礼迈步走到地下室出口,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朋友,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情,这次你帮了我,以后我也会报答你,相信我,大家得做个有信誉的人不是吗?”
说罢从楼梯走出去,离开了这个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