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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鹤紫烟炉

黟山亭乃建于黟山莲花峰上,山树为盖,岩石为屏。云从栋生,充塞寰宇。夏宜急雨,瀑布飞涧,冬宜密雪,碎玉银蟾。巳时已到,一阵鸣金。各域内眷仙童已环亭坐远端。

隐元君飞袖横指丹青剑,云海翻腾四散开。以黟山庭为中心向东南西北四远端各铺开一段萤石径来,尽头各升起一把云白寒玉龛座来。隐元君飞至亭中正声道,“天座高山,大王荒之。惠我无疆,子孙保之。同辉之乱后,我仙界四域紧遵天帝治乱安贫之道,每旬共聚这黟山之巅以震源大典共鉴修为演化,推陈出新,共保四海太平。为策四域不忘仙家本心,每旬震源大殿皆由天帝颁布当旬主旨,各仙家可选用自家仙法器物和题。”

言毕,隐元君双手向上点化,只见黟山亭顶端那颗如练珠冉冉升起,其上浮现出天帝的身形。各路仙家纷纷向天帝行了礼。天帝抬起手来在空中点画了一番,两个金光闪闪的大字跃然而出——“锡福”。天帝道,“震源大典,按例先由天庭收考,再按其结果定四域主旨。今日本尊虽不能亲赴黟山,却会籍此如练珠观典。回溯这一旬,四海开泰,三界和睦。盛世功勋,更需孜恭。烈文辟公,锡兹祉福。因此本尊定下这‘锡福’二字为此届震源大典之主旨。”

隐元君吩咐道,“各仙家可各自筹划,如往年大典,展示顺序由天帝随机选定。”言罢,带领四域仙尊各自坐上龛座。天帝微抬一指,只见亭上那如练珠凌空旋转起来,须臾停了下来,一道银光照向南疆龛座上的春山君。春山君起身款款行至中央,道,“便由我南疆百花深处为今年的震源大典开万物先河吧。”说着示意仙童升起了南疆的仙台。

只见春山君取出一片滚动着剔透凝露的浑圆莲叶,将一株幼年帝女扶桑置于其上。那帝女扶桑不断吸取着凝露,开始生出粉润的骨朵来。春山君又取了丹粟黍稷,一招“飞花坠絮”撒入新生发的花骨朵中。不多时那骨朵怒放开来,竟生长出成熟的五谷来。众人来不及惊叹,只听春山君念道,“涵虚太清”,瞬间那片莲叶铺张开来,边缘也不断上卷,形成一个丈把宽的水鼎,那些露水也顿时化为江河之势,喷涌而出,眼看着要将那怒放的花朵和五谷淹没。春山君念了一声“水涨船高”,那些花朵中生长的五谷也随着水势拔高数尺,继续荡漾于水面之上。那汹涌波涛对这些柔弱植物即刻失去了威力,任怎么冲击,依旧逆浪生长。此情此景令各路仙家叹为观止。

春山君收了仙法,对四面道,“天下百姓苦黄河水患久矣。虽大水过境后凭生发之技仍可重生万物,然用时良久,错过当年收割,依旧难挡生灵涂炭,哀鸿遍野。惊寒便用了一旬研修此新法,将这柔弱五谷植于至柔至刚的帝女扶桑之上,随水涨而拔,以保当季所种不被淹没。当下可用于这水鼎之容,相信假以时日,必能应用于河川海量,为黄河两岸百姓谋求福祉。”

各路仙家交口称赞。天帝在那八宝夜明珠中也赞叹道,“待春山君将此术用于河川之上,必是天下百姓俱欢颜,共感天庭体恤之时啊。”

春山君微微笑道,“惊寒必加倍勤勉”,退回自己的龛座。

而此时八宝夜明珠已再次滚动起来,将一束银光指向北境莫天禅。莫天禅苍白的面庞露出一丝祟笑,步履蜿蜒地向中央进发。只见那归属北境的仙台被缓缓升起,赫然亮出昨夜那尊。那香炉随着仙台升起不断蒸腾出阵阵黑烟,越转越快,形成漩涡。看台上的众仙家只觉得一团阴风大作,周遭的砂砾都被卷了起来,飞蛾扑火般投入那黑烟之中,混合成巨大的砂砾织网。春山君见着狂风肆虐,半个山头都阴沉下来,连忙飞出一排叶状如椒的帝屋树来,挡在看台之前,护住席间家眷。

莫天禅口中呼出一口“众生叹”,香炉之上,黑烟结网突然变得凹凸不平。嫣儿透过帝屋栅栏细细望去,竟有无数张贪嗔脸孔双眼、鼻息、口处均为黑洞,争相撕咬着想突破这结网,口里还发出一声声愿辞,此起彼伏。“我要他满门抄斩!”“定让他永世不得超生!”“不死何俟!”“衰亡难殁!”“死无葬身之地!”一声比一声凄厉,怨气冲天。嫣儿握紧拳头,向莫家兄妹望去,只见莫鸢面无表情,眼神却无比坚毅,而莫鲲则是洋洋得意。四目相对,对嫣儿投来一道毒辣的寒光。

莫天禅见怨气集结的差不多了,忽然绕着那香炉一圈疾走,猛烈敲击那香炉四壁。顿时千万张金光神咒喷薄而出,那一张张鬼脸被这万丈金光刺的鬼哭狼嚎。四座皆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出一口,看着那金光逐渐吞噬了那张黑色的结网。众人以为莫天禅要收了法。不料就在这金光缩成球状大小之时,先前收入的砂砾猛然集结成一把玄铁匕首出现在那金球之中,一阵阵惨叫蜂拥而出。

“什么?活体厌胜术!”隐元君眉上一紧,脱口而出。

莫天禅傲然笑道,“隐元君好眼力!天帝早有训诫:扬汤止沸,沸乃不止,诚知其本,则去火而已矣。我们四域仙尊当寻治本之法,根治凡间杂念。且问还有什么地方比这凡间各寺庙灵堂能更好的将这些贪取怨念之人一网打尽呢?这便是由本仙尊精心打造,听取凡间香客欲念,择贪嗔怨念深重者断其心智,永绝后患之至宝。今日震源大典,特此选了香火最旺的控鹤观,小试牛刀。”

隐元君斥道:“人非圣贤,必有怨念;然可疏之导之。仙界贸然公判,只怕有违循循善诱之理。”

莫天禅狞笑道,“若世人皆有隐元君这般修为,天帝又何须再为这凡间之事殚精竭虑?况且,隐元君忘了你修订的《震源本纪:类考》中分明录着,误入魔道之人多早有征兆啊。”说着加了法力,众仙家只见那匕首之上渗出殷红血迹。

居延王见状飞身而出,旱地拔葱般拉起西域仙台,抄起铁索朗星锤抛出一个弧线砸向那金球。这铁索朗星锤风驰电掣而出,擦过那弥漫在空中的烟灰,如燎原之火熊熊燃烧起来。一阵电光石火之后,那金球如爆浆般炸裂开来。削铁如泥的朗星锤将中间的匕首死死锁定,任它怎么躲藏,依旧怒火直追,将其击得粉碎。碎片飞溅出来,莫天禅躲闪不及,衣袖被削下一角,只得收了法力。

看台上的莫鲲忍不住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被莫鸢一把拉回坐下。嫣儿、箨儿、翀儿、小蝶,纷纷投去犀利的目光。翀儿更是为父亲的义举露出骄傲的眼神,而身边的微儿却不作言语。

居延王高声道,“穷其太常,多有得罪。莫非情势紧急,司马掣绝不会出手。如隐元君所言,这些人虽有邪念,是否其行当诛,怕还得由天帝决断。”说着向那如练珠上的天帝深深鞠躬道,“还望天帝赎罪。司马掣本当等待天帝召唤再展示这铁索朗星锤,情急之下一并展示了。火攻虽为战中奇招,但须天时地利,否则难免引火上身。我用铁索导引,助它锁定目标,单向攻击,不必担心被这火攻反噬。此仙器在平定西域之乱时演练过,战功卓越。”转过身来对掸着身上火星的莫天禅道,“倒是方才所见,穷其太常这怕还需找到合适的法子,不要被其功力反噬了才好。”

天帝沉静道,“居延王心怀苍生,何罪之有?不过穷其太常也是惦着替本尊分忧,谨记未雨绸缪。这反噬之症结,的确需要多加思量。”天帝沉吟片刻,问莫天禅道,“方才你提到这香炉可兼听凡间所有供奉祭祀之地并提取邪怨,此话当真?”

莫天禅的脸上飘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穷其太常何敢欺瞒天帝?天禅呕心沥血打造这香炉,不仅是将这早生魔性之人提前锁定,还将这世间对天庭不敬,不知天高地厚,妄称可逆天改命之人一并绳之于法。树我天庭威仪,保我仙界四海永固。”

嫣儿看不得莫天禅这幅嘴脸,忍不住小声斥了句:“马屁精!”

一旁的常夫人瞪了嫣儿一眼,箨儿却在一边偷偷做了个手势,表示赞同。

隐元君道,“穷其太常用心良苦,其情可昭日月。只是法不责众。若追究起来,世间又有几人能跳脱开嗔痴怨念。昊天不才,愿大典之后细读穷其太常甄选刑罚的标准,共同梳理恰如其分的典章,共同遵守才是。”

天帝立即道,“隐元君此言甚是。穷其太常的这一法器若加以修缮应用,必将使我仙界法制如虎添翼。”

“天禅领命!”莫天禅向着天帝深深作了个揖,转身对隐元君道,“有劳隐元君了。”

隐元君淡淡道,“分内之事。何况这判定凡间阳寿之事,本是地府酆都大帝所掌。虽说地府已归附天庭,然当年天帝曾许酆都天地分治。如今越俎代庖,不知酆都可有微词。”

莫天禅道,“隐元君果真是考虑周全。不过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你可还记得上一届震源大典,天帝提出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开始试行地府择仙入天庭修习?我西域本和地府同宗同源,天禅紧遵天帝教诲,与酆都大帝盘道一番,得知这分科逐类也正是地府潜心琢磨之事。同辉之乱后,地府仙官青黄不接,许多细碎之事还需酆都大帝亲自过问。若我仙界能替之提前删选,防微杜渐,让地府少些繁冗,酆都大帝可是求之不得呢。”

天帝笑道,“穷其太常果然是能急人之急,烛幽视远。”

隐元君还想再陈,天帝已然再次点亮如练珠道,“好了,隐元君,由你展示东境仙法吧。”

莫天禅阴阴从隐元君身边走过,道,“隐元君,有请吧。”同时对居延王道,“居延王,随天禅回龛座吧。”居延王并不与他言语,火速转身退下了。

隐元君在中央站定,升起了东境的仙台。嫣儿立刻看见了台上放置着玳瑁香盒,轻声道,“铁笔心诀。”

隐元君打开那玳瑁香盒,取出铮铮铁笔,念了声“万里层云”,只见黟山亭四周的流云纷纷向黟山亭聚拢,片刻形成一块巨大的帷幕。隐元君长舒衣袖,整套《天庭志》盘旋在空中。隐元君道,“源生卷:开天辟地”,只见那云彩聚成的帷幕之上开始还原当年女娲造人,盘古开天地的情景。“礼仪卷:仙乐霓裳”,那帷幕上立刻呈现出霓裳殿内众仙子翩翩起舞,飞天之姿仿佛近在咫尺,那伴奏的仙乐仿佛从黟山四面坏绕而出,余音绕梁。四座不禁称奇。

隐元君收了仙法,道,“仙界至今已积累了无数卷宗典籍。即便分门别类、图冀索引,各仙家翻阅研习依旧非常不便。何况诸多范本仅存一册,唯有到我白萍洲清辉阁才能借阅。我便想着用这铁笔心诀融入铮铮铁笔之中,各仙家执此笔,便可在仙界处处可寻的流云之上生成这些影像,便于浏览典籍,不忘万世之基。”

天帝喜道,“隐元君此法甚妙。以往仙界若要展现这流光之术,必有上等仙器或上乘仙法辅助,耗费大量仙力。如今有了这铮铮铁笔,研修起来便易如反掌了。”

见四域皆已完成展示,天帝道,“众仙尊今日所示均紧契‘锡福’二字,为我仙界翘楚。有你们与本尊同心协力,四海安泰,必将永驻。今日的仙法器物,就有劳隐元君一一记录在册。本尊也需返回凌霄殿了。”

四向仙家纷纷恭送天帝,那如练珠也暗淡下来。隐元君收了栈道和龛座,春山君收了帝屋栅栏,纷纷走下仙台来。各方家眷纷纷迎上。只见蜀锦默默靠近春山君,略带埋怨道,“惊寒,方才你如何不肯上前帮居延王和隐元君向天帝诉明这香炉之危害?”

春山君面作铅色道,“你看不出这穷其太常是有备而来么?两位仁兄一个使文、一个动武,我若是再冲上去,今日的震源大典怕就要变成四海战神会了。”小蝶在一边不敢声张。

隐元君接道,“弟妹莫要怨他。勒霞峰本就在每年筹备祭祀之时,向春山君索要各类仙物,不予便处处为难。这次若是冲撞起来,怕今后变本加厉。”进而向身边的居延王道,“今日多谢居延王及时出手,以免酿成大祸。”

居延王一身正气道,“何必言谢?我西域职责本就如此。何况我司马掣最看不得邪门歪道。”

嫣儿笑道,“居延王的这件新法器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若不是收了手,怕穷其太常现在少的可就不是一片衣角了。”

这句话把几个小辈都逗乐了,连不苟言笑的微儿也难得露出了笑容。

翀儿看出嫣儿很是钦佩父王的武艺,急着对居延王道,“父亲有如此宝物,也不曾拿出来赏玩。何时能传授给翀儿?”

居延王看着他那急切的样子道,“你可知这铁索朗星锤有千斤之重。等你何时能举起你屋前那座青石山屏,我便教你。”

翀儿昂首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常夫人一旁赞道,“果真是流淌着居延王的血液,这般不服输!”

正说着,众人只觉得一阵阴云靠近,只见最远端的穷其太常一家迂缓而来。只听那莫天禅阴阳怪气的说了句,“今日,天禅真得感谢居延王手下留情啊。”

居延王目不斜视道,“你我同为四域仙尊,我如何会出手伤你?只愿共同镇守仙界道义,为万民开福。”

莫天禅奸笑了一声,道,“天禅自然是要以各位仙尊为榜样,不忘初心。”说着领着家眷先行离开黟山亭。

走出一段去,莫天禅让豹冕先带着莫鸢回去歇息。目送她们走远后,一个响亮的巴掌甩在莫鲲脸上。这一巴掌让莫鲲始料不及,冒出一丝鲜血。

莫天禅阴沉道,“才可用者,非大害而隐忍。这句训诫,还要本仙尊重复几遍!”

莫鲲捂着脸道,“父尊教导,儿不敢忘。然方才居延王实在欺人太甚,孩儿才忍不住站了起来。”

莫天禅哼了一声,道,“司马掣是不识时务了些,然他图有匹夫之勇,不足为患。倒是那个隐元君!一个典史官,竟敢当众挑衅本仙尊,还搬出酆都大帝来压本仙尊,真是没把本仙尊放在眼里。”

莫鲲放下手来,讨好父亲道,“隐元君不足为惧。东境伏羲后人里本就是月神一族更为强悍,常夫人的仙力说起来怕都压过隐元君。我是早晚要找文其嫣那个小妮子算账的!”

莫天禅呵斥道,“你个不肖子!还敢提这丑事!败给一个小妮子,真的是丢尽我勒霞峰颜面。怎能怪本仙尊佯装不知!”

莫鲲在一旁道,“孩儿当年只是大意了。。。。。。”

不等莫鸢说完,莫天禅厉声道,“大意?今日依旧!虽说隐元君的仙力只在仙尊中排第三,若要为名正言顺,还得永载史册。他这个老顽固,不能用强。”

莫鲲急道,“那可如何是好?”

莫天禅凶狠一笑,道,“今日大典之上,别看天帝不动声色,言语间早已和我想到一处。有这张牌在,还有什么是不能登堂入室的?”

莫鲲忙在一旁拍马道,“父尊英明!”说着换了副嘴脸道,“不过今日看来,春山君倒不像和他们是一伙儿的。而且春山君家的小蝶,真的是愈发明艳动人了,孩儿也到了婚娶之年,还望父尊莫忘了许儿之事。”

莫天禅啐道,“肤浅!当时情境,是他惊寒插得上手的么?看看你这个样子,忘了成大事者切忌为色相所惑么?若你权倾天下,还愁天下哪个女子不可得?你以为我许你心愿,当真就只是为了个女子?”

莫鲲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邪魅的淫笑。似是上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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